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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樂風    


  「我知道自己是急了,可是我控制不了,天曉得,錯過了這一次,我得等到什麼時候才能等到生命中的真命天子?我就是想賭一賭,哪怕是像飛蛾撲火,至少在生命終了前,我可以無怨無悔的告訴自己,我曾經親身體會過愛情。」

  她緩緩環視著自己二十五坪大、美輪美奐的小公寓,露出恍惚又淒涼的笑。

  「聽過甄妮那首白羽毛嗎?我當時聽這首歌,就在心底對自己說,少哲正是那個讓我一輩子永誌不忘的人。曉浣,我就是渴望愛情,妳能體會那種感覺嗎?渴望愛情,以致愛得無法自拔,這就是我。」

  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曉浣自問,苦澀地笑。情牢的桎梏,她自己也掙脫不了,更沒資格批評他人了。

  潘青微不知打哪兒端來一杯溫牛奶,直遞到車研研面前。

  「喝下去。」

  「嗄?」

  「剛泡好的。妳一定一整天就沒吃東西了,喝了它。」

  「我……」

  「喝了它!」潘青微吼道。

  車研研吃了驚,乖乖接過午奶,一口口慢慢啜飲。不多時,她就蓋上沉重的眼皮,睡倒在沙發上。

  曉浣撐住她軟下的身子。「青微,妳--」

  「我在牛奶裡丟了兩顆安眠藥,先讓她睡一覺好了。」

  曉浣想想也對,於是兩人合力將車研研扶進臥室。當她忙著替車研研調整睡姿、蓋被子,回頭居然看見潘青微在研研臥室裡翻箱倒櫃。

  「青微,妳在做什麼?」

  「喝!找到了。」她翻出好幾本存折。「妳看妳看!研研上次還驕傲地告訴我,說她的存款快到八位數了,現在可好,談了二十天戀愛,居然花掉快二百萬元,搶人啊!簡直荒唐!」

  「噓,妳小聲一點。」

  「那男人太可惡了,居然騙財又騙色,簡直不是人!」

  「我叫妳小聲一點!妳會吵醒她。」

  「吵醒她更好,我倒要看看她腦袋長哪去了!我都能想像當時情況,許少哲一定是一筆一筆的跟她要錢,跟她說需要資金,她也就傻傻的一筆筆給他。都不會用腦袋稍微想想,堂堂JNL的研發工程師,還愁沒研發資金?二百萬耶,不是兩萬塊!要賺多久才有二百萬啊!這個傻女人,真是傻得可以了。」她又氣又心疼。

  曉浣沉沉歎息,落寞地說:

  「我倒是可以體會研研的心情。奮鬥多年,事業有成,她不希望多年打拼就只換得夜深人靜時的空虛和寂寞,所以她渴望愛情,渴望有個人安慰她冷寂已久的心靈。而且,憑良心說,身為JNL的研發工程師,許少哲的條件實在也不錯,研研才會陷得這般深,並不能全怪她。」

  「混帳男人!像個人渣,簡直豬狗不如,我詛咒他下十八層地獄!」潘青微惱怒地連聲妒罵。

  曉浣不說話。猛一眼看去,她的眉和睡夢中的車研研皺得一樣深。

  第四章

  阿姆。斯曷拉夫是JNL年輕的執行總裁,現年三十二歲,未婚。由於他行事深沉莫測,極注重隱私,又聽說他為了旗下的研發工程師發奮苦學中文,加上沒有女友,社交界於是盛傳他是同性戀,愛上了他公司的研發工程師--蘇儒熹。

  他家坐落在樓高六十三層、曼哈頓最繁忙的交通樞紐上,佔地百坪,由上往下看,視野極佳,遠遠甚至看得到南方島上的自由女神像。

  「哦,喝太多了。」深沉冰泠的夜裡,他由大床上翻下來,抱著肚子去上廁所,回程卻差點被豎立在客廳的旅行箱絆倒。

  「哇!這什麼東西……儒熹,你站在那裡幹麼?」他疑惑地開燈一看。「天啊!你準備搬來跟我住是下是?拿這麼大一個旅行箱,他們怎麼沒幫你抬進臥室?」

  「我讓他們別動的,反正我過兩天就走,不打算打開。」

  「那你做什麼拿這麼大一個來?」他有點好笑。

  「曉浣幫我收的。」

  「喔,江曉浣。她又以為你要去北極還南極嗎?」

  蘇儒熹瞪他一眼。「曉浣是關心我,不准你取笑她。」

  「知道啦。」阿姆忍住笑,走去倒了兩杯酒,拿一杯給他。「喝點酒,暖暖身,看外頭又在下雪了,明天肯定是愁雲慘霧的一天。」他撇一下嘴。「你怎麼不去休息?明天面對董事會,有得你好受的。」

  蘇儒熹看著燈火輝煌的紐約夜景。紐約是個不夜城,白日與黑夜無異,這或許就是他當初堅持自請調回台灣的原因。

  「少來。你會拋下我不管,自請調回台灣,完全是為了江曉浣,她身子骨弱,住慣亞熱帶國家。」阿姆哼聲道:「說啦,這麼晚了,你站在這兒幹麼?」八成又和江曉浣有關。

  「再過一小時。我得先打電話向曉浣報平安。」

  哼!他打鼻子裡出氣,「現在打啊。」

  「不行,台灣還不到午餐時間。午餐前再給她打電話,督促她一定要把午餐吃完。」

  阿姆大翻白眼,隨後機靈靈地打一個冷顫。

  「你回床上等嘛,蓋著溫暖的被子舒服些。」

  「我不累。」蘇儒熹看他一眼。「你快回床上去吧。」

  儒熹不睡,他也別想入眠了。阿姆歎一口氣,認命地踱到沙發前坐下。

  「喂,你這麼關心她,怎麼不乾脆結婚?」這樣江曉浣就有理由隨他一同來美國,省得牽牽掛掛。

  「發生了這種事,現在我哪有心情談這個。」

  「別找借口。」認識太久了,阿姆不吃他這套。「你要有心結婚,還怕找不到機會?從你上次來美國又過了兩年,江曉浣還是不答應嫁給你嗎?」

  「我還沒跟她提過這事。」

  「為什麼?」阿姆興匆匆傾上前,「怎麼不提?難道你不打算娶她,那--」

  「停止你那些亂七八糟的胡思亂想,我當然會和曉浣結婚!老實說,我在期待看到彼此臉上出現第一條皺紋,那一定是為了對方付出,最美的一條皺紋。」

  阿姆嗤地一聲,「建議你把這些話當成求婚誓詞,肯定成的。」

  蘇儒熹微微笑了。「如果我結婚了,同性戀的謠言不攻自破,你不怕那些好事的記者又來找你煩感情史?」

  「欸,」對喔,阿姆突然想到,不過--「我是替你著想。既然都想得那麼遠了,應該索性向她求婚。你二十七,江曉浣也三十歲了吧?」

  蘇儒熹訝異地盯著他,

  「怎麼?你已經忘記江曉浣比你大的事實了嗎?」阿姆哼聲,「她足足比你大了三歲零兩個月。這就是我一開始反對你們交往的原因。」她根本配不上你。「儒熹,你實在不必要--」

  「STOP!」蘇儒熹抬手阻止。「我確實是忘了,希望你也跟我一樣忘了這件事,尤其不能在曉浣面前提起。」

  他的聲音清冷,沒什麼起伏,但阿姆可以感覺得出來,自己最好不要再強調女大男小的議題。他瞪瞪眼,識相地略過這個話題。

  「那你們為什麼不結婚?你們都過了適婚年齡啦。」

  「現代人不都流行晚婚嗎?再說我看曉浣也還沒做好做媽媽的準備,她體內還裝著避孕器。」他輕聲解釋,無意告訴好友,他想娶曉浣,想好久了,只是不願破壞這一刻相處的甜蜜,所以遲遲不開口。「我也不想勉強她,這麼早讓她套上為人妻、為人母的責任。」

  「不早啦,都三十歲了,再不生就要變成高齡產婦了。」阿姆不知想到什麼,突地傻笑起來。「呵!我在期待你的小baby。先說好,我要做他們的教父喔。」

  「他們?」

  「是啊。」他理所當然地響應。「你最好生一男一女的雙胞胎,男的像江曉浣,女孩像你。」說著,自顧自又笑了起來:

  「你要作夢!請回床上去,OK?」

  「好嘛好嘛,不說笑就是。我是想,明天面對那些老版的董事,肯定一個頭兩個大,才想說笑話給你調劑調劑。」

  「他們是人,不是書,是老古板,不是老版。而且你的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至少我一個頭兩個大說對了。」阿姆委屈地撇嘴。「欸,你真的一點都不擔心明天的會議?」

  「擔心可以讓事情好轉或消失不見嗎?」他反問。

  「這樣說也對啦。」

  「再教你一句成語。船到橋頭自然直。」

  「船到橋頭自然直。」他彆扭地念。

  「就是說,到時候那些董事要是不肯善罷甘休,大不了我就放棄研發總監這位置。」

  蘇儒熹說得雲淡風輕,阿姆一下彈跳起來吼:「怎麼可以這樣?!你答應過和我並肩作戰的!你丟下我跑到台灣去已經夠過分了,現在居然想丟下我不管!食言而肥,你會變成大胖子!」他喊,最後加上:「小心江曉浣就不再愛你了。」

  他皺起眉頭。「不要說得好像我拋棄你一樣。」

  「本來就是。」阿姆哀怨地瞟他一眼,對儒熹居然不和他商量就調識回台灣一事始終耿耿於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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