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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藍雁沙    


  坐在候機室裡,蘭生強迫自己將目光定在面前的雜誌上。在這同一個登機門的應該都是同一班機的乘客……他又朝那個方向瞄了幾眼,在看到跟自己左胸別的那個牌子一樣的圖案之後,他幾乎要高興得拍掌而笑了。

  那是三位修長的女郎,約莫一七○到一七五的高度,她們化妝精美的臉上有著不耐煩的表情,但平心而論,這三位美女聚在一起,那可真是構成了幅賞心悅目的圖案。

  其中一個剪了清爽的短髮,是那種類似女學生般的清湯掛面,但卻配上張妖艷濃妝的臉蛋,此刻她正拿著小鏡子,顧盼自得的對著鏡子搔首弄姿。

  另一個較矮了些,身形更加單薄,但也是一臉搓紅抹綠,指尖夾著煙,吞雲吐霧之間流露出略帶風塵味的媚態,不時地甩甩頭,讓一頭長且滿是小卷的髮絲性感地擺動著。

  第三個是三人之中最矮的一位,看起來年紀也大於其他二者。典型的前凸後翹身材,穿了套幾乎垂地的長裙套裝,或者她自以為飄逸動人,但在別人眼中看來,卻是更顯現出她的缺點,她的衣服強調了她的短腿和渾厚的上背部。她的習慣則是不時地用手指卷玩著鬢旁的髮絲,這個動作若發生了年少的青春少女或童稚的小女孩身上,或許可以稱之為可愛,但出現在一個魚尾紋已經深到螞蟻不小心掉進去都要擔心被夾死的徐娘身上,那就變成矯揉造作,令人噁心了。

  在仔細觀察過後,蘭生原有的好興致立刻消失殆盡。他懶洋洋地端坐在那種令人不舒服的塑膠椅上,將雙手枕在腦後,開始想像現在家人們在看到他所留的紙條之後的反應。

  越想越得意之際,他忍不住唇角逸出朵神秘的笑容,這使得他冷峻且有種說不出的憂鬱神情有所改變,也使得那三個聚在一起交頭接耳的女郎們,紛紛對他多看幾眼,但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蘭生,根本連看都不看她們一眼,只是渾然不覺地沉思著。

  瑪姬強打起精神地在心裡默默地數著自己的團員,數著數著又因為團員們一窩蜂地衝進廁所而亂掉,她皺起眉頭,氣餒地坐在大幅觀景窗前的花台上,無聊地打著呵欠,一面在心裡咒罵著阿凱——

  什麼嘛,昨天才從澳洲回來,被子都還沒睡暖,半夜三更就被阿凱十萬火急的硬從被窩中挖起來,千請求萬拜託的要我幫他帶這趟歐洲團。

  昨天還在正處於炎夏的澳洲大陸,今天馬上要我跑到酷寒的歐洲,也真虧得我的心情好,否則老早就已經破口大罵啦!要不是看在大夥兒同事這麼久了,而且他也是為幫助人,但是我就搞不懂了,為什麼他不找我去帶美國線?也罷,反正都是大冷天的,跑哪裡不都是一樣!

  她翻閱手裡的名單,正在努力地背名字,記特徵。這是她的功課,要想在這以後的行程中過得輕鬆愉快,這必做的功課可馬虎不得。因為團員來自四面八方,各行各業南腔北調都有,不但是團員彼此之間,即使是跟領隊人員,絕大部分也都是陌生人。

  也因此領隊的工作也就有點類似於打雜兼公關,不僅要負責帶團,有時還得身兼聆聽者與保姆,更有時得扮作老師安慰想家的人或當小朋友們的義務保姆,總之是十八般武藝樣樣都得精通,即使現學現賣也得八九不離十,要不然可就難看了。

  對照著名單,瑪姬看著那三個打扮時髦妖嬈的女郎。記錄寫著她們是一家公司的公關經理,或者是業務經理之類的職務。瑪姬定定的盯著她們看了一會兒,她低下頭掩飾唇畔的笑意,對於這些客人資料裡的大內乾坤,只要稍一深入仔細地想,馬上就能弄清楚。

  帶團也帶了五年多啦,她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天真無邪的小丫頭,形形色色的人看多了,使她能很輕而易舉地做出正確的判斷。

  那三位女郎或許真的是所謂的公關經理或業務經理,但她們的辦公室絕不會是正正經經的朝九晚五的工作環境,瑪姬將那三位女郎的名字再記一下,事實上這種客人是比較好帶的一種,她們安分且都有採購狂熱,對領隊的專業資格都能有充分的尊重。

  唯一的缺點大概是她們較容易失控的到處招蜂引蝶,有不少人視參加旅行團為發展羅曼史的途徑,而搞得全團的人跟著雞犬不寧的也大有人在。

  她一抬起頭就見到那三個女郎正興奮地瞄著另一方向,瑪姬頭一轉過去,立刻明白她們高興得像剛下完蛋的母雞般咯咯笑的原因了——原來是他!剛才那個差點趕不上報到手續的男人。

  翻到下一頁,她很快地瀏覽過那短短的幾行簡單介紹:於蘭生,三十三歲,職業外科醫生,婚姻狀況未婚。果然,難怪那幾個女郎如此的喜形於色!

  瑪姬朝那個於蘭生的方向瞄了幾眼,不錯,是長得很俊俏,再加上又是個醫生,難怪還沒有離港,已經引得有人兩眼發光,大流口水了。她又再翻翻其他人的資料,奇怪,這次的團員竟然大部分都是老弱婦孺,單身漢只有個於蘭生和另一個方俊雄,但方俊雄是陪他的寡母來的。

  一般而言,旅行社在安排團員時大都會有個不成文的慣例:那就是讓團員中年齡及性別做最好的分佈,男女人數大致相當,年齡也不要相差太過懸殊,否則領隊帶團不好帶,團員玩起來也不容易盡興。

  但這團的情形很奇怪,除了這兩個單身漢和那三個女郎是單身的之外,其他人都是一家大小的,而且都是熟識的人,或許這幾個人是從別的旅行社並團過來的吧?她再次看了那三個搔首弄姿的女郎和無動於衷的於蘭生幾眼,然後在值勤人員的協助下,帶著旅客開始登機。

  但願這次也是快快樂樂出門,平平安安回家,在走進機艙的一瞬間,她一如往例如此的祈禱著。

  「阿諾,你確定這麼做好嗎?」阿凱有點良心不安地對躲在柱子後頭的阿諾問道。「亞力,你也來啦!」

  「行了,阿凱,那三個妖姬可是我們費盡千辛萬苦才去找到的美女,好不容易安排蘭生跟她們一起去歐洲玩,我想,等他從歐洲回來之後,保證是急著要結婚。」亞力整整領帶,帶著不懷好意地說:「我丈母娘交代,無論如何都要讓我的二舅子自己想結婚。」

  「可是,你這麼做有用嗎?那三個女人……如果是我的話,我絕不會想娶回家當老婆的。」阿凱用懷疑的眼光望著亞力跟阿諾,喃喃地說:「那種女人,放在家裡怕人家偷,放她出去又怕她勾搭別的男人。」

  「沒錯,我二舅子那種自視甚高的人是絕不會搞不清楚情況的,我的用意只不過是要他去感慨一下,順便清醒一下,他向來主張女人要能動如脫兔,靜如處子,所以總是眼高於頂。我要讓他搞清楚,那種『在家做主婦,出外如貴婦,床上是蕩婦』的女人是男人的柏拉圖世界中才有的,不要太挑剔了。」亞力說到後頭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覺得有效嗎?」阿凱仍不太相信地瞅著他。

  「試試看不就得了,反正他總是不吃虧的嘛。」

  阿諾跟阿凱面面相覷地對看,而亞力則是哈哈大笑的轉向閘口走去。

  「我的天,他們這家人是怎麼回事?」阿凱詫異道。

  「我不知道,別問我,我也搞不懂。」阿諾呆呆地說著,然後跟阿凱一起尾隨亞力而去。

  飛機才上天沒一會兒,瑪姬已經昏昏欲睡了。做了這麼多年的領隊,她早已將自己訓練得非常地能屈能伸,只要逮到一丁點兒的空檔,不出幾秒鐘,她就能令自己立刻呼呼入睡。

  「貝小姐,我想喝酒,飛機上的酒不是免費的嗎?」瑪姬睜開眼睛看著那個在自己面前搖晃著的大餅臉,她眼角瞄到空姐已經一臉不悅地向這頭走過來,她伸手掩住差點脫口而出的呵欠。「陳先生,飛機還在爬升之中,你這樣起來走動是很危險的,先坐回去繫好安全帶好嗎?」

  「不會啦,我抓得很牢。我的意思是說,不喝白不喝,你趕快叫空中小姐拿瓶酒給我。」陳先生自稱是家貿易公司的老闆,但渾身上下卻看不出有任何成功生意人的樣子。

  「先生,繫好安全帶的指示燈還沒有熄,麻煩你先回座好嗎?」空姐帶著客氣的笑容。輕聲地勸著他。

  「我知道啦,貝小姐,你快跟她說啊!」矮胖的陳先生在被帶回他自己的座位之前,仍不停地向瑪姬嚷道。

  重重地歎了口氣,瑪姬向去而復返的空姐露出苦笑。

  「待會兒請給他一杯酒好了,謝謝你。」

  空姐明瞭地點點頭。「你是這團的領隊?」

  「是啊。」瑪姬盡量讓自己的眉毛不要糾結在一起,有氣無力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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