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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葆琳    


  「噢,我的話令妳不愉快了嗎?那真是抱歉啊,張小姐。」孫招鳳甜甜地一笑,但笑意並未傳到眼睛裡。

  「姊姊!」約麒忍無可忍地放下筷子,瞪視。

  「我並沒有不愉快啊!」張彩瑤還是笑笑地說:「因為工作的關係,我習慣作休閒、舒適的打扮,這樣子比較便於活動。沒有想到這會有失禮節,下次我一定會記得盛裝前來拜訪的。」

  「彩瑤……妳不用管我姊姊的話,我們家並不是什麼王宮、寺廟,哪來那麼多規矩?妳只要穿妳喜歡的衣服就好了。」約麒很懊惱,他多想給彩瑤賓至如歸的感受,可是「家人」的不願配合,他竟無力制止。似乎,反而讓彩瑤難過了。

  「喲,人都還沒進門呢,就這麼偏袒人家啦?」招鳳以鼻音輕哼道:「你要不是我弟弟的話,我真要嘲笑你的軟弱無能,讓女友牽著鼻子跑了!」

  「妳說夠了沒?姊姊!」從以前到現在,約麒都不會說他擁有的是「兄友弟恭、姊慈妹愛」的親愛手足,可是他真的沒想到姊姊會這麼過分地侮辱自己的「朋友」。

  「幹麼發火呢?雖然我是嫁出去的女兒,不過在這個家總有說說話的權利吧?」

  「妳想說什麼我都管不著,可是妳要是再說一句彩瑤的不是,我--」按著桌子起身,約麒怒瞪著她。

  「哎喲,瞧瞧你的眼神,像要殺人似的。媽,妳看,阿麒也太過分了吧?我好歹是他的姊姊耶,他居然凶我。」

  「阿麒,你坐下!大家都在吃飯的時候,沒事站起來,像什麼話!」孫母訓斥完兒子後,也無奈地看了看女兒。「阿鳳,妳也少說兩句,快吃飯吧!」

  「我知道了,媽媽。我不說就是。」贏得母親的「助力」,孫招鳳得意地瞥了弟弟一眼。「媽,妳最喜歡吃螃蟹了,我幫妳挾塊肥美的蟹黃。正保,你去替爸爸倒酒,陪爸爸喝兩杯。」

  聽從妻子吩咐的男子,馬上就移到岳父身旁,恭敬地拿起岳父最喜愛的二十五年份白蘭地,倒進加了冰塊的杯子中,敬起酒來。

  看著這一幕,約麒大概知道姊姊心中在打什麼主意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

  「不好意思,讓妳受氣了。」小聲地,約麒向身旁的彩瑤道歉。

  她善體人意地一眨黑眸。「我只是作客兩天,又不是真的要和你姊姊相處一輩子,有什麼關係?就讓她說吧!我倒覺得真正辛苦的人是你,加油嘍!」

  苦笑。

  約麒聽她這麼說,不但沒有好過一點兒,反而很傷心。因為她這麼說的意思,不是代表她毫無考慮成為這家族的一份子?感覺好像是辛辛苦苦地站在起跑點上,結果還沒有開跑前,他就被列出局了。

  他就是擔心會變成這樣,所以才隱瞞自己的家庭背景的。

  想不到,費盡心思還是免不了曝光。不是每個女子都渴望能覓得一個金龜婿的,他曉得彩瑤的個性,她是個最怕麻煩的人,就算約麒有苦萬貫家財,在她眼中不但不會是「優點」,現在看來,它變成「重大缺點」的可能性還高一些。

  該怎麼做才能扳回這不利的局面呢?約麒猜,自己恐怕要失眠好幾晚嘍!

  第三章

  以前看電視劇時,都會覺得裡面描寫大戶人家的飯碗很難捧的那些劇情太過誇張。不過,在歷經過孫母與孫招鳳兩人的輪番「洗禮」後,彩瑤萬分慶幸自己只是冒牌女友,不是當真在和孫約驥交往。否則……現在她大概會衝到廁所去,哭腫一雙核桃眼,後悔自己「所愛非人」吧!

  或許是用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待這一切,所以即使聽到孫姊姊用著諷刺的口吻,指責這個、說那個,加上被孫家伯母當成「野女孩」對待,彩瑤還是滿平心靜氣(不痛不癢?)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不被他人諒解也無所謂,她只求問心無愧、過得開心就好。

  反倒是孫約麒一臉愧疚的模樣,讓她有些不好意思。

  追根究柢,是自己「不請自來」給他添了麻煩,他好心地留自己多住兩天,不料卻招來姊姊與母親的不悅……彩瑤又不能挑此刻說:「那我還是別打擾了!」,假使這句話真的出口,換來的絕對不是孫約麒會鬆口氣的反應,反而會讓孫約醱與家人處得更不愉快,為這件事鬧得更凶也不一定。

  其實他真的不必這樣袒護她的,她也不是三歲的孩子了,不會因為別人的幾句話,就傷了自尊、損了自信。

  「張小姐,妳會喝酒嗎?」坐在首位的孫父,忽然打破沉默,舉起酒杯問道。

  彩瑤微愕地張大了眼,點頭說:「一點點。」

  「那就和我喝一杯吧!」老人以深具威儀的口吻說。

  「是。」

  不懂孫伯父怎麼會突然找自己喝酒,可是在孫家人裡面(當然孫約麒除外),彩瑤對這位老人家最有好感。在自己還不知道他就是孫約麒的父親之前,還以為他是哪個以「園丁」為職業的頑固老爹呢!

  那時候,她聽到孫約麒在大門玄關和一名男子說話,不好意思從大門出去,所以找到了通往後門的路,想趁天色沒暗前到附近走走,順便尋找有無可拍攝的景點……

  背山而建於山谷中的孫家,往後方攀爬上去就是一座鋪有棧道的小山丘,兩側種滿了檜木、楠樹與楓樹,於是不過大雨的空氣中,遍佈芬多精與泥土的自然芳香,令人精神為之一振。

  不多久,她還看到一隻松鼠就在頭頂的樹梢上奔來、跳去,她取出了照相手機,捕捉住那幅頑皮松鼠戲林的畫面。

  應該就是在遇見松鼠之後沒兩分鐘吧,她看到路邊有一名體格硬朗的白髮老爹,蹲在山溝邊揮動著鐮刀。

  「你好。」

  打了聲招呼,老翁沒有反應。彩瑤心想他該不會是「重聽」吧?於是拉大嗓門,靠到他耳邊喊道:「阿、伯、你、好!」

  停下手邊的工作,老人家轉過頭,從斗笠底下抬起一雙炯炯精瞳。「我沒有耳聾,丫頭。」

  「哈哈,歹勢啦!我以為你耳朵重聽,沒聽到我在和你說話。」不怕生的彩瑤,蹲到他身邊,問道:「你為什麼要把這邊的草都拔掉啊?阿伯。」

  「哼,小孩子問那麼多做什麼?妳是要幫我嗎?」老伯手不停地,繼續徒手把曼長於小山溝邊、步道旁的草清除。

  「好啊,我來陪你一起拔草,反正我也是閒閒出來逛逛的。」

  讓年紀這麼大的老人家一個人在山中工作,也太可憐了。彩瑤捲起衣袖,說做就做地和那堆看似非常軟弱,實際上根深抵固又堅韌得要命的草搏鬥起來。不過才拔幾分鐘的草,額頭就冒出了顆顆汗珠,但她還是沒有停下手來。因為隔壁的老伯年紀比她大多了,人家還不是一句話都沒抱怨地奮鬥到現在。

  就在彩瑤努力拉扯著某株「高大」的雜草時,阿伯突然從口袋中掏出一雙麻布手套,扔給她。「妳戴上吧,手會受傷的。」

  「不用了,阿伯自己戴就好!」

  「這點草還傷不了我的老皮,我不用。」

  仔細一瞧,阿伯的手果然比她硬實,青筋突起的皮膚被曬成深褐色,還長滿厚厚的老繭……她還以為自己的手,已經在沉重相機與顯影劑中鍛煉得很扎實了呢!看樣子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老實地接受人家的好意,彩瑤大著膽子地問道:「阿伯,你在這邊工作多久了?」

  「……一個小時。」

  呵呵地乾笑著。「不是啦,我是問你替孫家工作幾年了?」這個老伯和孫約麒一樣,做事都不喜歡開口,不過人家問了問題,還是會回答就是。

  「我做一輩子了。那又怎樣?」唰唰唰地,乾淨利落地以鐮刀除去草身,順手還拔起草根的老人回道。

  「那你很瞭解孫家人喔?」沈吟了半天,一個好奇的問題冒出心頭。「那你知不知道,孫家人討厭工作的理由啊?啊,我當然知道他們很有錢,不必工作也能過活,可是……有人想1作的話,讓他工作就是了,為什麼要反對呢?」

  「丫頭,妳在說什麼?什麼討厭工作、反對工作的?妳從誰口中聽來的?」老伯蹙起眉頭。

  「我、我不是要說壞話啦!真的是很想知道原因而已!」連忙搖搖頭,彩瑤知道自己這麼說,很容易被阿伯誤解。畢竟他是替孫家工作一輩子的人,想當然耳會有「護主」之心。

  「所以我問妳,這麼荒唐的事是哪裡聽來的?」阿伯更嚴厲地追問。

  「……」

  能說是孫約麒講的嗎?不能。

  「唉,那可能是我誤會了,對不起,我不會再說了。」本來是想,要是知道原因的話,說不定可以幫孫約麒向家人爭取工作的權利。因為看他無意告訴自己理由,她縱使想幫也幫不上忙。

  「是約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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