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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丹菁    


  一眨眼的工夫,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她該不會是故意的吧…、、·天底下怎麼會有她這般野性子的姑娘家?出言不遜、咄咄逼人便罷,威逼脅迫、狠聲劣語全都搬出籠了,現下居然還把他丟在人生地不熟的街頭,她不知存的什麼心?

  他應該沒得罪她,不過記不得她名字罷了,也犯不著如此惡整他,如今擺明是把他丟在這兒出糗,天哪!自己究竟造了什麼孽,竟會惹上這個大麻煩?

  真不知道她怎會有這般古怪的性子,完全不似時下的女子那般端莊秀麗,身著男裝又滿口穢語,姿態高傲又放肆不羈……遇見她,算他倒了八輩子的楣!

  勞用劻在心裡暗咒幾聲,也顧不得前方洶湧的人潮,探出雙手開始撥開人群,左推右擠,不一會兒果真見著那身穿華服的身影。

  雪青色的馬甲……沒錯,就是她!

  那身影只距他沒幾步遠,他的手一抓……

  「大膽!你是什麼人?居然膽敢碰觸貝子的貴體?」一聲怒斥從旁傳來。

  勞用劻的手才搭上前方那人的肩,便有一股力道撥開他的手,而那人轉過身來,他才發覺「他」不是「她」,因為他所碰到的人可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難不成這京城裡頭都住了大富人家,要不然這上等華服怎麼會有那麼多人穿?這雪青色的馬甲分明是關蘭芷所穿的,怎麼眼前這名男子也穿了一模一樣的馬甲,害得他認錯人。

  「真是對不住,我認錯人了。」他躬了躬身打算離去,可走沒兩步便讓人給拎住衣領,架住雙手。

  「我……道過歉了。」他知道自己認錯人了,而且也道過歉,難道這樣還不夠?

  「大膽!你可知道你錯認的人是誰?」兩旁架住他看似隨從的人斥道。

  「不知道……」他當然不知道,他又不是京城人,怎會知道這人到底是誰?不過看他身穿華服又有幾名隨從陪伴,相信他的來歷定是不小。

  「這是雋清王府的忠堂貝子,你居然不識得!還敢拿你的髒手碰貝子的肩,你該當何罪?」隨從大聲喝斥著,弓l來旁邊的路人圍觀。

  「罪?」勞用劻努力地想了一會兒,緩緩地道:「就我所知,大清律例似乎沒有這一條罪。」

  大清律例每條每款他都記得很清楚,想嚇唬他可沒那麼簡單。

  「大肛刁民,你以為你是誰,居然搬出大清律例?你可知道在這北京城裡,我家貝子就是律例!」彷若失了顏面,隨從的聲音不禁又大了一點。

  「貝子就是律例?貝子要造反了嗎?」勞用劻有意無意地諷道。

  「你……」聽見周圍傳來的竊竊低笑聲,隨從一時語塞。

  而始終未發一語的靳忠堂面子幾乎掛不住,大吼一聲:「給我打!」

  他可是王爺府的貝子,何時丟過這樣的臉?

  而那窮酸書生不過是一介草民,居然敢對他無禮,還出言不遜,不給點教訓不行…。

  「慢著,這人可也是舉人身份,貝子說打便打,豈非不把萬歲爺放在眼裡?」一道刻意壓低的嗓音傳來,適時地擋下快落在勞用劻身上的無情拳頭。

  勞用動抬眼,驚見關蘭芷翩然到來。

  原來她並沒跑太遠,只不過在附近晃晃罷了……他心下一陣欣喜,隨即又轉為擔憂,她一個姑娘家,儘管出身名門,也不該如此大膽地與貝子對上;這種事情可大可小,倘若這貝子蠻橫不講理,那麼她一個弱女子,可應付不了他們一群彪形大漢。

  不過,見她挺身而出,他除了意外,還欣賞她不同於一般女子的勇敢。

  「你……」靳忠堂直盯著她,感覺似曾相識。「你是誰?」

  「貝子何必管我是誰?與其知道我的身份,倒不如先知道他是誰。」關蘭芷將勞用劻自一干隨從手中拉出,惡狠狠地瞪視著靳忠堂。

  「他好歹也是通過鄉試的舉人,來到京城是為了明春的會試,而貝子卻想加害於他,這不是輕蔑了萬歲爺嗎?」

  靳忠堂瞇眼打量她半晌後,怒眼掃過看熱鬧的人群,惱怒地吼道:「還不走!留在這裡會人現眼嗎?」

  語畢,一干人隨即消失在熱鬧的街。

  勞用劻雙眼直鎖在她身上不解地問:「你既是京城人,應該知道那位貝子的來歷,你偏又和他對上了,往後...

  位高權重之人多矜傲,倘若讓忠堂貝子知曉她為女兒身……

  「若因此在京城待不下去,屆時再說。」關蘭芷微微笑道庫著他的手便往胡同裡頭走。「我還要買衣袍呢,咱們走。」

  「你身為女子怎麼能隨意牽男人的手?」勞用劻想甩開她冰涼的小手,卻被她抓得更緊。

  不知怎地,她的手明明凍得很,他卻覺得仿若有一股火從她的手往他心頭竄,燒得他心慌意亂。

  「你真是囉唆!」關蘭芷啐他一口,依舊不放手地拉著他往前走。「如果不把你抓牢一點,待會兒又走散可怎麼好?京城這麼大,天知道你會不會又倒楣地誤認某位貝子貝勒,再上演一齣好戲?」

  「還不都是你害的!」勞用劻忍不住嘟噥抱怨。

  她……她把手抓得這般緊,活像男人對待女人一般……她該不會把他當女人看待吧?

  雖說他是個文弱書生,可好歹也是個男人,應該不會讓她有這種錯覺吧。

  「是,所以我現在牽緊你的手,就是不想看事件重演。」關蘭芷答得理所當然。

  勞用劻無語對蒼天,更無從解釋這心頭有些難受的悸動是什麼……

  和她在一起時時都有驚奇,但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她這個人雖然驚世駭俗了些,還算是心地善良,起碼她能不畏權勢,挺身幫他。

  這就夠了!

  「怎麼樣?好看嗎?」關蘭芷換上新衫後轉了一圈問道。

  「仔看。」

  勞用劻雙眼自書本移開,視線落在她的身上,再用力地點了點頭,慶幸她還有這麼一點像女人;遺憾的是,她身上穿著的仍是男裝。

  「真的好看?」關主芷挑眉輕問著。

  「嗯」

  輕描淡寫回了一句,他再次埋頭書本裡,壓根兒沒發覺身著紅棗色衣袍的關蘭芷正一步步逼近他。

  她一把抽走他的書本,再遠遠地丟到炕上頭,存心不讓他溫書。

  「千般風流,萬種繁華,皆不過是過眼雲煙罷了,你看得這般人神作啥?」她擋在他的面前,硬是不讓他移動身子去拿回書。

  「你說的也沒錯,但是寒窗苦讀十年,為的就是要進士及第,求得功名好侍奉娘親。」

  勞用劻不覺又歎了一口氣;她要上街,他便陪著她上街,她要換衣袍,他也由著她拿屏風擋在兩人之間,而且還不動歹念地目不斜視;她要如何便如何,而自己不過想讀書,也犯著她了嗎?為何她總不讓他好過?

  「官場似虎,宦海無涯,等你一腳踏進去之後,你就會明白官場到底有多險惡。」關蘭芷笑得極淡。「像你這般老實心軟的性子,我只能說……你不適合當官。」

  以她在宮裡來去所見,所論斷之事從未錯過。

  勞用劻的性子好到讓一個素昧平生的女子住進他的房裡,甚至奪了他的炕,還不讓他讀書,他依舊不動怒……這種個性極好,卻不適合在朝為官。

  他肯定會讓人欺負的!

  『如今是太平盛世,官場豈如你所說這樣可怕?」他倒是樂天得很。「娘親供我苦讀,我沒道理因你一言就放棄,你甭說了。」

  「到時可別說我沒勸你"

  關蘭芷冷哼一聲,走回炕邊撿起他的書本丟還給他。

  「多謝姑娘忠言。」如果她可以不來打擾他,他會感激不盡哪!

  關蘭芷聞言,臉色一凜。「我不是說過不准你這樣喚我嗎?倘若隔牆有耳讓我的身份洩露出去,有你瞧的!」

  勞用劻倏地抬眼,見她又翻臉,不禁暗歎一聲。

  她心裡頭到底在想些什麼?好好的姑娘家不當,偏要扮成男兒身!

  第四章

  「你扮成男兒身,並非只是為了出外遊玩方便,而是另有因由的吧?」勞用劻好奇地問道。

  關蘭芷瞇起水眸斜瞄著他,嘴角緩緩勾出一抹動人的弧線,緩聲說道:「到底是個舉人,確實比常人聰明些。」

  但即使聰明如他,她也沒打算同他說老實話。

  「該不會是因為你被逼婚吧?」他小聲猜測。

  一個大戶人家的閨秀千金會以男裝在外行走,多半為了逃避家中之事,而又有什麼事會讓一個姑娘家寧可遠走他鄉?

  依她剛烈的性子推算,鐵定和婚約脫不了關係。

  雖然兩人相處的日子不算長,但她卻相當好懂,喜是喜、怒是怒;有時野蠻任性了些,但卻是直腸子,有什麼說什麼,比起一般扭捏作態的姑娘好多了……

  不對,他幹嘛替她說好話?

  不是已經在心裡暗自鐵下心腸要將她趕出房間嗎?他若在這當頭心軟,豈不是功虧一蕢?

  絕不能讓她再繼續擾亂他的生活,再狠再絕情也要孤注一擲,要不她再這樣糾纏下去的話,別說要趕赴會試了,他怕自個兒根本熬不到那時便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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