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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花兒    


  他花了一整天時間,聽鄉民們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互告,在公堂上吵得不可開交。

  雖然是一整天都坐著,但可苦了他的耳朵和一向好動的屁股呀!

  聽朱捕頭他們說,處理這些糾紛幾乎是例行公事,他就好想哭呀,這壓根就是受罪不是做官呀。

  人家當官是威風八面,哪像他當得叫苦連天,連要作個判決,還先要被鄉民們七嘴八舌的叨念上一頓。

  賀蘭有氣沒力的跨進花廳,還好官捨就在府衙後面,不然他還真沒力氣走回來。

  然而,他才一腳踏進去,伴書高興的聲音就響起來了,「公子爺,你看看是誰來了!」

  「是賀真來了嗎?」他現在最希望看見的人就是他呀!

  唯有如此,他才能把這個無聊死了的爛差事還給他。

  伴書一副受驚的樣子,急道:「公子爺!」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明明就說不可以提的嘛,給別人聽見就不得了啦。

  伴書一叫,賀蘭就知道他的意思了,於是翻翻白眼說:「知道了啦,你就愛大驚小怪,這裡又沒別人。」

  他眼睛一瞄,「而且諸葛也不算別人,對不對?」

  諸葛琴操放下手中的茶,點了個頭,朝他一笑。「好久不見了。」

  他是個瘦高白皙的年輕人,一雙丹鳳眼炯炯有神,雖然是書生打扮,但背上卻背著一柄長劍。

  「你跑這裡來幹麼?」這傢伙是賀真的好哥兒們,兩個人一向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

  賀真不見了,他不去找,跑來這做啥?

  賀蘭眨眨眼睛,「你應該有更重要的事做吧?例如說,找人。」

  他不再說出賀真的名字,免得被伴書給煩死,而看伴書一臉滿意的樣子,他知道自己作了對的選擇了。

  諸葛琴操微微一笑,「該回來的時候,他自己就知道要回來,不需要我去找。」

  「不知道他的自己知道是多久。」希望不會很久,因為他這知縣當了兩天,就已經快悶死了。

  「這我就不清楚了。」諸葛琴操看著他,眼睛裡突然閃過一抹悲傷,他輕輕的說:「不回來也好。」

  賀蘭奇道:「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沒事。賀真,我是來幫你忙的,你需要一個師爺,不是嗎?」

  就算賀正學沒有請他相助,他也一定要來這一趟的,誰叫自己欠了賀真一個天大的人情。

  救命之恩,是還不清的。

  「我有四個師爺了。」賀蘭笑著說:「他們分管刑名、糧谷,還有什麼什麼我弄不清楚了,反正人是夠。你來作客我歡迎,幫我做事那就免了。」

  諸葛琴操搖頭,堅定的道:「我一定要。」

  賀蘭聳聳肩,「那就隨你,不過我話說在前面,我可沒多餘的錢發薪俸給你。」

  「我知道。」諸葛琴操雖然在笑,卻帶了一些些的憂慮。

  然而,開朗的賀蘭卻完全沒有察覺。

  ☆☆☆☆☆☆☆☆☆☆☆☆☆☆☆☆☆☆☆☆☆☆☆☆

  來福仰躺在地上,任憑宋沛恩的手在牠肚子上撫摸,牠舒服的扭著身體,四隻腳高興的彎曲著,似乎希望主人的撫摸永無休止。

  「來福,那個大騙子一定有問題,你說對不對?」宋沛恩一臉若有所思的說著。

  她跟賀真通信那麼久,他們一起討論疑難雜症,研究許多關於驗屍和發現物證的方法。

  她雖然沒有在書信中透露自己的狀況及心情,可是他常常在信末給她鼓勵,雖然沒有見過面,但宋沛恩卻把賀真當作一種很特別的朋友。

  他是她的老師、她的夥伴,也是她還會想關心的人。

  但是現在這個叫做賀真的人,卻讓她無法跟信裡的那個人做一個相連。

  他怎能不記得一個跟自己魚雁往返兩年的人呢?他怎麼會不知道煮骨知毒,是由來已久的一種驗證方法?

  「如果那個大騙子偷了賀大人的官印跟派令……」宋沛恩急道,「那就糟啦!」

  說不定賀大人已經遭到什麼不幸,那該怎麼辦?

  「來福,你說該怎麼辦才好?如果大人來此上任的途中出了意外,卻沒有人知道,那怎麼辦?」

  來福汪汪的叫了兩聲,似乎此刻除了享受之外,也沒心思去分擔主人的焦慮。

  「我是不是應該寫信去賀大人家問個清楚?請他們派人來查一查?」

  賀真的父親是飽學的退休大學士,如果他的兒子真有了意外,他應該要知道才是。

  主意一打定,宋沛恩立刻磨硯寫宇,而來福則乖巧的伏在她腳邊。

  此時,一陣風吹來,將桌上唯一的蠟燭吹滅了,原就昏暗的室內登時漆黑一片。

  「搞什麼?門窗都關得好好的,哪來的冷風?」

  宋沛恩連忙拉開抽屜,尋找打火石,準備重新點火,突然問,來福四隻腳著地,拱起背來,發出了低吼聲。

  「來福!你幹麼?」

  但來福卻不管她,兀自朝著一張空椅子低吼,然後在房裡像在追逐著什麼似的,一邊吠一邊做出跳咬的動作。

  宋沛恩瞪大了眼睛,叫道:「來福!來福!你在做什麼?乖,不要叫!」

  看來福突然狂性大發,她除了驚訝之外還是驚訝,因為牠一向溫馴,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表現。

  「嗚!汪、汪汪汪!」來福停止了在屋內跑跳,而是專心的對著關閉的門吠。

  她連忙走到牠旁邊,兩手抓住牠耳後揉著,安撫牠,「乖,沒事呀,你別亂叫呀!」

  來福又汪了幾聲,似乎是想對她說什麼,兩隻前腳不斷的抓著門。

  「你想出去呀?」宋沛恩連忙拔開門栓,可是來福卻又窩在她的腳邊,好像剛剛的發狂是她看錯了似的。

  「哈啾!」

  一個大大的噴嚏聲從門邊傳來,倒把宋沛恩嚇了一跳,「是誰?」

  剛剛來福那樣,現在又有不是她打的噴嚏聲,難道真的有鬼嗎?

  大家都把她家當鬼屋,沒人敢靠近半步,可是她在這住了多年,別說是鬼,就連鬼影也沒看見過。

  難道,鬼就選在今晚要出現,讓她一睹廬山真面目了嗎?

  ☆☆☆☆☆☆☆☆☆☆☆☆☆☆☆☆☆☆☆☆☆☆☆☆

  宋沛恩屏氣凝神,跨出門外想見識見識鬼的模樣。

  月光照射著門廊,一個英挺的年輕男子就站在那,眼如點漆般的明亮有神,鼻樑俊挺,薄唇似乎帶笑,活脫像是畫裡走出來的飄逸仙人。

  但這個仙人,卻讓宋沛恩大皺眉頭。

  「鼻子好癢!喂,妳家該打掃了吧?我還沒看過哪個姑娘家裡這麼亂的。」

  賀蘭揉著鼻子,一邊抱怨著。

  他為了今天晚上的聚餐而特地換的月白綢衫,都讓她家的雜草和塵土弄髒了。

  宋沛恩認出了來人,凶巴巴的說:「你在這裡幹麼!」

  難道他不知道這裡是出了名的鬼屋,平常除了她之外,根本沒人敢踏進來的。

  就算是衙門裡的人要找她,也都在門口叫而已,誰像他一樣,大剌剌、老實不客氣的直闖內堂,殺到後面的廂房來。

  「找妳呀,這鬼地方房間真多,還好剛剛我有先看見燭光,不然還真找不到妳在哪裡。」

  「這個鬼地方是我家。」她瞪著眼前的冒牌貨,哼道:「出名的鬼多!你膽子真夠大,難道不怕被鬼抓去當點心嗎?」

  「妳是個弱女子尚且不怕了,更何況我這個男子漢大丈夫。」不過是黑了一點,有什麼好怕的?

  「我可不是什麼弱女子。」她沒好氣的說:「你到底到這幹麼?有事就說,沒事就快滾,我沒閒工夫跟你囉唆。」

  「剛剛不是說了嗎?找妳呀。」他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摸來福,「真漂亮的……」

  「汪!」來福張嘴一咬,還好賀蘭縮得快,才沒被咬個正著。

  於是他改口,「真兇的狗。」

  還真是什麼人養什麼狗呢,跟牠的主子還真是一個模樣。

  「來福一向都對騙子沒好感。」宋沛恩斜睨著他,想在他臉上看出心虛,但他大概太會掩飾,不然就是臉皮實在太厚,一點痕跡都沒有。

  「那牠應該很喜歡我才對,呵呵,我又不是騙子。」賀蘭笑著說。

  「是呀,你不是騙子,你是冒牌貨。」她接嘴道,「別人會讓你騙,我可不會。」

  「妳眼光真利,這樣也給妳看出來了。」他輕鬆的說:「這樣好了,妳要是找得到人來證明我不是賀真的話,就算妳慧眼獨具,厲害的不得了。」

  「我不用旁人來幫我左證,我就是知道你是混帳大騙子!」

  看他這麼有恃無恐的樣子,宋沛恩也覺得他這麼篤定一定有鬼,這中間一定有什麼問題,她得查出來。

  「騙子就騙子,不用加個大,也不用多個混帳。」賀蘭一副很受傷的樣子,「好歹我也是妳的頭頂上司。」

  「我的頭頂上司是賀真賀大人,可不是個混帳大騙子。」

  他雙手一擺,一副莫可奈何的模樣,「沒想到妳這麼固執。算了,對牛彈琴。」

  「你拐著彎罵我,當我不知道嗎?」她忍不住又瞪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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