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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花兒    


  都講了八百次了,他還是會不知不覺的用五爪掌來握,她乾脆把他的手擺好,輕輕的握住他的手,引導著他一筆一畫的寫。

  為了引導他寫字,因此她半邊身體輕輕的靠在他右背上手搭在他肩頭上,姿勢有一點親密,但一個教得認真、一個學得入神,一點都沒發現有什麼不妥。

  瀲夏讚道:「瞧,漂亮多了是吧?」

  「真的,」他高興的笑了,「我也是挺有慧根的嘛,寫幾次就會啦。」

  失敗了那麼多次,好不容易成功一次,讓他忍不住驕傲了起來,開始考慮要把這兩個字拿去裱起來了。

  他還更像個第一次吃到糖的小孩,瞧他高興成那樣,不過寫了兩個字而已,卻活像考上了狀元似的高興。

  「要再多練練。」她對他一笑,突然意識到距離太近了,連忙放掉他的手假意踱到旁邊去,清了清喉嚨,「你自己寫寫看。」

  他興高采烈的又練了練,隨即叫道:「又不成啦,喂,賈先生再來幫個忙。」

  真是奇怪,少了賈先生的手,字又不像字的,又開始像鬼畫符了。

  「咦?不要啦,你自己練就好。」她有點為難的說:「練字要靠恆心,得自己下苦功。」

  剛剛她一時不察,才會抓個大男人的手練字,現在可是回了神,怎麼能再來一次哩?

  「少囉嗦,叫你幫忙就快點過來,別拖拖拉拉的,我可沒工夫跟你耗。」他又不是吃飽了擋著,每天都這麼閒的能跟這幾個鬼字作戰。

  「好吧。」她勉為其難的答應,可是卻不敢像剛剛一樣,把身子伏在他背上,稍微拉開了一些距離。

  宮四很滿意的看著自己手裡寫出來的字,用力的點了點頭,「不錯不錯,再學點新的吧。」

  「這樣呀,我從《三字經》、《千字文》開始教起好了。」看樣子教書的日子會很漫長了,她的南海明珠呀,到底在哪裡呢?

  「小蝶兒!聽說你在學讀書呀,怎麼不來問問你三哥呀!」一個搖搖晃晃的人影撞在門扉上,跌在地上還在嚷著,「跟三哥問一聲不就得啦。」

  瀲夏踮高了腳尖,想瞧瞧來者何人,嘴裡喊著小蝶兒又是誰?

  「把門關了上拴,別理他。」醉了,麻煩會夾纏不清的。他最受不了如雪的就這一點,清醒的時候還算正常,一喝了酒可就跟瘋子沒兩樣了。

  「喔。」她連忙跑去關門,跌在地上的人卻猛然抓住了她的腳,害她尖叫了一聲。

  宮四罵道:「幹什麼啦,叫你關門鬼叫什麼!」活像個娘兒們似的,沒事就尖叫。

  娘兒們?這麼一想,倒還有些像呢。剛剛他抓住他的手時,他就覺得這老頭的手又滑又嫩,側眼看他雖然黑了一些,但皮膚光滑也沒什麼皺紋。

  他尖叫的聲音又細又脆,若不是個太監就該是個女人啦。

  「他、他抓住了我的腳。」她踢了一踢,低聲道:「快放開我呀。」

  宮如雪抓著她的腳,一路往上到小腿,跟著抓住了她的手、胳膊,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掛在她身上,「站不住啦,老兄幫幫忙扶一下吧。」

  天哪,這人醉得跟爛泥沒兩樣,渾身都是濃濃的酒臭味,醺得她都快醉啦。

  她連忙把他推開,慌亂之中跟他打了個照面,又是一聲尖叫,「哇!」

  居然是、是如雪大哥,媽呀……他怎麼會在這裡?對了,他也姓宮呢,不會那麼巧,這是他家吧?生怕被認出來的瀲夏,連忙背過身子去。

  「又幹什麼!」宮四沒好氣的走上前來,先罵她鬼叫吵人,再揪住宮如雪的衣襟罵人,「這裡沒酒給你喝,要發瘋找似風去。」

  「小蝶兒,輕一點啦。你別晃我,我可是要吐啦。」說完還作嘔了幾聲,一副真要嘔出來的感覺。宮四連忙放開手,嫌惡的退後了幾步,「去別的地方吐,別髒了我的院子。」

  「我不吐、不吐。」他腳步踉蹌的進門去,笑嘻嘻的說著,「我來看看我的小蝶兒呀,老二說你發奮讀書,真的嗎?

  「嘔……」他雙手撐在花几上,對著一盆觀賞迎客松大吐特吐了起來。

  「噁心……」瀲夏別過頭去,光是聞到那種味道她就想吐了,再看到那種畫面她一定吃不下任何東西了。

  沒想到如雪大哥連在自己家裡都醉得一塌糊塗。

  宮如雪是她老爹的酒伴,每年重陽的時候都要到他們家喝菊花酒,而且一定要喝光了才肯走。她老爹總說他是酒國英雄而刻意結交,雖然瀲夏覺得他明明是個酒鬼,一點也不值得交,可是她老爹高興嘛,做女兒的又能說些什麼哩?

  「老三!」宮四氣得罵道:「你這麼一吐,整間屋子臭死了,我怎麼住呀。」

  「那還不容易,搬去跟我一起睡不就得啦。」他作勢在他肩頭上一摟,笑嘻嘻的說:「哥哥我一點都不介意與你同臥一榻。」

  「你不介意,我倒是挺在乎的。」他的屋子都是酒罈、酒罐,一進去就給酒氣醺暈了,怎麼能住人呀。

  況且老三一喝醉就愛對人上下其手,勾肩搭背男女不拘,他又不是瘋了才會自己送上門去。

  他回頭看見婢女們站在門外探頭,大概是被三哥的吵鬧聲吸引過來的,於是吩咐道:「去拿一碗醒酒湯過來給三爺,再叫那邊的人過來抬人回去。」

  宮四把他安置在玫瑰式椅上,神情有些惱怒,「要鬧回你的地方鬧去,我有正事要做。」

  「我知道,讀書嘛!」他眼光一掃,看見了瀲夏,又踉蹌的站起身來,晃手晃腳的走到她面前去,深深的做了一揖,「這位一定就是賈先生了,宮如雪這廂有禮啦。我們家小蝶兒從小對唸書就沒興趣,只喜歡玩銀子,才會這麼大了才在學三字經,呵呵。」

  醉成這樣,大概也認不出她來吧,於是她放心的回了禮,「三爺不用客氣。」

  小蝶兒?她想笑,偷偷的瞄了宮四鐵青的臉一眼,一點都不明白這麼可愛的小名,怎麼會放在一個大男人身上。

  「今天學了些什麼呀,讓哥哥我也知道知道。」

  「學了寫名字。」瀲夏老實的說:「但是寫得不好,還得多練練。」

  「寫名字呀。」他搖搖晃晃的抓起筆來,歪七扭八的寫了幾個字,「我也會,先生你看看我寫得好不好。」

  「你有完沒完哪。」宮四不耐煩的搶過紙來,往他臉上一扔,「回去睡覺了啦。」每次都這樣胡鬧,酒醒了之後再來跟他賠罪,煩死了。

  那張紙飄搖著落到了瀲夏腳邊,她撿了起來輕聲念道:「宮化蝶。」

  「幹什麼。」宮四很本能的回應了他的名字。

  她瞪著一雙圓圓的眼睛想笑卻又覺得不禮貌。

  「是呀,我們家小蝶兒叫化蝶,不過他嫌這名字難聽,不許人家叫。」宮如雪搭著瀲夏的肩,下巴擱在她右肩,「先生,這名字多好聽呀,對不對?」

  「是挺好聽的。」不過主人看起來快氣昏了。

  宮化蝶呀……嘻嘻。

  她忍不住掩著嘴,輕輕的笑了。

  宮化蝶搶過了她手上的紙,惡狠狠的說:「不許說出去,聽到了沒有。要是給人家知道了,我還有臉出門嗎?」

  「知道啦,四爺。」她特地加重了四爺這兩個字。

  怎麼會有人在乎、計較這種小事呢?嘻嘻,「若你嫌名字難聽,改一下不就得了。」

  「名字是我爹取的,怎麼能改?那不是不尊重他老人家嗎?該死的,我幹嗎告訴你呀?」他焦躁的吼道:「不許再問我問題啦。」

  「為什麼呀?」他可以不要回答的呀。

  「因為我不能說謊,他媽的!我不是叫你不要問了嗎?」他抓抓頭髮,惱怒得青筋都浮起來了。「為什麼不能說謊?」瀲夏覺得更奇怪了。

  「我怎麼會知道,就是得了這種不能說謊的怪病,你問我我問誰呀?」他辟里啪啦的回答之後,大叫一聲乾脆把兩個人統統往門外推。

  「出去,煩死人了。」

  「記得練字呀。」瀲夏對著砰然關上的門,還殷殷的交代了一下。

  醉翻了的宮如雪一失去了扶持,身子軟綿綿的滑到了地上,呼呼大睡起來。

  「知道了、煩、囉嗦!」他氣惱的聲音傳了出來,讓瀲夏忍不住又笑了。

  這個宮化蝶跟在元宵的時候騙她的宮四,似乎不大一樣呀。脾氣大多,但也老實得多了。

  笑嘻嘻的騙人的壞蛋,畢竟是壞得多了。

  不過,得了不能說謊的怪病,那是什麼意思呀?

  **************

  「這是什麼?」瀲夏拿著一張寫滿字的紙問道,「念一念。」

  宮化蝶接了過來,端詳了半天,緩緩的搖搖頭。

  她歎了一口氣,把紙換了個方向再放回他手裡,「這樣有沒有覺得認識一些了?」

  拿反了呀,這個學生老是讓她這個先生教得很無力。

  「沒有。」他老實的說:「陌生得很。」

  「那麼這個呢?」她從衣袖裡拿出一張寶鈔,在他面前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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