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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花兒    


  「不好。」君君微嘟著嘴,想到那個死病鬼,居然在她賭氣賴在街上不肯走時,粗魯的把她扛在肩頭上,還用力的揍了她的小屁股幾下,再將又吼又叫、又踢又打的她丟進門,她就覺得生氣。

  她是一個公主,可不是一頭母豬,他怎麼可以這麼沒有禮貌的對待她?

  千萬不要以為她說不要他的話是氣話,她可是非常認真的在盤算著該怎麼不要這個相公。

  「這……」宋運遂苦笑一下,煩惱明顯的浮上他的雙眼。

  「君君!」君代看自己的相公尷尬不已,連忙幫他找個台階下,「老爺再怎麼說也是你的公公,是你要喊一聲爹的人,你怎麼可以這麼沒禮貌!」

  「好嘛!」她拉著君代的袖子,撒嬌道:「我喜歡多一個疼我的爹,可是不要病鬼相公。」

  「公主。」宋運遂擦了擦額頭的汗,「雪宜不是病鬼,他是生得文弱些,可是身體絕對非常健康。」依照公主的標準,十個漢人男子大概有八個半是病鬼了。

  君君一跺腳,「我不要他。姑姑,他是壞傢伙,他當我的相公會讓我吃不下、睡不好,我會死掉的。」

  「你不會死掉。」君代啼笑皆非的說:「我們出門的時候,雪宜會好好照顧你,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我不要給他照顧。」君君哀求著,白皙的臉上流露出一股楚楚可憐的神色,「我也要跟你去。姑姑,我保證我會聽話。」

  「不行。」君君的保證是有時效性的,能維持個一天半左右就已經很了不起了,要說她會乖乖聽話,她可是不大相信。

  居然還是不行?她都已經這麼低聲下氣、姿態放得這麼低了,姑姑真是石頭做的心,真要扔下她不管?

  「你不讓我去,我就不聽你的話。」君君立刻換下小媳婦的神色,變得有些威脅恐嚇的味道,「我不要嫁人。」

  「來不及了,你已經嫁了。」君代依然相當的悠哉,對付君君她自有一套,她絕對能成功的把她留下來,並且可以開始等著抱孫了,呵呵。

  「我可以後悔。」她驕傲的抬起下巴,轉身吩咐身後的侍女,「阿星,我要寫字。」

  一聽見公主要寫字,日月星辰連忙點了點頭,出去張羅起縑帛、筆、墨、硯等各色文房用具。

  「夫人……」宋運遂有些焦急的低聲道:「公主想做什麼?」

  「別急,讓她忙去。」君代勾起一抹微笑,「她變不出什麼花樣來的。」

  君君的肚子裡有幾兩墨水,她清楚得很,一個連漢話都說不好的人,要說能寫出什麼精彩的文章來,她可不信。

  侍女們磨了墨,將縑帛平鋪在桌上,「公主,可以了。」

  她滿意的走到桌前,掌成虎爪之形,一把抓起了筆桿在硯台裡東掃西抹的,飽飽的蘸上了墨,突然「唰」的一聲輕響,一大滴墨汁從筆尖上摘下來,登時將一張上好且昂貴的縑帛給染污了。

  她專心揮毫,整個廳裡靜悄悄。宋運遂偷眼覷了覷,看見君君東一橫、西一撇的,揮灑得行雲流水,居然是在作畫呀!

  沒想到公主肚子裡沒什麼料,作畫倒是不含糊,只是好端端的她怎麼會突然作起畫來,實在令人難以明白。

  「好了。」君君放下筆,甩了甩有些酸疼的手,興高采烈的說:「我後悔好了。」

  君代一聽,覺得奇怪,於是便和宋運遂走上前去看。

  宋運遂看著君君所繪之圖,遠處的高山蒼勁、陡削,頗有驚雲的氣勢,那一樹白雪壓寒梅雖然寥寥數筆,但卻頗為傳神,而樹下煮茶獨坐的人影,更是神外一筆,讓他又驚又喜,沒想到媳婦兒畫藝竟這般了得。

  君代則是皺起了眉,「一點進步都沒有,你寫這是什麼?」

  這十幾年來,漢人皇帝常派使者到大月氏去,因此族裡人應該或多或少都學了一些漢話,當年她要嫁到中原來時,對於漢字更是下了苦心去學。不過現在看樣子,君君是沒花什麼心思在學漢人的東西。

  君君振振有辭的說:「我不要這個相公,我要漢人皇帝換一個給我。」

  「什麼?!」宋運遂一聽,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是一封信,而且還是要給皇上看的?

  他突然覺得事態嚴重,或許不是他們避到洛陽去就能解決的。

  「你胡說什麼!」君代斥道:「還不拿去扔了!」

  「我不要。」她花了九隻牛的力氣才寫好,要送給漢人皇帝看的,怎麼可以丟掉?

  「公主。」宋運遂有些著急,「你寫了些什麼?」他實在看不出來這幅畫到底想表達什麼,不會是要向皇上告狀吧?

  君君得意揚揚的說:「我說不要宋雪宜當我的相公,我不要他了,他可以去娶別人。」

  「什麼?這是休書?!」他聞言驚詫出聲,「你寫了一封休書,不要雪宜?」天哪!他只有一個獨生子,居然在成親六天之後被休棄了!

  「嗄?」君君有些不明白的問:「什麼是休書呀?」

  君代知道自己的相公老實,怕他就這麼解釋下去,連忙阻攔道:「沒什麼。」要是「休書」的意思給君君知道了,只怕非休了雪宜不可。

  誰知道還是晚了一步,宋運遂已經急道:「你不能休了雪宜呀!要是傳出去,做妻子的不要丈夫,那會惹人恥笑的。」

  「啊?」君君一愣,隨即笑了,「原來可以這樣呀。」寫一封休書就可以不要丈夫嗎?早知道她就該多寫幾封。

  那她就不用傷腦筋也不用叫侍衛去找他麻煩,當然更不需要向他賠罪了。

  「哈哈!我休了宋雪宜。」她連忙抓起縑帛,塞到君代手裡,「我可以不要他了。」

  「相公!」君代有些埋怨的低聲說:「你闖禍了。」還好還能補救,君君初來乍到,對很多事情都還不太明白,她得在她弄清楚之前挽回一切。

  至於那封休書,沒必要交到雪宜手上,相信一把火就能解決得乾淨利落。

  ****************

  盛開而茂密的長春花叢後面,隱約傳來了笑語聲,一道纖細的身影席地而坐,她一手拿著糕餅,一手拿著涼粉,腳邊還斜躺著一支麥草紮成的圓靶子,上面插著一支支糖葫蘆。

  君君心滿意足的坐在一大堆小吃和玩具中,顯得相當開心。

  她有一大塊糖角,七隻吹糖小雞、小貓還有小狗,還有一籠栗子面蒸的饃饃還沒吃呢!

  她吃得不亦樂乎,臉上還沾了糖粉和醬料,甚至一件嶄新的衣裳也弄得東一塊油污、西一片水演的。

  她意猶未盡的將泊在竹片上的糖給舔光,拿起一個泥泥狗,吹著狗頭上的小洞,發出尖銳的哨聲,樂得開懷大笑。

  看她開心,八名侍女也覺得有趣。

  「君君真有辦法。」秋天拿著糖葫蘆,舔了幾口又笑道:「寫寫字就能不要相公。」

  「對呀,漢人的規矩真是奇怪。」事情居然出乎意料的簡單,連君君自己都忍不住覺得太容易了一些。

  她一休了宋雪宜,開心的又跳又唱,在府裡遇到人就開始誇耀,幾乎是逢人就說,也不管對方到底懂不懂,不過才一個時辰過去,關於少爺被公主休棄的消息,已經成為宋府上下最熱門話題。

  若不是君代嚴格要求下人緊閉嘴巴,不許胡亂張揚,或許消息已經傳到大街小巷去了。

  消息雖然走不出宋府,但卻飛快走進了宋雪宜耳朵裡,對於自己莫名其妙遭到休棄一事,他除了憤怒還是憤怒!

  那個番女到底以為她是誰?別說女人休夫匪夷所思,就說這門婚事是皇上賜下的,任何人都不能有說不的念頭,而她居然敢大逆不道的休了他?!

  如果可以反悔的話,他早就在拜堂之後,立刻送她一封休書請她回家。

  他是吃了啞巴虧呀!這個番女是吃定他不敢對她下毒手嗎?那她可是錯得離譜,非常的離譜。他怒氣沖沖的往清風院去,不打算跟她講理,只想打她一頓出氣。

  在經過花園時,他感到刺耳的聽到一陣笑聲,並且聽見一些令他更加火大的批評。

  「他是病鬼,窩囊廢,就算要幫我提鞋都還不夠力氣。」

  話聲一落,便響起一陣笑聲,夾雜著幾句大月氏話。

  這個聲音又軟又脆,他幾乎可以確定是君君那個番女說的。她倒是開心,窩在花叢後面對他大加批評和嘲笑,每個經過這裡的人,只要不是聾子應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他男人的尊嚴被她踐踏得也差不多了。

  他憤怒的撥開花叢,鑽了進去。「你再說一遍。」

  對於他突然出現,君君明顯的有些吃驚,而八名侍女則是全部有志一同的窩到君君身後。

  「我不要你,已經休了你。我不喜歡再說一遍。」君君定了定神,隨即毫不在乎的說:「你走開,我不許你到這裡來。」

  人家她們本來開開心心的,都是這個討厭鬼突然跑來,壞了所有人的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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