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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湛露    


  她抿嘴一笑。「有時候話多,有時候話少。」

  「你能讓他話多就很不容易了。我雖然是他的皇姐,但是和他說過的話,兩雙手湊在一起就能數清了。」水芳蓉打開食盒,裡面不僅有好幾道精緻的菜點,連碗筷都備得一應俱全。

  她又拉起東野凝。「走走,回殿裡吃飯,外面風大,就著風吃非生病不可。」

  「可是……」她還要推托,水芳蓉又一句話頂回來。

  「不必怕大公主,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話非要背著人說的?」

  就這樣,東野凝只好被拉回殿中。

  殿內,水芳華正氣勢洶洶地指著水無涯說:「老三,別以為你是皇族中唯一能用水的,陛下就必須讓你,你看看沒有你,我們西涼是不是就一定會亡?」

  水芳蓉懶洋洋的開口。「大姐又在這裡威脅誰呢?不要因為自己沒有用水的能力就嫉妒三弟,好歹你也是大姐,怎麼一點溫良敦厚的樣子都沒有?」

  聞聲,水芳華赫然回頭,雙目幾乎可以噴出火來,喝道:「這裡還沒有你開口說話的份,我是奉陛下之命來問話的!」

  「是啊是啊,若不是陛下差你來問,你怎麼會這麼大的派頭呢?」她的口氣還真是和水芳華針鋒相對。

  水芳華氣得對弟弟說:「道理我都和你說過了,你想怎樣,就隨你的便吧!」說完就衝出大殿,對著殿外的一干人等喊,「走!回去向陛下覆命。」

  東野凝擔心地看著水無涯。「你對她說什麼了?女皇陛下……」

  「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吧。」他還沒有說話,水芳蓉就搶先安慰。「陛下還要仰仗無涯將來為她退敵呢,所以就是再發火,也不能把他怎麼樣。你們先吃飯,我就不多打擾了。」說著又對弟弟笑道:「無涯,聽說你成親了,可是到現在還沒喝道你一杯喜酒,什麼時候給二姐補上?」

  他微微一笑。「隨時,但我無酒。」

  「你有這份心就行,酒嘛,回頭我給你弄來!」

  水芳蓉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

  東野凝看著她的背影。「你這個二姐倒是很好相處的人。」

  水無涯卻這麼說。「在皇宮之中,有多少人是真心,有多少人是假意,你應該和我一樣清楚。」

  她頓時怔住。難道他的意思是說,水芳蓉也是一個表裡不一的小人嗎?可她怎麼看都不覺得是啊,莫非她識人辨人的功力還不夠深?

  「剛才大公主……有什麼要緊的話嗎?應該和我有關吧?」想不透,她索性問別的。

  水無涯依舊神態自若。「沒事,不過是奉聖命來問我話。和你有關,但是與你無害。」

  「與我無害,就是與你有害了。」她順勢推理,「女皇是什麼意思?要送我回東野,還是把握繼續關押在西涼?」

  「她兩者都不敢。」玩弄著她的秀髮,他不疾不徐地說:「她不知道東野將如何懲處你的出逃,所以不敢貿然送你回去。也怕你會帶著西涼的什麼秘密離開,所以更不敢放你出去。」

  「那麼,她只好不殺,不放,不聞,不問,就這樣把我們丟在這裡,放任自流了?」東野凝想了想,「那……我們能做什麼?」

  「等。」

  「等?等誰?等東野,還是你母親?」

  「東野,一切的關鍵,都取決於東野和北陵的結果。」

  他都這麼說了,東野凝也只能跟著等待。

  只是既然不必煩心這些問題,她又有了新的疑惑。

  曾經,西涼一直是她心頭的一個謎。一個孤零零的島國,島上又沒有什麼男子,怎麼能在四國之中屹立至今?

  她曾經看過東野的一部書裡,有對西涼的簡單介紹。

  西涼國,女主臨朝,全民皆女。國姓為水,朝有三部六司,官分九品,與中原若似。國處海心,憑耕織富國。國民十七歲為成年,可渡海遊歷,亦可婚配,但不准攜男子回島,長居國內。每年三月,西涼國國境全開,各國商界船隻可入境行商,外境入島商人可與島內國民成親,三月後必須離島。

  書冊上海提到說西涼國有一處地方叫暖玉閣,閣內都是男子。

  於是東野凝好奇的發問了。「那個暖玉閣是什麼地方?」

  水無涯苦笑一下。「是……男子青樓。」

  「啊?」她又驚訝又好笑,「那你……會去那種地方嗎?」

  「暖玉閣在許多年前就已經被廢除了。」

  「為什麼?」

  「據說是因為前幾朝的女皇和其中一位男子有情,生下的公主又繼承了西涼大業,所以為了照顧皇家體面,又應那位公主和皇夫的要求,便將暖玉閣從西涼廢除了。」

  她故作遺憾的嘖嘖出聲。「沒看到那種盛況,唉,我來晚了一步。」

  水無涯果然一挑眉。「你覺得那是盛況?讓一堆漂亮男人圍著你跳舞那是享受?」

  看著他不以為然又顯得不滿的表情,她忍不住大笑的攬住他的腰。「你是吃醋還是覺得受辱了?對了,你父親是誰?」

  「不知道,也許是個登島做生意的商賈吧,陛下沒有講過,我也沒有問過。」

  東野凝抬頭仰望著他,「你想他嗎?」

  「島上你孩子自出生之後就是有母無父,習慣了。」

  他的口氣越淡,東野越覺得心疼。

  身為皇室子女,本是多少人羨慕的地位,只是這樣的家庭中,卻沒有多少真情。自幼她的父母雖然對她很是疼愛,但是卻早早去世,她入宮後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只有東野湘還能和她說上幾句話。

  但相比於她,他似乎過得更加寂寞,否則不會變得像這樣寡言少語的性格。無論是父母還是姐姐,都沒有給他足夠的關愛,這樣看來,他們倒像「同是天涯孤獨人」。

  「在想什麼?」見她的神色突然變得黯然,他不禁奇怪。

  「在想……我們是同病相憐。」她靠著他的肩膀輕歎。「我雖然曾有父母,但是現在卻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我的親生爹娘。」

  「為什麼這麼想?」

  「之前在東野的時候,我無意間聽到湘說……我的來歷不明。如果東野長征將軍是我的親生父親,那又怎麼能說我來歷不明呢?」她咬著唇瓣,苦苦思量,「我的父母都沒有操縱風的能力,我本以為東野的血脈裡大概多多少少都有這種能力,只是或多或少,若隱若現,不是人人都可以施展出來罷了。」

  「母親知道我能操縱風之後,告誡我千千萬萬不要將這種能力暴露人前,我以為那應該是因為我並非東野皇室的主脈子孫,怕我有奪位之嫌。但是,聽了湘那天的話後,我突然意識到,這種能力對於我家人來說都不應該擁有,哪怕是一絲一毫。那麼,我又是從哪裡獲得這種能力?」

  水無涯靜靜的聽,沉默了許久後說:「這種事說不準。我父親肯定不能操縱水,當今的女皇也不能,包括我兩位姐姐也不可以。而我的外祖母,也就是上任女皇有此能力,也許這是隔代遺傳下的。」

  「那個傷我的北陵女人,似乎知道我中了血咒之後會有多嚴重,他在刺中我之後還對我說,讓我找你救自己。她對我們的事情瞭如指掌,我想她讓我求你,一定是想間接害你。」

  「所以你不想我娶你、救你?」他淺淺笑著,用手指輕輕撫摸她的後頸,將她搔得癢癢的,心亂如麻。

  「傻丫頭,就算我沒有能力救你,也會拼盡全力,毋需你開口求我什麼。凝……你知道夫妻的意義是什麼嗎?就是即使有天大的艱難,也絕不後退一步,必須攜手度過。」

  「可我那時還不是你的妻。」

  「在我心中,你早已經是了。」他勾過她的頸子,吻住她的唇舌,一股甜軟清香味道湧入她的口內。

  「味道如何?這是我西涼有名的點心,一口酥。」半響,他才志得意滿地放開她,讓她紅著臉品味口中還在回甘的味道。

  「我發現你一開始像個君子,再後來就越來越像登徒子!」微噘起紅唇,她嬌羞地斜睨著他。

  「登徒子要做的事情可多了,我現在還是個君子。」他像隻狐狸般欺身上前一步,話還沒說完,殿外卻有宮女氣喘吁吁地跑到門口,大聲報告。

  「殿下,陛下召您和東野公主去殿前問話。」

  東野凝趁勢躲開他,「大概是你大姐去女皇那裡告狀了。」

  「不會那麼簡單。」他伸了個懶腰。「再吃點吧,說不定到那裡要耗很久,餓了這麼久,總要多吃點東西才有力氣對付她們。」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和自己的母親和姐姐見面,卻要用對付這個詞,聽來真是心酸,她決不能讓水無涯再因自己受一點委屈。

  於是她緊緊抓住他的手,希望將自己的力量和溫度傳遞給他。

  感受到手掌上堅強的力量,水無涯先是一愣,隨後微笑著反握住,與她並肩,走出不語殿。

  東野凝每次看到西涼女皇,對方都是氣呼呼的樣子——雖然她們只見過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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