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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千尋    


  「何謹容,我不管你會不會死於二十五歲,就算你會又如何?至少我們成親了,至少我們共同生活過幾年,至少你閉上眼睛那刻,我無怨、你無悔,所以如果你不願意嫁給我的理由是你師傅的預言,那未免太可笑。」

  話說完,李彬堅定地握住她的雙手,謹容在他眼底看見堅持,然後她笑了。

  明知道是錯,他還願意飛蛾撲火,那她這把火又怎能害怕綻放光芒?

  她是女人,自然有小女人的期待與幻想,期待有個男人為她撐起天,期待自己備受寵愛,心,一點,一點溫曖……

  第三章 一失足成千古恨(1)

  紅蓋頭下,謹容滿臉滿眼的笑,不是為著自己嫁入貴門高戶,不因為從此飛上枝頭成為人人艷羨的貴婦,而是因為有個男子願意為她交付真心。

  她想,他喜歡她,不只是隨口說說。

  被人喜歡的感覺很微妙,比被人們需要更愉悅。

  她是個驕傲的女孩,師傅曾經這樣說過。

  她絲毫不及對,因為她像多數男人一樣期待被需要被尊重,因此她選擇懸壺濟世、選擇造福鄉里、選擇揚名杏林,而不似世間多數女子只需要一個男人,一群孩子便可成就一生世。

  李彬看出來了,所以他給予尊重信任,給予她嫁進高門的女子無法追逐的自由,這樣的男人不嫁,她才是真傻子。

  他是好男人,桃花村所有的叔叔伯伯嬸嬸爺爺奶奶……全都這樣說。

  如果她的決定是看走眼,那麼整個桃花村便找不出有識人之明的人了,她不信有這麼多雙眼睛看著,還分辨不出他是真是偽。

  謹容出嫁,何父何母不捨、哥哥謹華不捨,濟民堂上下都不捨,而翁爺爺更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騎著馬隨著喜轎送過數里。

  村人都說,謹容好心有好報,她救過那麼多條性命,老天自然要承諾她一世尊榮,說實話,謹容不在乎一世尊榮,她在乎的是她未來的夫婿。

  她喜歡他,像他喜歡自己那樣嗎?

  謹容並不確定,她只確定他是個可親的好男人,確定他懂得感恩,然後確定自己會像學習醫術那般努力,努力喜歡他,尊重他,一如他對待自己那樣。

  想起李彬,忍不住,她又笑了。

  她太忙了,從跟著師傅那天開始就忙得團團轉,從來沒有時間停下來想想,想自己嫁為人妻的模樣,想她會像多數女人一樣,找個男子來依靠。

  今天的婚禮直到現在,她還有嚴重的不真實感。

  聽見門輕輕被打開,謹容笑容加深,她明白接下來會有一堆的禮俗要一一完成,吉樣話、掀蓋頭、綁同心結,喝交杯酒……全是娘囑咐過的。

  她斂起笑意,靜靜等待,等待那個男子為她掀開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可是……奇怪?為什麼只有一個人的腳步聲?新房應該是熱熱鬧鬧,除媒婆、喜娘,應該還有一堆婢女或男方家女眷……怎麼會清清冷冷的?

  謹容懷疑,卻依然耐著性子等待,等待逐漸走近的人向自己說明。

  他終於在她跟前站定,那是一雙男人的靴,這時候能夠進喜房的人,除了李彬不會有他人。

  她又等了好一會兒,可李彬仍然站在原地,像是在猶豫什麼,沒有替她掀起紅蓋頭,怎麼了?是他後悔了?

  倏地,謹容靈光乍現,不對……相當不對裡喧鬧的鑼鼓聲似乎在離開桃花村不久後就停止,她還以為是稍作歇息,進京後才會重新熱鬧起來,但是並沒有,的確是冷冷清清,但那狀況並非從現在才開始。她冷冷清清的進李府、冷冷清清的拜堂,那堂屋裡似乎沒有幾個人在,李彬的爹是二品大員,兒子娶妻,登門祝賀的怎可能少了?

  然後是冷冷清清的新房,連個侍婢都沒有,不對,難道李彬欺騙她,李家門第非他所言,或者……他不是娶妻而是迎妾?

  心頭猛然一驚,謹容揚手為自己掀開紅蓋頭,抬起視線,瞬間,她像被天外飛來的大石頭砸中,驚嚇得動彈不得。

  面前的男人不是李彬,是他一簡煜豐!

  他那張剛硬的臉龐在跳躍的燭光下帶出幾分動人溫柔,他定眼望她,雙瞳間有她無法解釋的複雜情緒,似乎有話要說,又似乎無語可言……

  她不懂他的情緒,更不懂如何解釋眼前一切。

  難道想娶她的不是李彬而是他?蠢推論,如果是他,何必托李彬行動,以他的氣派,身份不會在李彬之下,而他那強勢性格,恐怕她的拒絕只會是隔靴搔瘁。

  難道是他挾持喜轎,要逼她醫治他所說的病人?這推論同樣不聰明,如果是的話也未免鬧得太大,要劫持她隨時可行,不必非等到大隊人馬陪她出閣這日才搞出這一場。謹容凝神,沉聲問:「這裡是什麼她方?」

  「怎麼,忘記自己嫁給誰了?這裡自然是晉遠侯府。」

  簡煜豐沒想過喜帕底下的女子是她,瞬間,所有傳聞串起、苦膽粉、濟民堂……他幾乎可以串出一場騙局的始末。

  「晉遠侯府跟我有什麼關係?李彬呢?難道……你是晉遠侯世子?」

  謹容問得很蠢,因為她的腦子滿是渾噩,臉上的沉穩出現一道裂縫,從頂端一路歪歪斜斜地往下裂開,她想再說話,卻發覺口舌間一片麻木。

  簡煜豐歎息,很好的聯想力,可惜她猜錯方向。

  「李彬是誰?難道他連真實姓名都沒告訴你?」他口氣淡淡的,卻忍不住銜起一抹譏誚,不是對她,而是對那個偽君子。

  但謹容誤解了、火大了,她跳下喜床大步走到他跟前,半點不斯文,只差沒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了,謹容怒目問:「有心解說就別說一半藏一半,弄得人摸不著頭緒。」

  「想求人道真相,口氣得改改。」他依然是那文風不動的態度。

  她深吸氣,這時候要求人改口氣太過分,她的臉色漲紅,胸口起伏不定,眼底裝著委屈,卻驕傲地不讓裡頭的溫氣傾洩。

  他雙手橫腳,冷然說道:「我不知道許莘是怎麼同你說的,只曉得在過去月餘他常往桃花村跑,而今日我聽聞風聲,晉遠侯世子迎娶小妾。至於你口中所言的『李彬』是何許人,抱歉我並不清楚,但方纔與你拜堂的人是晉遠侯世子許莘,如果你不笨,至此應該明白,這場婚禮並不是你想像那般。」

  這場婚禮並不是她想像那般?所以她是落入陷阱裡了?

  「可不可以再把話說得清楚些?」堅強崩坍,她極力抑制脆弱,但仍阻止不了滿心驚惶,以及口氣中的頗抖。

  簡煜豐眉一挑,照理說,目前的狀況由不得她來指揮,他也不需要回答她的疑問。

  及正她己經在這裡,再也逃不出去,只不過……如果當初她同意他的條件,或者今日不會這般狼頻,她錯了,錯在選擇許莘的謊言,而不選擇自己的實在交換。

  有兩分心軟,他卻不樂意讓她瞧見,簡煜豐板起臉孔,假裝自己沒有因為她的脆弱而動容。「你以為自己敉李彬一命,於是他愛上你,願意將一個平民女子迎進晉遠侯府?」他搖頭。「這神故事只會出現在說書人嘴裡,精明能幹,聰慧善良的何大夫,怎麼能輕易相信?」

  他語氣並無輕蔑,可謹容的自尊己被踐踏凌辱、破碎成粉,看著她眼底淌過濃烈哀動,他眉心一抽。

  「所以呢?真相為何?」她咬著牙,逼自己仰頭。

  「許莘和我的目的一樣,我們都想救一個人,只不過我選擇據實相告,而他選擇把你拐進侯府。」偏偏天下人寧願接受甜蜜的謊言勝於事實真相。

  「那個人是誰?」她指甲摳進掌心,狼狠的、重重的,在那裡留下兩彎月牙痕跡。「禮親王府的嫡女張鈺荷。」

  「她和李彬是什麼關係?」

  「如果不是這場病,她早己經是晉遠侯府的世子妃。」這話從簡煜豐口中出來,帶上兩分嘲諷,而聽進謹容耳裡,更是青天霹靂。

  原來,全是假的,親切良善是假的,喜歡她是假的,真心相待是假,連出動整村人送嫁的婚禮也是假的,所有人全看走眼了,李彬……不,不是李彬,他連名字都是假的,他們認識的那個男人根本不存

  她被騙得團團轉,卻還在慶幸自己能得一個男人衷心疼愛……她居然為一個漫天大謊出賣了自己。

  她站不住腳了,眼前的景物彷彿在旋轉,一個踉蹌,她急急扶住牆,雖不甘願卻不得不走回那張諷刺的喜床上。

  她抬眉,茫然的雙眼對上簡煜豐,哀慟滿佈臉龐,這一刻謹容徹底明白,這個決定誤了自己一生。

  頹然垂下頭,她嘲諷問:「許莘身上的苦膽粉是你下的?」是他給許莘一個接近她的借口?

  「我沒做過這等事。」他習慣用磊落光明的手段,不暗地使賤招。「不是你,是誰?I「這件事,你應該去問許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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