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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齊晏    


  「問問公主有什麼事?若不是要緊的事,明日再來見朕,朕身子乏了,宮裡也要下鑰了,讓她先回宮去吧。」他擺擺手,逕自走進偏殿。

  德順暗暗歎口氣,轉身走出東暖閣,見敏柔立在廊下,身上穿著醬紫色的比甲,藕荷色曳地長裙,兩眼呆怔地望著不盡不休的雨幕出神。

  二十年前,敏柔被抱進宮時,德順還只是養心殿配膳房裡燒水的小太監,小敏柔曾經如何備受先帝寵愛,他都是親眼見過的,因此雖然先帝駕崩了,但他對這位從小看著長大的養公主依然十分恭敬。

  「四公主……」他低聲輕喚。

  敏柔回過神來,轉頭看了眼德順。

  「德公公,皇上肯見我了嗎?」她秀眉輕揚,在明黃宮燈下的臉蛋瑩白透淨,略帶些蒼白。

  「皇上說他今日乏了,公主有話等明日再說……」德順頗感為難地說道。

  「等明日?」敏柔憤然抬眼,又急又怒。「皇上讓我站在這兒枯等一個時辰,現在才要我等明日再說?我能等,可我額娘的病不能等,我要請旨出宮探我額娘的病呀!」

  「公主輕聲些。」德順懇切地勸道。「皇上今日剛斬了一品大員,心緒極壞,脾氣正大著呢,公主這樣吵嚷,只怕更惹皇上動氣。況且宮中就要下鑰了,您此刻也無法出得宮去,依奴才說,公主還是等明日皇上心情好些了,再提出宮探病的事吧。」

  敏柔無法可施,急得咬牙握拳。

  「倘若我額娘有什麼三長兩短,我連她最後一面都見不著了!我要進去跟皇上說,你走開!」

  「公主,不成啊!」德順為難地攔住她。「奴才說幾句話,公主您聽了可別生氣。自打二十年前先帝爺將您接進宮以後,您就是皇上的金枝玉葉了,您的阿瑪是先帝爺,您的額娘是皇太后,您可是先帝爺親封的和碩公主,老這麼惦記著怡王府可不成。奴才給公主提個醒,您可要謹記在心呀!」

  敏柔心裡一顫,拚命壓抑著滿腔怒火,但眼淚卻不爭氣地簌簌流了下來。她氣呼呼地衝進雨幕中,快步往外走。

  「公主!公主!奴才給您打傘!」

  她聽見德順焦急吩咐小太監們打傘侍候的聲音,卻不理會,腳步一刻不停,飛快地奔出養心殿門,待德順領著小太監抱傘衝出來時,早已不見敏柔的身影了。

  淙淙大雨將天、地、巍峨宮闕影影綽綽籠罩起來,先前敏柔已遣貼身宮女秀婉回宮去給自己取雨夜用的玻璃宮燈,未等秀婉來接,她就一頭衝進黑沉沉的雨夜中,該往哪兒走也看不清。

  敏柔渾身淋得濕透,遠遠望見幾簇微弱的光亮,便飛也似地奔過去。

  黑暗中,她奔進了月華門,這才看清楚那些光亮原來是來自乾清宮右側的侍衛值房。

  她站在月華門內躲雨,進退不得,暗夜中未察覺身後伸來一隻手臂,猛然勒住她的頸子!

  敏柔大吃一驚,待要反抗,右手腕又被抓住,整隻手臂被用力拗轉到身後去,她忍不住痛叫出聲。

  一個冷肅嚴酷、低沉醇厚的嗓音,在她耳際冰冷地響起——

  「你是誰?哪一宮哪一院的?各宮院就要下鑰了,你還敢在宮裡胡亂闖?不怕掉腦袋嗎?」

  敏柔知道此人必是大內侍衛,侍衛是保護宮廷與皇上安全的,因此雖然對她出手無禮,她也並未動怒,只是這侍衛扭住她手腕的力道過大,弄疼了她,令她有些不悅。

  「我是敏柔公主,怕掉什麼腦袋?快鬆手,你太放肆,弄疼我了!」

  「敏柔公主?」侍衛隨即鬆開她,一膝跪地。「貝蒙給公主請安。」

  「貝蒙?」敏柔揉著被他抓疼的手腕,在昏蒙的雨夜裡打量著他。「你好面生,我沒見過你。」

  「屬下半年前才進乾清宮任職一等侍衛,大半時間都是值夜,所以公主覺得屬下面生,適才屬下也沒認出公主,多有冒犯,請公主恕無禮之罪。」

  「這是你職責所在,何罪之有?起來吧。」她沒多看他一眼,從腰間抽出絲絹擦拭臉上的雨水。

  「謝公主。」貝蒙站起身,目光停在她臉上,見她一副落湯雞的模樣,便對她的公主身份產生懷疑。

  自他進宮以來,見過的皇太后和皇后、嬪妃們,不論她們走到哪裡,身邊總有一堆宮女、太監圍繞服侍著,倘若她真的是公主,身邊為何連一個服侍的太監或宮女都沒有?

  敏柔轉過頭,抓住他目不轉睛的凝視,他的大膽讓她有些奇怪又有些意外,禁不住對他多看了兩眼。

  她發現站起來的貝蒙身材十分高大,自己竟還不及他的肩頭高。仰頭端詳他的臉,很意外他是個眉目俊朗、五官俊秀的年輕男子,模樣完全不同於其他侍衛那般粗獷剽悍。

  「為何一直看著我?」她毫不矜持地問。

  貝蒙倏地收回目光,欠身行個禮。

  「屬下只是在想,公主為何深夜一人在此?」他沒有掩飾心中的疑惑。

  敏柔笑睨他一眼。這個御前侍衛似乎對宮裡的規矩還不是太熟悉,竟敢對主子提問題。主子沒發話,當奴才的人照例是不許多問的。

  不過也因為他的「不懂規矩」,讓她對他頗有好感。她就是喜歡這樣直來直往的性子,討厭奴才們那種不陰不陽的虛偽做作。

  「剛才我去見皇上,離開養心殿時沒想到會下起傾盆大雨,所以我就留在這兒等侍女回宮取燈和傘來。」敏柔輕描淡寫地答了他的問題。

  「在這兒等?」貝蒙半信半疑。「奴才們怎會放著渾身濕淋淋的公主一人在這兒等?難道不擔心公主生病受寒嗎?」

  敏柔深深看了他一眼。

  難道不擔心公主生病受寒嗎?

  他這句話讓她知道,他真正關心的人是她。

  倘若他說的是「公主病了,難道不害怕受罰嗎?」,便可知道他關心的對象是宮女、太監,而不是她。

  她竟為了他的一句話而無來由的覺得開心。

  遠處傳來壓低聲音的交談,貝蒙側耳傾聽著——

  「秀婉,你沒接到公主嗎?」

  「沒有呀!德公公,奴才一路走過來都沒見到公主,公主沒等奴才來就走了嗎?」

  「是啊,得趕緊找找!公主——」

  幾乎被雨聲掩蓋的說話聲漸漸消失在永巷南口,離他們愈來愈遠。

  貝蒙相信了敏柔的身份,急忙想追出去叫喚,但敏柔揚手制止了他。

  「別喊!他們都走遠了,你一高聲喊不知道要驚動多少人。」

  「可是……」貝蒙困惑地看著她。

  「你送我回宮吧。」她淡淡一笑。

  「我?」貝蒙微愕。

  「怎麼,不成嗎?」她微仰起臉,眨了眨眼。

  「不,不是不成,只是……」貝蒙怔立著。他自進宮以來,只在乾清門當差,而且值的都是夜班,平時很少有機會見過宮裡的主子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侍候才對。

  看貝蒙不自在的神情,敏柔不禁莞爾一笑。

  「侍衛值房裡應該有傘吧?」她嘴角的笑靨凝成圓潤可人的酒窩,帶笑的雙眸多了些許活潑嬌美。

  「有,公主請稍候。」貝蒙避開那雙炯亮的美眸,急急轉身走進侍衛值房,取了兩把傘,回身待要往外走時,瞥見牆上掛著自己的一件玄青色斗篷,便順手取下來,一併帶了出去。

  轉進月華門,見敏柔雙臂環抱,望著混沌蒙茫的雨霧出神,一陣涼風吹過,她似有些發冷地縮了縮肩。

  「公主,你渾身濕透了,先把斗篷披上,免得著涼。」他沒多想,就把斗篷拉開,輕輕披在她肩上。

  這件為貝蒙量身縫製的玄青色斗篷,披在嬌小的敏柔身上顯得過大也過長,下擺拖了一小截在地上。

  「你的斗篷?」鼻尖嗅到淡淡的男子陽剛氣息,敏柔怔了怔,一顆心被微微觸動了,感到一絲暖意緩緩淌過心間。

  「是屬下的斗篷,還算乾淨的,委屈公主披上,還可擋一擋風雨。」

  「把你的斗篷弄髒了。」她垂下眼瞼,輕輕提起被積水濡濕的下擺。

  「弄髒就弄髒,沒什麼大不了。」他邊說邊把傘遞向她。

  敏柔對那把傘視而不見,並沒有接過去。

  貝蒙奇怪地看她一眼。

  「你讓我自個兒打傘嗎?」她抬起眸,饒有興趣地盯著他。「我長這麼大,還沒有自個兒打過傘。」

  貝蒙呆住,有些不知所措,心裡暗暗叫苦。怎麼會這麼倒楣,碰上一個嬌滴滴的主子?看來真的是被服侍慣了的嬌嬌公主,連自己打個傘也要計較。

  「屬下……知錯了。」他撐開一把傘遮在敏柔的頭上,另一手想開第二把傘,卻因為單手難以施力而不能順利打開。

  敏柔見他一個堂堂男子漢對付不了一把小傘,忍不住輕笑出聲。

  「公主,走吧。」貝蒙尷尬地一笑,索性只撐開一把傘,將她的身子小心翼翼地遮在傘下,而他自己則沐在雨霧中。

  敏柔注意到兩人才走出月華門不久,貝蒙就已經衣衫盡濕了,但他卻不以為意,始終留心不讓雨水打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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