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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寄秋 「小姐,我們會保護你,狼咬不到你的。」青桐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傻氣,老以為自己無所不能。 一旁正在鋪床的青絲回過頭一看,笑意一漾,搭腔道:「要是你被咬死了呢?」接著她素手一牽一拉,再輕輕一撫,床面平整無痕。 「我陪小姐一起死。」青桐拍拍胸脯。 「可是小姐還不想死啊。」青絲受不了的搖搖頭,有勇無謀就是在說她吧。 「啊!這個……」青桐有些不知所措的撓了撓後頸。「那就奴婢先死,小姐想死的時候再死。」 噗哧一聲,恨她不長腦的青蟬往她腦門上一戳。「胡說什麼,我們都不會死,要長命百歲,壽與天齊。」 「青蟬姊,我本來就比較不會說話嘛,你大人有大量,別再戳我了。」戳得她好痛,肯定都紅了。 「你應該向小姐道歉,你我同是丫鬟,你對我愧疚什麼?要不是遇到小姐這麼好性子的主子,剛才那番話就夠你挨上三、五十大板。」奴婢地位低賤,向來由主子打罵,是小姐人好,不把她們當下人看,她們才能過得比一般丫鬟來得寫意一些。 「小姐……」 青桐正要開口,嫌麻煩的佟若善抬手一揮。「免了免了,少了那些繁文褥節的虛禮,你們都弄好了吧,我們去怡德院見祖母吧。」 「是,小姐。」青蟬和青桐同聲應道。 周嬤嬤年紀大了,腿腳不便,佟若善買了個十歲大的小丫頭伺候她,不讓她跑來跑去,只管院子裡的事。 一向話不多的青絲是管小姐屋裡的事和小廚房,每當主子帶著青桐、青蟬離開時,她便是留守屋內的人,若無重大事件,她寸步不離,直到她們一行人回屋為止。 除了她們幾個,在院子裡服侍的二等、三等、粗使丫鬟和婆子,都是程府的下人,由大舅母把持的程府,這些個婢僕不可盡信,可以差遣她們幹活、灑掃、澆花、修剪花木,其它如吃食、洗衣、香料是一個也不許碰。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程府的大房、二房都看三房不順眼,身為三房嫡親妹妹的女兒,他們又怎麼可能誠心相待,就防著她向老夫人要錢,把程府的銀子搬到表小姐的小金庫,內外勾結私吞程府家產。 「喲!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要勾引誰呀?咱們意興伯府可不興表哥表妹親上加親,你可別指望能夠巴上府裡的哥兒們。」程如花嘲諷道,心裡卻想著,可惡,居然穿戴得比她好,那根金燦燦的步搖晃得多好看。 佟若善在心裡冷哼一聲,呿!那些歪瓜裂棗她還看不上眼,別侮辱她的眼光。「表姊都還沒嫁呢,我哪敢奪表姊的光彩,隨便穿穿也就能見人而已,瞧瞧這簪子,是上個月月中打的,都舊了。」 聞言,程如花更加怨恨了,上個月月中至今還不到一個月,分明是新打的金簪,今兒個是頭一回簪上,她哪來的銀子買新簪,根本是存心炫耀,想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奪走,就她一個人出鋒頭。 早些年的佟若善像破落戶的女兒,她剛到程家那幾年,因為身子弱,穿戴較為樸實,加上醫樂費花去了不少銀兩,過得並不寬裕,身上沒有幾個像樣的首飾,那時沒人懷疑她私用了程府的銀兩,只當她是侯府不要的女兒,多有嘲諷和欺侮,態度不恭。 可是後來她的日子越過越好,所吃、所用也越發精緻,程府上下不免開始感到疑惑,她的銀子究竟是誰給的? 想到這裡,程如花不善的眼神看向坐在羅漢榻上的老夫人,她一心認為是老夫人給了佟若善貼己銀子,心裡不由得有恨。 不是親的就是不親,繼室怎會對元配所生的子女盡心盡力,看,本性不是流露出來了,對自己的外孫女細心照料,對繼子家的孩子卻不聞不問,偏袒得太過明顯了。 「你要是嫌舊就給我,我一點也不嫌棄用舊的。」程如花故意說道。 佟若善略帶歉意地撫了撫發上的長簪。「這種目無上下的事我可做不出來,自己不要的舊物怎能送人,太不成體統了,只能用賜的,像是給丫鬟什麼的做為獎勵。」 這些首飾她其實不點也不在乎,她甚至可以全送給她的丫鬟,但她怎麼樣都不可能給對她懷有惡念的人。 程如花吃了個大悶虧,恨恨的瞪了她一眼,但隨即又裝模作樣的拉起她的手,想把她腕間她生母留給她的遺物血玉手鐲扒下來自己戴。「嫌舊就送我個新的,露華閣有根綠寶石淚形釵我很喜歡。」 「我沒銀子了,要等大舅母給我發月銀。」佟若善輕巧的手一撥,不著痕跡的將人推開,素腕一抬,雪膚映出紅玉鐲的光彩。 她承認是有點故意,瑩白膚色配上血紅鐲子,襯托出雪肌更白嫩,玉鐲子更紅艷,人與鐲子相互輝映,美在巧奪天工,渾然天成,天地自生的靈氣薄薄圍繞。 那一瞬間,佟若善有若仙姿玉骨的美人,散發一股嬌貴仙氣,添增三分動人。 她想給的才給,她不想給的,誰也別想從她手中取走一分一毫,程如花的行為踩到她的底線了,她才有如蝴蝶破蛹而出,在剎那間綻放出勾心動魄的美麗嬌色。 癸水來過後,她已經慢慢長開了,越見屬於少女的嬌柔,眉眼間多了引人入勝的清媚。 「你敢說沒銀子?!你身上穿的、戴的可比我娘給你的月銀還多得多,你究竟上哪兒生的銀子?」程如花就不信府裡會平白長了黃金,還全給了吃白食的白食客。 「神仙送的。」佟若善勾起淺笑,恍若清風拂過。 「哪來的神仙,你少胡言亂語!」最好有送銀子的神仙。 「財神爺送金元寶呀!你沒瞧見逢年過節,財神爺廟的香火鼎盛。」 「你……」程如花憤怒一指,花容漲紅。 「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姊妹,吵什麼吵,血脈一源還能吵出朵花不成?」抽著水煙袋的程老夫人程楊氏神色慵懶,一副坐看兒孫嬉鬧的清閒樣,底下吵呀、鬧的,全是還不完的兒孫債。 兩位舅母坐在程楊氏下首,大舅母孔氏幫著填煙絲,二舅母安氏負責添茶,兩人雖然私底下不和,但該做的表面功夫一樣不落下,本朝崇尚孝道,不論元配或繼室都是娘,為人子女者都得盡孝。 兩房的女兒有四嫡五庶,庶女就不提了,庶出如僕,一點也不重要,大房、二房各有兩名嫡女,分別是如花、如玉、如珠、如寶,四如依次排列年紀是十六、十五、十四、十二。 程如花是長房嫡女,正氣呼呼的跺腳,嫡次女程如玉是個貪吃的,身材略微圓胖,看到桌上的糕點便吃個不停。 二房的程如珠和程如寶都很注重外表,兩人最擅長在人前扮演端靜溫順的好姑娘,一左一右的跟在娘親身後,不時給她遞個帕子,說兩句討好的話,裝出母慈女孝的好風景。 「祖母,你偏心,為什麼表妹有簪子,我們姊妹卻沒有?我們是你的孫女,你怎麼能厚此薄彼!」沒拿到玉鐲子的程如花很不甘心,她坐上羅漢榻的踏腳,搖著程楊氏的膝蓋。 程楊氏微微挑起眉,看了看善姐兒黑髮上的簪子,目光流露出疼愛,但再看向無理取鬧的孫女,神情稍嫌冷淡。「那是人家的爹從京城托人帶來給她的,你想要,就讓你爹打一支給你。」 程楊氏曉得外孫女在城外買了田,是她托人辦的,但她並不知曉收成如何,又種了什麼值錢的作物,她只知道善姐兒過得好就安心了,其它就由著小丫頭們自己去搗鼓。 京城來的這類話是騙人的,自從女兒過世後,她那個侯爺女婿便對親生女兒不聞不問,連平常的花用也沒送上一兩半兩,好像就這麼給忘了,讓失女的她更加疼惜無娘的外孫女,有好的總是想留給她。 程如花撇撇嘴。「祖母是誑我的吧,我們府裡幾時有京城來的人,我怎麼沒看過?」 「那是外男,豈能入內院?你問問你娘,上個月是不是有侯府的人送來書信和一口箱子。」程楊氏想著外孫還算不錯,惦記著給她送上賀歲禮,要不今日這番謊話她也很難自圓其說。 佟仲陽在武寧侯府的處境比妹妹還要艱難,繼母不只苛刻他的用度,還壓著不讓他出頭,年屆十八了居然仍未替他談成一門親事,讓他高不成、低不就的拖著。 即便如此,他還是十分關心身在祖母家的妹妹,三個月、半年便捎來一封信,緊縮著用支,不時送她一些京裡的小玩意兒,他正是清楚繼母苛待人的手段,才刻意不讓妹妹回府。 不過這也正合梅氏的意思,少了佟若善,她的女兒佟明珠便是侯府的嫡長女,日後說親能說上較好的門第,不會被人說是妾室生的女兒,硬生生的掉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