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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樓雨晴    


  他淺淺一笑,安撫她眼底的驚疑。「去呀,就等你開門呢。」

  那是爹一生的心血,他無論如何都得要回來,交到她手上,這樣的聘禮,比什麼都還要有意義。

  小小的銅製品入了鎖孔,輕輕一旋,大鎖應聲而開。她既想笑,又想哭,嘴上不饒人地哼道:「你的嫁妝就是偷來這把鎖?」

  「嫁妝呢,沒點誠意誰肯娶我?」他淡淡回嘴,「要看產權狀子了,先迎我過門再說。」

  「喲,下重本了。」

  「當然。」為了進穆家門,他可是無所不用其極。

  她靜了靜,斂去謔笑。「你真要成親?」

  他奇怪地瞥她,「咱們本就是夫妻。」這不是她一直掛在嘴上的嗎?如今不過是補她個禮數與形式而已,她這麼問很怪。

  「我的意思是……你難道沒想找回過去的身份?」

  真的——打定主意就這樣了嗎?與她相守一生,不去探問過去的自己,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毒也是有等級之分的,他身上所中的毒,有幾種得花上珍貴藥材調配,反覆煉製,極為稀有,足見他不是一般人家,死也硬是要死得比人貴,否則坊間一把老鼠藥不更便宜省事,一了百了?

  那些毒,有些只封他內力,卻不傷及性命,應該是有人不希望他回去,可又不忍他死。

  也有一些是囫圇吞棗,隨意灌他坊間毒藥,一堆奇奇怪怪的毒在他體內相沖又相剋,把他身體弄得一團糟,連自個兒是誰都搞不清楚了。

  縱是如此,在他最初的茫然過後,也能很快地站穩腳步,適應並接受身處的環境,展現出無比沉穩,思慮縝密,妥善地打點一切。

  一個面容半毀的人能夠表現出如些的沉然若守,足見他過去來頭絕不簡單,那是長年培養出來的自信,不習慣於自卑自憐。

  她靜靜旁觀,看著他逐日展現的本質,心裡愈明白。

  他不傻,她能想到的,他心裡一定也有數。

  那一壇開封的女兒紅,是她在心裡嫁了他,無論將來如何,她都了無遺憾。

  沒了世俗的認定與牽絆,將來之事會容易許多、也看淡許多。

  說穿了,不過是圖個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得意須盡歡,坦然愛其所愛,愛過,便不悔了。

  可沒料到這傻子當真得緊,硬要討一場婚禮,逼得她不得不打開天窗說亮話。

  「找它做什麼?忘了就忘了,屬於穆浥塵的一切,就是我人生的全部。」他倒沒那那些複雜心思,堅定而毫不猶豫地回她。

  「若是——你過去曾娶妻呢?嬌妻在家中苦苦盼著你的歸來,你又當如何?」

  「不可能。」他想也沒想。

  「逃避。」

  「不是……」他凝思著,要如何解釋。「感覺這種事騙不了人的,我對男女情事……沒那麼熟絡……那不是成過親的男人該有的樣子。或許我不敢說自己多乾淨,但……經驗必然不多。」

  也是,他極好逗,隨便撩撥一下就渾身躁熱得要著,敏感得很,不像深諳此道的男人。

  就如同他對經商的熟悉,若是心上曾有過誰,不會不留痕跡,那種心動的感覺,很陌生也很無措,像是情苗初動,才會總是拿她沒轍。

  唯一耽慮的,只是無意間負了誰,若這一生唯一的情動已在她身畔,他還有什麼好遲疑?過往一切盡皆拋捨,也不可惜。

  過去的他已死,如今這個重生的他,是她的。

  「我說你呀,聰明一世,怎就在這一頭犯傻?會弄得我一身毒毒傷傷的過去,有何好留戀?就算真回得去,你認為我會願意放棄眼下寧馨喜樂的安穩日子不過,再捲入那些個是是非非裡頭,寢不安枕,日日較心機?要財,我自個兒的雙手也有能力掙來,可穆朝雨不是哪兒都有的。你要真不放心,咱們買個鐵耙放家裡頭,要有人來跟你討我,不用客氣,用那個把他們轟出去。快點,娶我、嫁我,自己選一個。」

  這不是賴定她了嗎?穆朝雨看了好笑。

  他說,穆朝雨不是哪裡都有的,如此看重,如此眷戀,如此堅定,世間一切盡皆能捨,唯她不捨。

  這個沉然若定的男人,唯一的卑微也只在愛情裡,情竇初開,學不會做生意時的圓滑技巧,笨拙而生澀地任她吃定……

  心房乍時軟得一塌糊塗,化為暖暖春水,她朝他伸了手,「拿來。」

  「什麼?」

  「嫁妝啊!想賴呀,一窮二白,也想進我穆家門?」

  「……」事實上,他還真的很窮。

  那些家產全都在她名下,他真的、真的只是賣身穆家的忠僕,不支薪俸,還得日夜操勞,其心可表日月,完全沒有謀守家財的野心,為何都無人信他呢?

  第十二章

  婚事一說定,他便有計劃地一步步採辦成親的大小事宜,三媒六聘、禮單、賓客名帖、酒宴……全都自己來,不假他人之手。

  他想過了,成親前數日,依古禮夫妻不得會面,讓她先回村子裡住幾天。那是穆家的老宅,由那兒將她迎入新家,也算合乎情理。

  她看了,笑說:「何必弄得那麼麻煩。」依她看,那日夜裡,樹下拜一拜就挺省事的,了不起再請人來吃吃喝喝一頓便是。

  他卻回她:「怕你不認賬呀。」

  這女子別的本事沒有,就會裝蒜耍無賴,少個步驟怕日後落她口實,他要名正言順,教世人皆知他倆是夫妻。

  嘖,沒見過比他更計較名分的男人,成天追詩著要她給個交代。

  婚事全教他一手包辦了,她閒來無事,只能剪剪窗花紅紙、繡繡鴛鴦打發時間。

  這日,他又出門採辦去了,她鴛鴦繡得無聊了,正想溜外頭晃晃,家裡就來了個出乎意料的客人。

  「穆——浥塵是吧?聽說他住這兒?」聽來客喊得也挺生疏彆扭,八成也不頂熟的。

  她一句話也應不上,呆呆憨憨地瞧他,目光隨他挪移,不曾移開一瞬,連倒杯水待客都忘了。

  「你——都是這樣待客的?」被人死死瞧著,對方倒也不介意,從容步入廳堂,悠然落坐。

  上天為證,她不是天天都如此丟人現眼的,會如此反常,實在是因為——

  回不來的神魂仍然恍恍惚惚,魂遊九天,一個傻到極點的問句便飄出她唇畔,「你這臉皮——是真是假?」

  男子意態瀟灑,一派風流樣地調戲她。「如假包換,你要摸摸嗎?」

  「喔。」她伸了手要去摸,才想到——不對!再像也不是他的小穆子,怎麼可以亂摸,有人會喳呼亂叫,跟她清算的。

  抽回手,再甩甩頭,她總算清醒一點。

  可再怎麼想還是不對,這世上怎會有人這麼地像……

  她忍不住偷覷一眼,再一眼。

  原是懷疑某人在捉弄她,不過這種事通常都是她在做的,他沒那麼無聊、也沒那個膽敢捉弄她。

  何況,那神韻、姿態到每一個眼神流轉,由頭到腳,除了那張臉皮沒一處像的,她家小穆子沉穩多了,目光也清明正直許多……

  反正,怎麼比都是她家的最好啦!

  「你——」發了聲,她才覺乾啞酸澀。「來意為何?」

  那張臉足以說明太多事情,不是至親之人,像不到這程度。

  對方也不囉,「來確認。」

  「確認了之後呢?」要他回去?

  對方沒直接回答她,倒像回了自己家裡一般,自在得很,還反客為主地招呼她,「坐啊,別光站著,說個故事給你聽。」

  故事其實很簡單,也很老套,它是這樣的——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複姓慕容的宗族,族長之妻成婚很久以後,終於懷孕了,而且很爭氣地生了一對雙生子。

  恭喜老爺、賀喜夫人嗎?錯!

  愈是傳統的家族,就愈是迷信,若是生下雙生子,一個興家旺族,人中龍鳳,另一個剛注定成魔,索債討命,衰敗家族。

  多不公平?命運一出生,大夥兒就一人一語替他們說定了,而他們甚至還只是個不解事的小娃娃,什麼都沒做。

  家裡留下了長子慕容韜,么子慕容略原是應當沉潭,可終究是懷胎十月的孩子,慕容夫人不忍,設置不惜以命抗爭,最終退而求其次,留下了嬰孩小命,送往夫人娘家,隔開雙生子,期許能夠避免悲劇發生。

  歲月荏苒,十數載韶光匆匆而過,慕容韜也如眾人期許,長成器宇軒昂的翩翩俊兒郎,文韜武略無一不精,他是眾人驕傲,身繫整個親族的希望。

  父母相繼離世那年,他不經意由叔公口中得知多年前的舊事,知道自己還有一個養在姥姥家的親弟,而且竟是因那種可笑的古老禁忌而骨肉離散,因此勃然大怒,發了前所未有的一頓脾氣,堅持要將親弟接回。

  那時,他已接下主事之位,是當家掌權者,他的決定,誰能說不?

  人是接回來的,可真就此一家合歡,再無爭端嗎?

  那叫癡人說夢。

  慕容韜是襟懷磊落,仁心善念,也體諒著親弟自小在外流浪,不曾受過一日親情照拂,難免情感生疏。他用了五年的時光,無比耐心地善待、關懷、拉近兄弟倆的距離,期望有一日,能夠培養出真正的兄弟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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