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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寄秋 北夷人只懂放牧,不會耕種,把邊城的糧食吃光以後,耕地也因未曾種植作物而荒蕪,他們又開始挨餓了,想以掠奪的方式填滿糧倉,而物產豐饒的天機皇朝便是他們急於馬蹄踐踏的目標。 掠奪是北夷人的天性,他們的土地太貧瘠,人民太窮困,冬季長達五個月,春、秋兩季又太短,夏季酷熱得讓人受不了,寸草不生,不搶就無糧可食。 「王爺,宜和不宜戰,我們的將士多年來戍守邊疆,早已人疲馬乏,無法與強虜打一場硬仗,十之八九是守不住,不如退一步議和,以保存我方實力。」此人為白鶴年的擁護者,在他的示意下主和。 白鶴年是個城府極深的人,他只想掌握大權,坐擁天下霸業,將所有人才納為己用,他要當萬人之上的王者,以全呼風喚雨的野心,他認為自己智勝先帝。 也就是說,他不甘心屈居人下,要讓世人知曉他比先帝強,為當世第一人,名垂千古。 但他對軍事全無天分,不懂行軍佈陣,也看不懂軍事圖,調兵遣將更是一竅不通,他能掌控的是朝政,但攘夷就力有未逮。 更何況兵權並不在他手中。 「眾位卿家意下如何?若有安邦良策亦可提出,本王廣納賢言,絕不專斷獨行,讓天機皇朝毀於本王手中。」他面看向殿下眾臣,憂心忡忡的臉上微帶一絲深沉和冷意。 面對強敵壓境,缺乏憂患意識的眾臣根本提不出有力的應對方法,他們都傾向和平落幕,能不打仗就不打,誰願讓自家兒郎到戰場送死,未獲功名先落個屍首不全。 「馮大人的提議甚佳,冬雪漫漫行軍不易,大軍開拔到邊境已是冰封天地,冰厚三尺,霜雪堆積,人車難行,光是人走在冰上就舉步維艱,此仗要如何開打。」未戰已先輸一半。 白鶴年故作憂慮的詢問:「華相爺此言亦是本王的不安,千萬將士皆是我朝人民、爹娘的心頭肉,本王不願看骨肉離散、白髮人送黑髮人,不知你有何高見能避免兩軍交戰,共享太平。」 「和親,從皇室中選出一名貴女封為公主,以此締結兩國盟約,使其情義長存,互不侵犯。」先把北夷穩住再行定論,熬過冬季,明年春天來臨時草木繁盛,牛羊肥壯便無意征戰。 華丞相使的不過就是一個拖字訣。 他和白鶴年一樣在找兵符的下落,當初先帝死時並未交給在場的任何一人,似乎早就另有打算,因此先帝一死,兵符也跟著失蹤。 所以白鶴年遲遲未稱帝其實也是有這層顧慮,畢竟癡帝才是正統,他貿然登基只怕擔心手握兵權者以清君側為名起兵討伐,他努力大半輩子奪來的權力消失在瞬間。 「可你也曉得皇家血脈向來單薄,先帝只有一子並無帝女,而本王的小郡主年紀尚幼,不得婚配,華相爺此計甚好卻難以執行。」可惜清平侯府一門盡滅,不然還能從中挑出一名嫡女。 當日餘來錫與空影將尾隨其後的黑衣人悉數誅殺,餘下得知有人逃脫的死士不敢將此事往上稟報,因此白鶴年並不曉得當晚還有另一撥人潛入清平侯府而疏於防範。 他以為清平侯府的人已然死盡,殊不知仍有生還者,空影救駕時曾將背部受傷的三歲侄兒藏於水井中,為他們白家留下一絲血脈。 「攝政王莫非忘了,先前的選妃雖然因故喊停,但仍有多名秀女不願離宮,如今還住在儲秀宮。」不想走,那就得付出一點代價。既然他的女兒當不了皇后,其它女子也休想入主中宮。 華丞相對仍留在儲秀宮的秀女深惡痛絕,認為女兒的退選她們肯定脫離不了關係,少了一個對手便多一個機會。 所以,那些秀女也別想有好日子過。他這是遷怒,將所有過失怪罪在別人身上。 國丈爺做不成,他心中的悒鬱可想而知,即使已貴為當朝宰相,但人是貪心的,他還想要更多權力,最好是和攝政王平起平坐,甚至是超越他,成為皇上的外祖父,由他的外孫即位,廢癡帝。 三曰後。 一道和親的旨令下達儲秀宮,白鶴年還以燕北七城做為停戰的獻禮,以示和親的誠意。 「什麼意思,為什麼是我?明明是入宮選妃,為何又封什麼懿德公主,即日起前往北夷,下嫁六十多歲的北夷王,他們把我當成什麼了?!」任其隨意擺佈的玩偶嗎? 一隻汝窯官藏青花玉鳳轉心瓶應聲而裂,全如凋零的落花碎成一片片,細銳得紮腳。 熬過最難熬的禮儀訓練,坐不搖裙、笑不露齒,行走的擺盪不可過大,屈膝行禮要端莊,坐姿要挺,目不斜視,卯時起身請安,吃三口就得停箸,未經允許不得抬頭,行跪拜禮有一定的規矩…… 前三個月根本不是人過的日子,她沒有一日吃飽過,餓著肚子入睡,一大清早雞未啼前又得起身,然後重複前一日折磨,從走路、坐立、進食、行禮等都要二學習,務必做到教養嬤嬤的要求,只要稍有不合宜,嬤嬤手上的柳條便會甩下來,很痛卻不見傷痕。 她帶了兩萬兩銀票入宮,可如今身上的銀子卻不到五百兩,她用在疏通和孝敬上,巴望著能見皇上一面,以最美的姿容使他對她一見鍾情,進而獲得聖寵,由秀女升為婕妤或是昭儀,甚至是四妃之一。 但是什麼也沒有,千金散去卻換來一句「不選妃了」,讓秀女們各自返家,待來年再擇期選秀。 她已經十七歲,快滿十八了,到了明年還有機會入宮嗎?跟那些水靈靈的小姑娘一比,她已是昨日黃花,哪有什麼姿色吸引皇上的目光。 所以她不走,與其它十來名和她抱持相同想法的秀女堅持留下,她們期盼有一日皇上不經意走過儲秀宮,欽點其中一名侍寢,那麼就有飛上枝頭的機會。 誰知等過一季秋,她等到的不是皇上的親臨,而是一紙和親旨令,狠狠將她從雲端推下來,跌落不見底的萬丈深淵。 李柔不甘心萬般算計竟換得一場空,當初她為了進宮把最疼她的祖奶奶氣倒了,偷走嫁妝單子私賣鋪子和過時首飾,湊足銀兩坐上宮裡派來的轎子,和李樂兩人一路搖搖晃晃地入了宮。 而李樂在花光她娘給她的銀兩後,終於失望地出了宮。李樂有娘可依靠,選不上嬪妃還有她娘為她擇婿嫁人,而從小養在祖奶奶跟前的自己連唯一的靠山也給翻了,她出宮還有什麼可以仰賴,除了放手一搏再無他法。 但她終究輸給老天爺,命運對她太苛刻了。 「大小姐你冷靜點,別胡亂發火,這兒是宮裡不是自己府中,言行舉止不可造次,要是讓管事姑姑瞧見,恐怕又是一頓皮肉痛。」被打過幾回的如月餘悸猶存,雙肩一縮露出怯意。 李柔不屑的輕哼,「怕什麼,我現在是賜封的公主,是天底下最尊貴的皇室宗女,除了皇上之外還有誰敢動我。」 「攝政王呀!」一旁掃著青花瓶碎片的秋月小聲地嘀咕。誰都曉得皇上並無實權,一切決策掌握在攝政王手中。 皇宮之內無秘密可言,只要花點銀子便能打聽到想知道的事,除非是刻意隱瞞的皇室秘辛。 不過皇上是癡帝一事並非秘密,民間偶爾流傳,不然天子都年屆弱冠,哪需要攝政王的存在,只是皇上的天仙姿容卻是少人提起,他的美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見,儲秀宮諸人皆無緣得見仙容。 要不,李柔若得知那日在甜食鋪遇見的美公子就是皇上,怕是不肯安分地待在儲秀宮接受禮儀指導,必定千方百計的爬上龍床,將俊美無儔的皇上佔為己有,那是第一次令她芳心悸動的美麗男子。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斃,要我嫁給行將就木的老頭子,我寧可一頭撞死,那鶴發雞皮的身軀壓在身上,說有多噁心就有多噁心,我絕不任人擺弄,從此一生悲慘度日。」憑什麼要她犧牲,儲秀宮裡還有很多秀女,隨便一個都能去和番。 「大小姐,你可別以身試法,皇命已下可由不得你胡來,就算你再不願也要咬牙遠嫁,若是稍有差池,老爺和奴婢們都要受累,輕者流放,重者要砍頭的。」在宮裡待久聽得也多了,變得膽小的如月苦著臉,生怕自家小姐為了不肯和親而犯下錯事。 「要我嫁到茹毛飲血的不毛之地嗎?你少潑我冷水了,事在人為,我就不信我扭轉不了乾坤,總有辦法逃過這一劫。」李柔腦袋轉著壞主意,想著用李代桃僵的妙計讓別人頂替出嫁,她不懷好意的眼珠在兩個丫鬟的臉上轉來轉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