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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夏灩    


  第9章(2)

  直到這一刻,關宇皓才打從心底暢快地笑了出來。「Rosa,你真讓我意外,我還以為你根本就不會心虛。」

  「我沒有必要心虛。」她只是……害怕。

  害怕知道了這件事,單行爾會有的反應。

  她哼哼笑,儘管內心惶然,表面上仍不甘示弱。「Vincent,你也讓我很意外,你幾時變得這麼八卦了?」

  「你不認為他該有知道真相的權利?」

  「So  What?你不是自以為多瞭解我的手段?如果他就是不離開我呢?」真相?去他的真相!

  關宇皓眸光倏冷,迎視於覓飽含挑釁的灰眸,一笑。「那麼,你也會開始瞭解我的手段。」

  於覓一顫,關宇皓遷怒起來無人可比,他是真的……打從心底不願看她得到幸福。「我還以為我已經足夠瞭解了。」

  「是嗎?」關宇皓輕哼,放下杯子,冷目嚴厲。這個坐擁米蘭時尚界的男人,曾用這樣的眼神使多少設計師噤若寒蟬,於覓卻毫無所畏地與他對視,他扯了扯唇。「不管怎樣,你來米蘭卻沒去那裡,就真的太過分了。」他起身。「走吧。」

  於覓沒反對,倘若不是因為他,她肯定會去的。

  兩人走到街頭,關宇皓的司機已開著那台白色賓士來接,他沒等司機,自己將門打開,從後座拿出一大束的艷紅玫瑰。「拿好。」

  於覓接過,那束花沉重得使她連心也跟著下沈,她對花粉過敏,鼻子開始發癢,很不舒服,可她還是捧著,和他坐上那台招搖的賓士。多年來,他們對於「真相」始終各自表述,憑他以牙還牙的性格,肯定是想讓她同樣嘗受失去重要的人的滋味,這一點在她預料之內,還好,她有備而來。

  於覓抓緊花束,因此堅定決心。不管等一下說出「真相」後關宇皓的反應如何,等她回來,她都會告訴單行爾這件事。

  ★★★

  單行爾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

  不過只是午餐時間覺得鬱悶出來走走,他居然就在Monte  Napoleon的街角看見她。

  還有那個男人。那台白色的Mercedes-Benz實在太顯眼,他不想注意都不行,只見那男人居然自行打開車門,將一束艷紅似血的玫瑰遞給她。

  於覓對花粉過敏,所以除了那束香水百合之外他沒再送過她花,可那男人給的,她竟然沒說二話地接下,之後跟著他上了那台賓士,疾馳而去。

  他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

  「Morris?」CR老總在背後喚他,他沒回神,只看著那台賓士的車尾越變越小,有種腳踩雲端的虛浮感受。

  老總見他恍惚,以為他頭傷復發,問他要不要先回去?

  單行爾沒拒絕。他確實有點暈,頭部隱隱作疼,像要爆炸。回飯店的路上,他想打給於覓,可腦子裡浮現的都不是什麼冷靜的開場白,搭乘電梯上樓時,他甚至告訴自己也許打開門,於覓就在房裡,人家不是都說世界上會有三個與自己長得相像的人?或者就這麼巧,他看錯了。

  可當他打開飯店房門,裡頭一片空蕩,來米蘭快兩個星期,幾乎足不出戶的她今天終於出門了,為了那個男人。

  「可惡!」他大罵一聲,重重倒上床,是誰跟他說她跟那男人一點關係都沒有的?可今天她卻背著他與關宇皓見面,甚至坐上他的車,這代表什麼?

  對,他的車是比不上賓士舒服,關宇皓有錢有勢,堪稱時尚界的帝王,連Carlo  Romano都要賣他幾分面子,何況他又長得不差,是女人都會選他,只是他沒想到,居然連於覓都這樣……

  單行爾從床上跳起來,氣憤地扯開領帶,卻是恨不得一把勒死自己。媽的,我在想什麼?!

  他喘了一口氣,坐在床沿,整張臉埋入掌心,不敢置信他竟如此卑鄙,只為了讓自己好過,在內心如此編派她。她不是這樣的女人,他應該比誰都要清楚,何況昨天,他不是已經決定好要相信她?

  單行爾這般告訴自己,壓抑體內所有黑暗的念頭,就這麼木頭般地呆坐著,不知過了多久,只看得見窗外天色已沈,他沒開燈,室內一片闃黑。

  於覓回來,打開燈,吃了好大一驚。「行……行爾?」

  他撇過臉來,淡淡睞她,臉上不見喜怒哀樂,她嚇得心悸,不禁掩著胸口走進來。「你在的話怎麼不開燈?」

  他忘了。

  單行爾瞅著她,她神情平靜如常,倘若不是親眼看見,他肯定猜不到她今日去哪,他不喜歡這種無端猜疑的感覺,只想問個明白。「我今天看見你上了關宇皓的車。」

  於覓愣住了。

  她沒料到居然會被他看見,不過算了,本來就打算要講的,不是嗎?

  只是,她還沒整理好該如何說起……

  「我跟他的關係……有點複雜。」

  單行爾以為自己冷靜得夠了。

  在於覓回來以前,他一直告訴自己,不管她講了什麼,他都要好好地、仔細地聽完,而不是愚蠢地任由情緒控制,只會喊「我不聽我不聽」,徒然加深誤會。

  可現在他發現,理智想得容易,實際上卻很難辦到,他腦子裡一片嗡嗡嗡的,像蜜蜂築巢,吵雜得他難以忍受。他想相信她,實際上也信了,所以當她坦白的這一刻,他才發現究竟打擊多大。

  「你昨天告訴我,你們沒關係。」

  她是怎樣說的?「我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講得如此斷然,一點猶豫都沒,可不到二十四小時,她便在他目睹之後換了一個說法,那麼當時決心相信她的自己,究竟算什麼?傻子?

  「我明明沒打算問下去,不是嗎?你可以不用說,結果你卻說謊,我在內心告訴自己不管你說了什麼我都相信,但假如我今天沒看見你們,你……是不是又要騙我?」

  不,他其實不想說這些,可單行爾發覺自己的理智早已飄到一個好遠的地方,關了起來,只能無力地看著自己本能地反應。他掌管不住自己,看見於覓因此露出受傷的表情,他的心臟彷彿遭人捏緊。他發覺當初於覓說對了,他既小心眼又幼稚,根本就沒有那麼好的肚量。

  光是看見她上了別的男人的車,他就恨不得把那台賓士炸飛。

  「我覺得……我比較喜歡那時坦白告訴我過去的你。」

  這一句話化作利劍,徹底刺傷了於覓。她臉色煞白,渾身發顫的模樣讓單行爾看著心情複雜,一方面不忍,另一方面又覺得只有他這麼痛實在不公平,他在內心徹底唾棄這個藉由傷害她來好過的自己,站起身。

  「對不起,我現在沒辦法聽你說。」

  他棕眸陰暗,失去光澤,這時候和她同處一室太痛苦,單行爾決定出去走走,但要去哪?他完全沒個底。

  越過她的時候,他察覺手臂被她捉住,他回頭,兩人四目相接,她灰色的眸裡散發著不安,像有許多話想說,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他很亂,她也是。

  現在完全不是一個說明的好時機,那些事,她不知道單行爾究竟會以何種眼光看待,她希望能好好沈澱以後再告訴他。謊言只會帶來謊言,最後只剩傷害,她已經錯了一次,不想再錯,最後只能放開手,任他離去。

  直到門被關上的聲音響起,於覓頹然蹲坐在地,只覺喉嚨梗著什麼難以吞嚥的東西,封住了呼吸。原來被自己心愛的人否定的感覺這麼痛苦,過去聽「他」提起時,她一點都無法體會,可現在徹底體悟,她才知道,為什麼直到死了,他都要把那份心情徹底瞞著,不讓人知曉。

  所以,這一定是報應。

  那個約定,她本以為可以遵守一輩子,可終究還是自私,不想幸福被人奪走。她想起關宇皓聽聞「真相」之後不可置信的表情,深深歎了口氣。

  「你會原諒我吧?Alexander……」

  ★★★

  單行爾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

  他杵在街口,想著自己昏頭昏腦地衝出來,身上只帶著皮夾,裡頭的錢連去找個小旅館住都不夠,來米蘭這趟全靠公司出錢,來去都搭計程車,很久沒坐過地鐵,不如就去搭一次,至於要去哪,隨便,他懶得管了。

  就這麼搭著地鐵搖晃了半天,陳舊的電車內滿是人群的氣息,他有些耳鳴,悶悶的車廂讓他的嗅覺也失去功用,搞不懂幹麼非要這般折騰自己,索性又坐回來。

  結果他的米蘭小冒險,就這麼狼狽地結束了。

  單行爾在街上徘徊半天,終究還是回到飯店,只是他沒回房,而是來到附設的酒吧。

  他不喝酒,但這時候任何人只想一醉了事。他坐下來,看著那密密麻麻的酒單,還沒喝就頭痛,只好隨便叫了一杯,可那小麥色的酒液實在一點都勾引不了他啜飲的慾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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