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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洛彤    


  任放憂猛地又是一顫。

  想到自己竟反倒擔憂起他的處境時,任放憂的心更慌了。

  「你不負我,也得看我願不願意。」縱使心裡有些動搖,她的嘴上卻仍強硬,但替他運功的內力卻不曾減緩。

  丁馴的笑容更深了。

  「你能做出決定,我也能做出我的決定。」他的聲音雖然虛弱,但語氣中的堅決不容小覷。

  迎視著他勢在必得的一雙眼,任放憂開始後悔了。

  她心裡知道,不能繼續留下來。

  她得離開,馬上。

  第7章(1)

  任放憂的「馬上離開」,一拖就是一夜,為的當然是他的傷口,絕不是她有任何私心想留下。

  只是,他雖然是病患,但對她的態度,卻彷彿她才是需要照顧的人。

  「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昨夜沒睡好?」丁馴的毒傷已有明顯改善,夜裡不再狂嘔,也不再高燒不退,一夜好眠。

  倒是她,像是還擔心著自己,偶爾他半夜醒來,還能看見她瞠著雙眼,坐在椅子上看顧著他,教他過意不去。

  「我睡得好極了。」任放憂直覺否認,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的確為他擔憂,只是她雙眼下的凹陷,讓她的謊言露了餡。

  丁馴知道她逞強,也不戳破她的謊言,才要起身,任放憂卻遞給他一封信。

  「杭州知府快馬送來的……」任放憂遞到他的手裡,壓抑著眸中的情緒。

  他們一路往北,裡黑寨只剩一天的路程,她的神經愈繃愈緊。

  丁馴接過,不避嫌的在她的面前拆信,一邊說道:「應該是要通知我,趙二虎已經轉送到鳳鳴城了。」

  鳳鳴城就在二十里外,是他故意引蛇出洞的暗樁之一,料想黑寨不會就這樣讓趙二虎長久關在牢中,必會前來營救。

  「鳳鳴城?趙二虎不是押往杭州了嗎?」任放憂一驚,眸中閃爍激烈情緒,她刻意壓低聲音,不讓他察覺,也趁機打探他接下來的計劃。「你都病了那麼久,黑寨的事有什麼著落嗎?」

  丁馴聞言,揚眸看她一眼。

  「你真是看扁我了,在我生病的期間,我可沒有延宕公事,我讓人把趙二虎轉送到鳳鳴城,屆時黑寨救不到人,正在鬧奪權風波的黑寨一定會更加混亂,十分有利於我出兵收拾他們。」丁馴把信收起,等看著她臉上讚歎的神情。

  只是,他沒等到那樣的表情,倒是看到她大驚失色,像是受了嚴重驚嚇。

  「你……你已經做好部署?」任放憂的心倏地停了。「什麼時候?」她根本沒看見他與外面有任何聯繫。

  「我每天都在處理。」丁馴不解她為何一副吃驚的模樣。「你怎麼了?」

  「你每天都在處理?」任放憂的聲音揚得更高。「為何我都沒見過?難不成你在防著我?不相信我?」

  她以為潛伏在他身邊,就能知道他的所有決策,沒想到她竟被蒙在鼓裡。

  「當然不是!」丁馴濃眉微蹙。「我只是趁著你煎藥,或是請大夫時……」

  「你這樣就是防我!」任放憂不等他說完,直接打斷他的話。「你不想讓我知道,所以總是趁我不在的時候……」

  「等等……」丁馴來到她的身邊,伸出手握住她的雙肩,不明白她的失控。「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

  「要不然還能怎樣?」任放憂心驚起來,沒想到她竟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原以為勝券在握,事實卻不然。想到因為她的失誤,可能造成寨內弟兄的死傷,她又氣又怒。

  「我會這麼做,不是因為不相信你,而是因為……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我想的全不是正事,我想的全是要怎麼讓你點頭,留在我的身邊。」丁馴的語調溫柔,但態度堅決,試圖要安撫情緒激動的她。

  任放憂一怔,因為他的話而全身緊繃,甚至不知所措的退了一步。

  她能感覺得出他話裡的真誠,而這樣的他,更讓她害怕與惶恐。

  這些日子以來,他對她很好,對她噓寒問暖,關懷備至,體貼入微,疼她、寵她,不管她的臉色多差,不管她的態度多壞,他始終沒有改變。

  她的心在動搖,她的抵禦變得軟弱,在沒人知道的時刻裡,她的眸總是盯著他看,一顆心開始為他牽掛。

  但,怎麼可以?

  她知道那是不應該的,於是,她痛下決心,這一次,真的要走了。

  「你的傷快痊癒了。」任放憂推開他,往後退一步。

  丁馴的眉徽蹙,明顯感覺她的推拒,胸口一悶,心猛地一沉。

  她要走了。

  雖然這感覺很突兀,很不可思議,但是他就是能感覺,她決定要離開了。

  「那又怎麼樣?」丁馴追問,看著她轉過身走開,靠著窗欞,迎著風,讓徽風拂起她的發。

  她的黑髮亂了,他的心,也亂了。

  「我在你這裡耽誤太多時間了,我還有事要處理……」任放憂冷聲開口。

  自己是怎麼了?

  早知道兩人不會有結果,為何在說出分開的這一刻,心裡竟糾結著說不出的酸楚。

  「我嚇壞你了嗎?」丁馴著距離,看著她冷漠的背影,不解且心痛。

  是因為他逼得太緊,才讓她急於想逃嗎?

  「別開玩笑了,我只是有事得辦。」任放憂用力否認,心口頓時感到劇烈的疼痛。

  「什麼事這麼急?」丁馴不信,覺得她的話只是借口。

  「不關你的事。」任放憂的語謂更冷。「該還你的恩情還完,我也該走了。」

  她不願再跟他有牽,否則……教她要怎麼去面對,之後他們將提刀相見的時刻。

  丁馴看著她的背影,首次感到無力。

  他想要她留下,但是他知道她不會肯,至於不肯的理由……他卻不明白。

  「你不是想在江湖上闖闖,想跟著我剿了黑寨嗎?怎麼會……」他想查探出原因,不想讓她不明不白地從他身邊消失。

  「我煩了,累了,也膩了。」任放憂終於收拾好心情,轉過身來就是一張冷漠的臉。「我不愛著女裝,也沒興趣跟你長相廝守,我想一個人自由。」

  這幾句話,很傷人,是「長相廝守」那一句,丁馴覺得胸口被打了一拳。

  只是,她像是還傷他不夠,竟然邁步就要離去。

  「我走了。」看著他受傷的眼,任放憂心一緊,無法繼續待下去。

  天不怕地不怕的她,首次嘗到驚慌的滋味,她好怕自己的心會軟,好怕,真的好怕。

  聽到她要離開,看著她邁步,丁馴忽地向前,握住她的手,猛地一揪,將她整個人扯了回來,撞進他的胸口,她揚頭迎上她的眸。

  「你……」任放憂才要武器質問他,沒想到,眼前突地一暗,猛地驚住。

  他——吻她?

  她一驚,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往後跌去。

  當下,她以為她會跌落在地,但腰間突地一緊,她被抱回他溫暖的懷中,她的手抵住她的胸口,深怕他又吻上她。

  但他沒動,只是用一雙深邃到讓人幾乎要跌進其中的黑眸盯著她,他的氣息紊亂,擾得她的呼吸也失序。

  「我不想讓你走。「丁馴沉聲說道,語音有些壓抑的低啞。他心煩意亂,想到她要走,他就又氣又惱,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一定得走。「迎著他的熾眸,任放憂的腦袋好昏,心也好亂,再也硬不下口氣,聲音無意間轉柔。

  「為什麼?我對你不好嗎?「丁馴不明白她有什麼非走不可的理由。

  他不愛糾纏,但是,他對她放不下手。如果她真的厭惡他,那他不會勉強,可是他明明能感覺,她對自己並不是沒有情意。

  任放憂啞口。

  她能說,就是因為他對她太好了嗎?

  她能說,她不知道他對她的好,能持續到什麼時候?

  她能說,他對她的好,有可能害他被砍頭嗎?

  答案是肯定的,她不能說。於是,她只是沉默,半晌之後,才擠出話來。

  「你是個好人,你不會勉強一個姑娘的,不是嗎?」這個時候,任放憂承認她是個姑娘,因為她的心已經如此軟弱。

  丁馴一句話都說不出。

  他不想點對,卻也無法搖頭,那樣矛盾的心態,一如他想留她下來,卻留不下來,他的心好掙扎。

  「叫我放手,真的做不到……」丁馴壓低臉,鼻尖抵住她的,聞著她的淡香,他的手更加鬆不開。「我只想將你擁進懷裡,抱得更緊、更緊。」

  這些日子相處以來,他所看到的、所接觸的她,都讓他內心極為渴望。

  但因為尊重她,他用所有真心試圖感動她、融化她,他願意壓抑一切的慾望,縱使那樣的折磨,在大多時候都遠勝過毒發的痛苦。

  他甚至是存著感謝的——要不是那些毒傷折磨著他,他可能無法壓抑體內的慾望,只想將她擁進懷裡。

  現在,他的傷好了,而她……卻要離開了。

  迎著他的眼,任放憂的心狠狠震懾著,只因能感受他真摯的心,將她已經支援的心牆全部震毀。

  如果……就這麼放縱一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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