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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齊晏 三年前的她驚恐怯懼,害怕得幾乎死去,而此時經過幽囚了三年的她,早已經淡定許多。 宮嬪最慘的命運她都已經受過了,還有什麼可驚懼害怕的? 梁公公不斷地在她耳旁叮囑著,要她如何如何討皇上歡心,她沒有一句聽得進去,滿腦子只想著如何讓皇上看不上眼。 到無極殿的路她仍有記憶,只是甬道兩旁開的花已不是當年那一朵了。 她腳步平穩地走進無極殿,恭謹地朝見永始帝,她的平靜、她的淡然、她無懈可擊的妝容,都令永始帝眼前一亮。 「你是金呈霓?」永始帝怔然站起身。 眼前朝見他的女子遍身璀璨,光艷照人,他不敢相信竟是和三年前畏畏縮縮、容光黯然的女子是同一個人。 金呈霓淡漠不語,垂首斂眸,她已經打定主意要招永始帝的厭棄,即便會觸怒他也在所不惜。 「皇上問你話呢,你倒是回話呀!」一旁的梁公公急了。 「梁度,你退到一旁,朕來問話就行。」永始帝擺了擺手。 「奴才遵旨。」 梁公公擔憂地看了金呈霓一眼,然後躬身退開。 「你起來回話。」 永始帝負手而立,仔細地看著她。 「謝皇上。」 她站起身,目光淡淡地垂視地面。 永始帝從御案上拿起那一迭建築圖樣,走到她身前。 「這些都是你親手繪的嗎?」 她斜斜掃一眼,簡短地答道:「是。」 永始帝端詳著她,含笑道:「這是在宜香宮裡磨出來的脾氣嗎?和從前真不像是同一個人了。」 金呈霓心中隱隱有些反感,他竟能用這樣輕鬆的語氣說出那樣殘酷的話來!她抬眸清冷地瞥他一眼,唇角的冷笑含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恨意。 她討厭極了這個男人,厭惡極了這座無極殿,迫不及待想離開這裡,便選了絕對會激怒他的話,含笑說出口—— 「皇上若在宜香宮內住個幾日,怕也會變得不像同一個人了。」 永始帝的臉色果然驟變,一旁的梁公公則驚駭得大氣不敢喘一聲。 三年來所受的苦楚終於得到了一絲報復的快感,金呈霓心底的笑意愈來愈濃,幾乎快要從唇角流露出來了。 「說話如此不得體,一點天家禮數都沒有,腦袋怕是有問題了!」永始帝的臉上滿是勃發的怒意。 金呈霓深吸一口氣,想到了被逼瘋的康太妃,心中更覺悲涼。既然他覺得她腦袋有問題,她不如就裝瘋賣傻吧! 「我也覺得我快瘋了呢,皇上還是快送我回宜香宮去吧,我待在那兒比待在這裡舒服多了。」她的語調淡漠而厭倦。 「滾!滾回去!」 永始帝遏止不住怒氣,極怒之下將手中那一迭圖樣朝她臉上摔過去。 金呈霓驚嚇住,愣在當場。 梁公公驟然跪下,驚慌地喊道:「皇上,她並沒有瘋,她好端端的——」 「住口!」永始帝怒喝。「梁度,你為何這般維護她?」 「皇上息怒,奴才並沒有維護她……」 此時,一名小太監戰戰兢兢地站在殿門口稟道:「皇上,安第公主和二殿下求見!」 永始帝胸口起伏不定,氣得臉色鐵青,還未決定要不要見安第和安題時,就已經看見姊弟兩人跨進殿門了。 安題早已知道永始帝宣召金呈霓見駕,所以見她在殿中並無意外之色,只是平時見她是素顏簡髻,而此時的她刻意裝扮過,一身櫻色留仙裙,清靈之中不失華貴莊重,一時間讓他看怔住。 「皇上,這是怎麼回事?」 安第注意到金呈霓的眉眼間像凝霜聚雪般冷然,而她所繪的建築圖樣灑了一地,心中暗暗驚詫。 「梁度,把她帶回宜香宮去!」 永始帝瞪著梁公公,低聲喝道。 「是!」梁公公急忙起身將金呈霓帶出殿。 臨走時,金呈霓悄然斜睨安題一眼,唇角隱含一絲微笑,神情有著塵埃落定的輕鬆。 「你們姊弟兩人怎麼一起來了?」 永始帝平息怒氣,轉身坐下。 「方纔那女子是誰?怎麼會把皇上氣成這樣?」 安第無法回答他們姊弟兩人正是為了金呈霓而來,便只好顧左右而言他。 「她是冷宮罪嬪。」他喝口茶潤一潤喉。「朕本有意將她放出冷宮,沒想到她不斷無禮衝撞朕,想來是在冷宮待久了,神智已經不清了。」 「神智不清?」安題不悅地蹙眉。「她看起來不像啊!」 永始帝冷哼一聲。 「一個會說出叫朕快送她回宜香宮去,宜香宮比朕這兒舒服這種話的女人,還不叫神智不清嗎?」 安題愕然,轉眸與安第對視一眼。金呈霓會對永始帝說出這種話,分明是將離開冷宮的希望親手斬斷,不留後路了。 安第不解金呈霓為何會這麼做,疑惑地用眼神詢問安題。 安題默默搖頭。他只知道金呈霓厭惡永始帝,不願承歡,卻不知道其實真正的原因出在他身上。 雖然大好機會被金呈霓自己搞砸了,但安第仍想救金呈霓,見撒落一地的圖樣,便心生一計。 「皇上,這些是什麼?」她彎腰拾起圖樣,故意裝作初次觀看,驚歎連連。「這些亭台樓閣的結構都畫得好精細啊,是宮匠畫的嗎?」 「不是,是剛才你們見到的罪嬪畫的。」永始帝沒好氣地說道。 「什麼?她竟能畫出這般精細的結構圖?」安第故作吃驚。「想不到皇上的嬪妃裡臥虎藏龍呢!」 「瞧這上頭的用料計算相當仔細,可不像是神智不清的人能畫得出來的東西。」安題偷覷永始帝的表情,見他的神色果然平和了許多。 「朕確實也覺得驚奇,或許在冷宮待久了,脾性變得古怪了些吧。」 永始帝淡淡一笑,氣已消了大半。 「皇上竟讓才情如此出眾的女子埋沒在冷宮裡,也難怪她會怨皇上了。」安第笑吟吟地說道。 「對於這個女子,朕實在沒有瞭解過呢。」 永始帝若有所思地笑了笑,靜靜地思索了一晌。 安題看得出來永始帝已有些浮動了,也許正盤算著讓金呈霓離開冷宮吧,或許正準備召幸她也說不定……當這個念頭從他的腦海中閃過時,他的心口驟然有些發緊,忽然希望永始帝永遠都不要注意到她。 「皇上,我倒有個不情之請。」安第的語氣十分客氣。 「表妹有什麼要求就說,客氣什麼呢!」永始帝親熱地一笑。 安第當真不客氣地說了起來。「我的府邸正要撥出一塊地興蓋庭園,我瞧表哥這位嬪妃繪製的圖樣與我心意極合,想請她幫我設計一下庭園,不知道表哥肯不肯把人借我用一用?」 安第的要求極為突兀,安題暗暗看了永始帝一眼。 「借你用一用?怎麼借?」永始帝滿面疑惑地問。 「所以說是不情之請了,因為要把她借出宮,暫時住在我的府裡,等她設計完我的庭園,我就把她還給表哥。」安第恬然笑說。 永始帝怔了怔。 「為何非要她不可?宮裡還有許多宮匠——」 「卻沒有宮匠是女子呀!」安第不給他任何猶豫的機會。「沐嵐近日就要帶兵離家了,我找來的宮匠若是男子,豈不是諸多不便?」 「朕明白了。」永始帝了然微笑,並沒有思考多久,極為和氣地對她說道:「朕同意你的請求,明日便命梁公公將她送往府上去。」 安題不動聲色地鬆了一口氣。 「多謝表哥。」 安第神色舒展,輕盈地一笑。 第5章(1) 當金呈霓坐上鑾轎緩緩離開宜香宮時,她恍然像在作夢一般。 臨行之時,她雖然安慰康太妃自己只是暫時離開,過些時日便會回來,但是康太妃卻只是不斷地搖頭,不斷地重複著一句話—— 「你不會再回來了,離開宜香宮的人便不會再回來了……不會再回來了!」 「太妃,不是皇上復我妃位,我只是去安第公主的府上住幾日。」 然而不論她如何解釋,康太妃依然不斷重複著那一句。 「你不會再回來了、你不會回來了……」 上了鑾轎,回眸見康太妃趴在柵門上望著她揮手,她的心微微地抽痛著,隱約有種不安的預感。 「梁公公,我不在這幾日,求你多多照看太妃。」她低聲懇求著步行在鑾轎旁的梁公公。 梁公公長歎一聲,算是應允了,但是仍邊搖頭邊責備地說:「我不知道你究竟心裡是怎麼想的,好不容易皇上肯見你了,你竟然在皇上面前瘋言瘋語,這不是辜負人家安第公主對你的一片好心嗎?你怎麼就不像其它嬪妃那樣聰明呢?不對,你是聰明人做糊塗事。」 金呈霓默默地沒有反駁。 其實她做的事究竟聰明或是糊塗,只有她自己最清楚明白,她的心情旁人是無法體會知曉的。 女人和男人不同,當女人的心有了所屬,便會拚死為心愛的人保護自己的清白,不容許任何男子玷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