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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綠光 碧落驚呼一聲,趕忙跑出房門。 潘急道快手關上門,聽著潘無量在門外哭喊,「你給我記住,我會長大,你會老,等我長大,你就知道了!」 「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你長不大?」潘急道開了條門縫,怒目一瞪。 瞬間,潘無量噙在眸裡的淚水滂沱而下。「娘,大哥欺負我……」 聽著兩人對話,夏取憐忍俊不住地笑出聲。 「娘笑我……我好可憐,娘還笑我……」嗚的一聲,他窩進碧落懷裡尋找安慰。「我不要娘了……我只要碧落就好。」 「小少爺乖,奴婢帶小少爺回房,不哭了。」 潘無量的哭聲隨著碧落的溫柔勸哄聲漸遠,潘急道啐了聲,環顧房內,到底擺滿椅子和繡架,他隨手勾了張椅子坐到床邊。 「一票人打擾著你,你要如何靜養?」他不快抱怨。 「不礙事,我好多了。」房裡少了潘無量,突然安靜下來,反令她不知所措。 明明如此思念,如今他就在面前,她反倒是情怯,羞澀得無法看他一眼。 「是嗎》」潘急道抬手覆在她額上,她卻像是受到驚嚇,往後一退,教他的手揚在半空中,有幾分尷尬。「我只是想確認你身上的熱退了沒。」 「我沒事。」她始終垂著臉。 第十章 真相大白(2) 潘急道看出她的異狀,但一時猜不透她是防備還是羞怯,索性換了個話題。「雖說我已打算把家業交由你打理,但你還是先把身子養好再說,到時候桑成會輔佐你,不會把所有重擔都壓在你身上。」 「大人為何這麼做?」她不解的問。 這話題成功轉移她的注意力,也不會再緊張得連話都不會說。 「因為桑成誇你將南北貨鋪子經營得有聲有色,再者,潘府產業確實需要一個主事者,我人在朝中,是不可能再接管家中產業的。」 「大人,那不過是……」 「就當是無量長大之前,你先幫他守著家業吧。」說著,突然聽到外頭傳來極細微的腳步聲。 他目光銳利如刃,彷彿可以劃開牆面,瞧見躲在外頭的人是誰。 思索了下,他欲起身,卻感覺袍角被扯住,回頭一看,對上她帶著羞澀泛著霧氣的眸,他的心顫了下。再聽她怯聲問—— 「大人要走了嗎?」 這下子,他十分確定,她對他並非防備而是羞怯。 也對,他毫不避嫌,她這般聰穎,也該懂得他的心思。 只是眼前這時機…… 「十九娘,你這是在做什麼?」他似笑非笑地問。 帶著輕嘲的低嗓教她錯愕,看他漾著些許惡意的眉眼,她心隱隱顫著。「大人,你……」 「十九娘,你該不是誤解了什麼吧。」他笑歎,輕輕地拉開她的手。 誤解?是她誤解了? 「還是說你死性不改?當初一再引誘我,被我嚴詞拒絕才作罷,如今我爹死了,你又故態復萌?」 「我……」被拉開的手,空虛得什麼都沒抓住。 耳朵嗡嗡響,心跳失序,恐懼自四面八方靠攏而來。 「你是不是傻了?你都已經替我爹生了個兒子,我和你之間豈有什麼可能?」說著,他看向門外,思索了下再望向她,她的臉色依舊蒼白,濃睫垂斂教人讀不出思緒。「早點歇著吧。」 末了,他只能低聲叮囑,快步離去。 夏取憐沒再喚住他,聽到門開門關,突然掀唇笑了。 像傻瓜似的。 千頭萬緒剪不斷理還亂,結果竟只是她的一廂情願。原來他根本無意,只是好心照料她,只是因為她病著,才將她緊擁在懷。 他並不愛她。 嗯,也對,畢竟她已經出閣,孩子還得喚他一聲大哥,他怎麼可能和她在一起? 這樣也好,好歹她是個律師,怎能允許自己做出不倫之事? 可是,她的心好痛…… 「娘,大哥呢?」 稚嫩嗓音傳來,她抬眼望去,雙眼模糊得看不清孩子的臉。 「娘,你怎麼哭了,是不是大哥欺負你?」潘無量撲到她懷裡,用小小的臂膀抱著她。「娘,不哭,等我長大,我幫你報仇!」 就是擔心大哥欺負娘,他才會趁著碧落不注意溜回來,沒想到真的是這樣。 聽著,她哭了,也笑了,緊緊地回抱他。「沒事,你大哥沒欺負我。」 「那娘怎麼哭了?」 「娘哭,是因為開心。」 「啊,是不是夫子說過的喜極而泣?」 「是啊。」她笑得眉眼彎彎,淚水卻是決堤不止。 「那娘在開心什麼?」他不解的問著。 「娘開心……終於可以死心了。」 她討厭不上不下,老是懸著心,給她一個痛快,別再讓她患得患失,她不想再用三十年的時間,假裝自己過得很好、很幸福。 老天跟她開了個大玩笑,給她一世的壽命,卻給她兩世相同的經歷,注定只能在一旁看他珍惜守護另一個人……這這一次,至少她有兒子和朋友,她可以不用假裝忙碌掩飾孤寂,哭的時候也可以有人陪。 心再痛,總有放下的一天。 夜色深沉,萬籟俱寂。 一抹身影來到帳房,確定裡頭無人才輕推開門,熟門熟路地摸到五斗櫃前,從最底下的抽屜裡找出一把鑰匙,打開藏在書架上的一隻木匣,將幾張千兩面額的銀票揣進懷裡,正打算上鎖時,門板卻突然被推開,嚇得人影手中鑰匙掉落在地,發出清脆聲響。 「二娘,這麼晚了還不睡?」提著油燈,潘急道笑容可掬地問。 一身冷汗涔涔,牧慧娘一腳踩住掉落的鑰匙,揚笑問:「已是亥時,大人怎麼還沒回宮?」 「我正打算回宮,卻聽到帳房有聲響,還以為有賊呢。」他掃過她的腳下。「二娘,這時分怎會在帳房裡?」 「我睡不著,到處走走,也是聽到這兒有聲響,才過來探探。」聽他的話意像是沒發現異狀,牧慧娘微微寬心。 「既是如此,二娘怎麼沒提著燈?不怕危險?」 「沒想那麼多。」 「是嗎?」他不置可否的撇唇,走向她,大手一攙。「時候不早了,我送二娘回房再回宮。」 「不用了,大人既然有要事在身就先去處理,別……」話未竟,潘急道攙住她的手微微一扯,扯動衣襟,讓懷裡的幾張千兩銀票掉落在地。 登時,她目瞪口呆,一時間找不到搪塞的借口。 潘急道拾起,看她一眼。「二娘何時缺這麼大面額的銀票?想拿總得告訴帳房一聲才成。」 「我……」 「不過這面額如此大,就怕跟帳房說了也不會給。」他不甚在意地將銀票往五斗櫃上一擱。「算了算,二娘的馬商缺口極大呀。」 聞言,牧慧娘難以置信地瞪著他。 潘急道也不急著解釋,只是低喚了聲,「桑成。」 牟桑成旋即手中拿著賬冊走進帳房。 一仔細看那賬冊上的字,牧慧娘瞬間面無血色,滿臉是無力回天的絕望和憤恨。 「二娘,既然要做,就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你用了潘府的元押請了商號,豈不是留下證據,要我不揭穿都覺得對不起自己——」接過賬冊,他大略翻過,輕點著頭。「還挺賺錢的,說來二娘也有經商的腦袋。」 當得知女眷們被苛扣花度,再加上心屏道出有認不出嗓音的丫鬟在疏月樓造謠,他立即想到二娘,因為當時聚在外頭的丫鬟,唯獨不見明貞院的丫鬟,而有本事苛扣女眷花度的,除了掌管內務的二娘,還能有誰? 如此大費周章地佈局,無非就是為了潘府的家業,要是她從以往就苛扣如此大筆的花度,累積起來肯定是一筆財富,拿去經商利滾利,也不是不可能。 而一個婦道人家想要經商,絕非易事,但要是借用潘家元押,打著潘家名號,再托人打理,那就不難了。於是,他先前連夜將桑成找來,為的便是查清事實。 一確定事實,他設了個局,讓桑成命人找上二娘的馬商談筆大買賣,未來吞下可觀的利潤,馬匹不足的她肯定會想法子添購馬匹,然而他已下令女眷的花度不再經過她的手,沒了這筆錢,再加上他表明要將家業交給十九娘打理,無計可施之下,她只能鋌而走險。 巧的是,他今日回府原是想要對十九娘表明心意,豈料二娘就躲在外頭竊聽,他轉而喝斥了十九娘,讓二娘認為他待她如昔,因而大膽行事。 當然,這些細節,他沒必要對二娘交代。 「大人若真這麼認為,為何不將潘府家業交給我?」牧慧娘冷著眼,既然大勢已去,她也不打算頑抗編謊。 「我爹說過,經商者,重諾守信。」他沒什麼興致地將賬冊丟還給牟桑成。 「十九娘重諾守信,而且也不會像二娘老在背後玩些小伎倆,好比苛扣女眷們的花度,好比煽動朱袖殺了我爹,又好比設陷阱讓心屏推十九娘跌下拱廊……二娘確實聰穎,可惜用錯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