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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夏琦拉    


  寫完了最後一個字,她拋下筆,那玉帛飄啊飄的,掉到了地上。

  鈴蘭手指微顫地撿起那玉帛,含著眼淚,看至最好一行,不由自主念出聲來。

  「妾、有、罪!雖銜六宮之冠,然禮度疏廢,七年間,未為陛下誕下龍嗣,德不稱位,妾深愧,自請出宮守護祖宗皇陵,以表妾心……娘娘!」她徹底怔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雙眼失去了亮度。

  「鈴蘭,這就是我——和真,作為西蒼國皇后的命運。」窗外的狂風捲起她的黑髮,淚跡未乾的臉上浮起彷彿看破一切的恬靜淡笑。「不要為我而哭,這不是我的悲哀,而是我的解脫啊!」

  「娘娘。」她聽不懂,也不知道主子為什麼突然要這樣做,為什麼要去荒僻的皇陵?

  這不等於自求入冷宮?皇后娘娘究竟在想些什麼?皇上的敬重和札遇,娘娘還有什麼不滿足呢?

  為什麼?

  「你!」薩武剛負在身後的雙掌握了又鬆,鬆了又握,他強力克制住自己的怒氣,生怕一個抑制不住,就會衝到她面前,把她撕得粉碎。「這封詔書,當我沒看見!」

  既然不能掐碎她,他只能洩憤地撕碎她莫名其妙的。罪己詔」。

  嘶嘶嘶三兩下,他就把玉帛撕成了碎片。

  「以後不准再發生這樣的事!」他從來沒用過這麼可怕的口氣警告過她。

  和真雖然全身發抖,但她還是勇敢地抬高了下巴。

  「皇上撕了也沒用,臣妾寫了很多份,今早臣妾蓋有鳳印的詔文已經發出。臣妾本就是剎西族長,又為西蒼國皇后,為西蒼國守護皇陵,是臣妾的職責。

  「況且臣妾離宮,皇上不是更能安然享受美人嗎?」她咬咬唇。雖然多次對自己說過,不要說出這樣的話,那樣會顯得自己很沒有尊嚴,但她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

  她不想要了,不想再要他如同履行夫妻責任般的敬重。

  既然不愛她,就放過她吧。

  「原來你是在怪我!」他感到不可置信。「你是在怪我昨日沒有來陪你?」

  國家大事,怎能馬虎?難道他要放著羌瀾國的使臣不管,特地過來陪她嗎?

  「你以前不是如此不懂事理的!」薩武剛用責怪的眼光看她,那眼光像刺,刺得她遍體鱗傷。

  「是,臣妾不敢。不敢與皇上的江山社稷相提井論。」和真垂下眸,掩飾眼底的悲哀。

  「那你為什麼要寫這些?」他指著地上的碎屑。

  「這是臣妾認真思考過後所做的決定,皇上若真的尊重臣妻,就請『恩准』臣妾。」他可知,她嘴中說著想要別離的話,心中也是痛如刀割?

  若不是真的太愛,愛到看不得他與別的女人親近,她怎會主動要求離開?

  「恩准?」薩武剛濃眉一挑,口氣滿是嘲諷,「你堂堂剎西旅長,坯需要我來恩准?」

  詔書都巳直接發出,將他這一國之君、她和真丈夫的尊嚴置於何地?

  「請皇上息怒。」她唯一能說的,只有這句。

  「息怒?一個皇后要離開皇帝,你說這個皇帝會不會發怒?」他何只想發怒,他連殺人的慾望都有了!

  「臣妾不是要離開你。」離開他?那是她想都沒想過的事,就算對他已經失望疲憊,她還是無法相像完全與他決裂的世界。她只想找到一個離他不遠的角落,在心底繼續默默愛他。

  「這還不算要離開嗎?」他越說越氣,真想知道她這腦袋瓜裡,究竟在想些什麼?」你究竟是怎麼回事?」他看起來就快要壓抑不住自己的情堵了。「這『罪己詔』上沒有一句是真心話。你在打我的耳光嗎?怪我不珍惜你?」

  「沒有。」和真猛地抬頭。」臣妾絕對沒有此意。」

  「那你剛才說『讓我安然享受美人』又是什麼意思?」他緊緊逼問。

  她被逼得無奈,只能用淒然的眼光看著他。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他朝她大吼,也是為了掩怖心底的慌亂和驀然襲來的痛苦。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陌生了,他完全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心底有一個很清晰的聲青在告訴他。不能讓她離開!她不能走!

  「皇上……」她淒切低喊,「臣妾心意已決,不願再做黃金籠裡沒有自自的鳥兒,您就放了我吧。」

  給她一條生路,別讓她像阿瑪雅一樣,毫無尊嚴地死去。

  薩武剛的臉色降至冰點。「你覺得我束縛了你?這座皇宮對你來講,只是個牢籠?」

  「是的。」雖然早巳淚流滿面、搖搖欲墜,她還是堅決地點頭。

  「你不願再待在我的身邊?」他吼叫出來。

  「是。」她咬著牙,違背心意地承認。

  「好!」他捏起她的下巴,雙眼充滿決絕和冷怒。「和真,你給我認命吧,就算這皇宮對你來說,是個巨大的墳墓,你也必須給我老老實實地待著!這就是你的命!」

  他太過憤怒。實際上,他連自己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都不走清楚明白,憤怒的情緒掌控了他向來理智精明的頭腦。

  她傷了他的自尊,他只想反擊。

  而心底更真實的,卻是即將失去她的慌亂。那股慌亂拚命地抓撓著他心底的黑暗,讓他想要用盡各種手段。只為了留下她,哪怕是囚禁她!

  第2章(2)

  「皇上,」和真巳經沒有眼淚可以流了。「您知道為什麼到現在,臣妾還沒有為您生下一兒半女嗎?」

  「為什麼?」他的咆哮帶著濃重的警告意味,因為他已經預料到,她的答案將會是毀滅性的關鍵。

  「你最好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

  他死死盯著她,鷹隼般的目光,幾乎快射穿她脆弱的心。

  她閉上眸,拒絕看他,冰冷的語句從嘴中輕輕吐出,」皇上可知,每次臣妾伺候皇上時,床前必定放著一碗茶。」

  他記得,當初曾以為這只是她的習慣,但她此時的語氣和神態,都讓他深覺那碗茶中必定藏著極大的玄機。

  「那碗茶是什麼?」他瞇起眸,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起。

  「是藏紅花茶。」她平靜地說出答案,臉色蒼白,靜待暴風雨的到來。

  轟轟!砰!

  薩武剛向來的冷靜徹底瓦解,他的血液叫囂著,怒格攝住了他所有的情緒,他根本就不想控制,他把桌案上的書冊全都掃到地上,掀翻了桌案,踢飛了太師椅。

  轟!鎏金銅鼎被他一腳踹翻。

  和真震動了下,只能無助地處在暴風圈中,看著他一樣一樣不停地破壞。

  她告訴自己別怕,就算他現在要殺了她,那也沒什麼,因為什麼都不剩下,一切都無所謂了。

  「該死的你!你竟然不要懷我的孩子!」他狂吼,雙眸冒著火焰,彷彿能把光明的世界燃燒成修羅地獄。

  「我不要我的孩子像我一樣,活在失去自自的金絲籠中。」

  她的黑髮散開,圈住她蒼白的小瞼,看起來是那麼的無辜美麗、高貴而不可碰觸。

  第一次,他竟然覺得自已抓不住她。

  他,西方霸主,西蒼國至高無上的君王,竟然抓不住一個小小的女人

  「好!既然你執意如此,朕也不再挽留。」他狠狠盯著她。「離宮即廢後,你自己看著辦吧!」

  說完,他甩袖而去。

  再留下來,難保不是毀了她,就是毀了自己。

  他薩武剛從來沒有這麼喪氣過,他的人生向來無住不勝,只要想要的從來沒有得不到手的,而她,他的結髮妻子、他的皇后,七年來,勤懇妝淑、雍容大度,他自認為唯一匹配礙上他、可與他比翼而飛的女人,竟然在他忙於國事之時,給了他如此沉重的一擊!

  更該死的是,她竟然不願意懷他的孩子。

  為了履行自己「專寵她」的諾言,他決定只讓她為他生子嗣,他再如何寵愛其他的嬪妃,也不願將自己的龍種給她們。

  他對她如此著重,瞧瞧她回報他的是什麼?他競還對自己昨夜沒有來陪她而心懷愧疚!

  薩武剛走出鸞鳳官,官外早因帝后相爭的騷動,脆滿了一地奴才,眼見皇上氣沖沖地走出來,奴才們全將腦袋低垂到地上,連銀海都不敢輕易上前,生怕撞上了皇上的怒火,死無全屍。

  他看看皇上怒火沖天的背影,再看看鸞鳳宮,不禁唉聲歎氣。

  頗簸的馬車駛出了西蒼國的都城,過了通關口,即是一片沙漠與草原交界的域外風景,夕陽將天際染得艷紅,不長不短的車隊用著不快又不慢的速度畎默前行。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只是從都城裡出來的一個普通商隊,誰會曉得,這隊伍裡的一輛馬車中,正坐著他們西蒼國的皇后呢?

  不,是廢後。

  此時的她,已是西蒼國中最普通的平民百姓,但作為剎西族的族長,她坯有其他使命——為西蒼國守護皇陵。

  西蒼皇陵在塞外九個裡處,剎西族則散居於皇陵百里,擁有沙漠中最大的一塊綠洲,多年附庸於西蒼國之下,深受西蒼國的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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