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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夏琦拉    


  「和真。」他輕喚。

  胸口驀然升起一股強大的力量,讓他的心既酸又疼,那股酸疼一直衝到鼻尖,刺得他雙目脹痛。

  他伸出完好的手臂,試圖要碰觸她的臉頰,卻在半途因為無力而垂下。

  和真只瞥看他一眼,又轉回注意力,繼續幫他處理毒傷。

  薩武剛貪婪地看著她,每一處細節都不放過。

  他很想碰碰她,想知道她這段時間過得好不好,肚子裡的寶貝有沒有讓她吃苦了,她有沒有責怪他上次分別時的無情,他還有好多事情想解釋給她聽,他想告訴她,他沒有變心。

  他愛她。

  也許從第一眼的時候,他就愛上她了。

  可是為什麼,他卻沒有力氣張開嘴巴,思緒也變得越來越不清晰?他用力甩頭,卻覺得頭部傳來一陣劇痛。

  喉頭突然湧上一股噁心的腥甜,他控制不住地劇烈咳出。

  他眼睜睜看著黑血像是一道飛射而出的羽箭,從他口中噴出,濺到了她身上。

  他看到她驚慌的眼神,她大叫著他的名字,淚水如斷線的珍珠般從她美麗的眼中一顆接著一顆滾落。

  他好心痛,心痛自己又讓她哭泣。

  「薩武剛!薩武剛!」

  和真握住他肩膀拚命地搖晃,他卻沒有什麼感覺,像是漂浮在水中,意識有大半都剝離了軀體,她的聲音也像是從另一個時空傳來,遙遠而飄渺。

  「薩武剛!你不准閉眼,我不准你死!」劇痛一波一波,從他的身上傳到她身上,她不知道那痛怎麼會傳到她身上,她只知道好痛好痛,只知道他不可以死,他死了她會崩潰,徹底地崩潰!

  「嗚嗚,皇上。族長!」鈴蘭也嚇得跟著大哭出聲。

  「你們這兩個笨蛋!」老桑瑪不知何時出現在房中,她關上門。「你們是想把所有人都吵起來嗎,要是被義軍兄弟知道了薩武剛這個昏君就在你房中,你想想會有什麼可怕的下場?」

  和真淚眼迷濛地看向桑瑪。

  那又怎樣暱?他快要死了,一切還有什麼意義呢?她彷彿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不在乎。

  「到一邊去!」桑瑪把哭個不停的和真推到一邊。

  臉上的皺紋堆積在一起,她眉心聚攏起一座小丘。

  她看一下薩武剛的傷口。「你把他的傷口清理得很好,但是他的毒氣已攻到心肺,傷口處理得再好也沒用。」

  和真什麼都聽不到,只是緊緊抱著昏過去的薩武剛,哭個不停。

  「你呀,從小就這樣,喜歡什麼就一路到底,死都不肯回頭。」桑瑪一邊數落她,一邊從懷中掏出一粒紅色的丹丸。

  她愣住了。

  「桑瑪……」那是剎西族的祭司用一輩子的時間才能煉出來的保命丹丸,如果用在自己身上,桑瑪至步能延長十年的壽命。

  「十年的苟延殘喘,換你們一家三日的命,我覺得是個賺錢的買賣。」桑瑪笑得和藹慈祥。

  「不行,桑瑪,你不能這樣做!」

  她不等和真阻攔,快速扣住薩武剛的下巴,將丹丸塞進去,然後一抬薩武剛的下額,丹丸就滑進了他的喉中。

  「桑瑪……」和真哭得稀里嘩啦,連話都說不清楚了。「桑瑪,你、你幹嗎要這、這樣做?」

  哭得像個小孩,她拉著桑瑪的手,既感動又覺得歉疚。

  「傻孩子,」她笑著拍拍和真的手。「我身體這麼好,再多活十二十年也沒問題,難道你讓我眼睜睜看著他去死?」

  和真哭得更大聲了。

  她扳起臉。「好了,只顧著哭,還不趕快把他傷口周圍的爛肉挖掉?平時你很冷靜的,一碰到這男人,魂就飛了。」

  薩武剛這樣還不算脫離危險,不把潰爛的腐肉挖掉,他的傷口要是因為感染而引起高熱,死亡的危險仍是很大的。

  和真亂七八糟地用手擦掉眼淚鼻涕,她不能讓桑瑪的心血白費了。

  桑瑪滿意地看著她熟練地處理薩武剛的傷口,視線落到昏迷的男人身上。

  七年未見,當初的清俊少年已長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與和真的故事,她知道得並不詳細。

  但她這些年可不是白活的,她相信他之所以這樣對待和真,必定有不為人知的苦衷。

  小子,可要懂得珍惜,和真可是難得一見的好姑娘呀!

  桑瑪歎口氣,用眼神示意鈴蘭,機靈的她趕緊過來攙扶她,兩人悄悄地離開了房間。

  和真一邊哭,一邊為薩武剛包紮傷口。

  她恨死眼前這個男人。

  每次都在自己快要忘記的時候,蠻橫無理地闖進她的生命,讓她左右為難,恨得牙癢癢,想要離開他,卻又捨不得。

  為什麼總是這樣?

  她有些悲哀,用手指輕輕畫著他冷峻的輪廓,他睡得好沉,是在她懷裡才這樣嗎?

  別自作多情了。

  她在心中唾棄自己,硬逼著自己回想起那晚的決裂。

  那時他是多麼冷酷,彷彿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將過去兩人之間的纏綿恩愛全都拋棄,當她斷髮發誓一刀兩斷之時,他也沒有絲毫的挽留之意。

  他對她是如此的冷酷,現在又追到剎西族來,意欲為何?

  和真心兒驟縮,徹底清醒過來。

  他們,曾經是夫妻,現在,卻是敵人。

  當矛盾隨著時日的積聚越來越白熱化時,局勢就不是她一個人所能掌握的了。

  原先,義軍的影響力還沒有那麼大,因為有朝中重臣參與,大家只是想殺了芩丹,讓薩武剛清醒過來。

  可是,當羌瀾國步步進犯,又聽聞朝廷無意出兵鎮壓,義軍兄弟們義憤填膺,認為薩武剛已經不可救藥,反正她的肚子中懷著龍種,殺了昏君另立新帝也未嘗不可。

  薩武剛就睡在她的床上,義軍領袖的床上。

  她應該交出他的。

  可是這想法剛一浮上心頭,她的心就一陣抽痛。

  「啊!」她輕叫一聲,感覺到肚中胎兒的踢踹。「寶寶,你也不想讓娘交出爹爹,是嗎?」

  和真溫柔地撫了撫肚子。

  「唉!」歎了口氣,她決定先放棄想這些有的沒的。

  她脫下薩武剛的衣服,想幫他把身上的污血擦拭乾淨。

  小手解開他胸前的龍形盤扣,剛一解開外裳,一個明黃色的錦囊便掉了出來。

  這是什麼?

  和真好奇地將錦囊湊到鼻尖下嗅聞,好熟悉的香味,好像……好像是她習慣用的香味。

  她懷疑地打開錦囊一縷烏黑的髮絲掉了出來。

  是她的頭髮!

  簡直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她真的會被這個亂七八糟的男人給搞瘋掉,明明對她如此冷酷,卻又在胸口藏著她的發。

  他究竟是想怎樣?

  和真恨恨地瞪著跟前的男人。

  她根本無法把他交出去,也知道自己這樣做,愧對了十幾萬信任她的義軍將士們,但她是個女人啊,不管她嘴上說得再狠,她依然愛著他,而且他還是她肚中孩子的父親,這要她怎麼狠得下心傷害他?

  就這一次,最後一次!

  和真催眠自己。

  這一次,她放過他,下一次再見,就是敵人!

  第9章(2)

  能一睜眼就看到懷中躺著自己最心愛的女人,這是何等美妙的一件事啊!

  薩武剛略微動一動身子,發現除了右臂還有明顯的痛感外,身體並沒有什麼大礙,他看了看趴在他肩頭熟睡的小臉,扯開薄唇輕笑。

  「嘶!」乾澀的唇裂開了口子,冒出血珠。

  他用舌尖舔了舔,這才發現嘴巴幹幹的,他好渴。

  深邃的眼眸投注在那張半張開的粉紅小嘴上,那潤澤的芳唇水嫩嫩的,讓他控制不住自己。像著魔般移到她唇邊,貪婪地吞噬著她的甜美。

  「嗯。」和真受到了打擾,清夢不再。感受到了唇上火熱的壓力,她緩緩睜開羽睫,驀然著見眼前放大的俊美臉龐,不禁嚇了一跳。「你幹什麼?」

  她用力想要推開他。

  薩武剛卻動也不動,用牙齒嚙咬她柔軟的唇瓣,掬飲她小嘴中的蜜液。

  「你放開我!」因為接連幾天不分日夜地照顧他,她實在是太疲憊了,才靠著他的肩膀小睡了一會兒,誰知一睜眼,他就這樣對她亂來!和真氣得小手猛拍他的肩膀。

  他卻像個無賴般,不但嘴巴佔她便宣,索性仗著自己受傷,她不敢用太大力氣掙扎的優勢,把她半拖半抱地壓在了身下。

  她惱紅了一張小瞼,頭髮在掙扎中散開,黑亮如鴉羽般層層疊疊地堆在大紅枕上,美得驚人。

  薩武剛撐起身子,深深地看了她半響,不待她說話,又重重親了她一下。

  和真瞪圓了眼睛,用小手摀住嘴巴。

  這人是瘋了嗎?一醒就發瘋,真的不該救他,應該放著他,讓他全身的肉都爛掉才對。

  「你在心裡說我壞話。」他的聲音如裂帛,嘶啞粗嘎,卻莫名地勾情。

  她咬著紅唇,聲音隔著小手悶悶傳來。「是你應得的。」

  她眼圈紅了,覺得自己真沒用,什麼都不敢問,就怕問了,他出口的答案更傷人。

  「我愛你!」

  「什麼?」她驚訝地放下摀住嘴巴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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