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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林如是    


  啊,是那個洪士偉——

  徐七夏突然緊張起來,趕緊低下頭,不敢再往那個方向看去。

  他們走進捷運站,碰巧就站在她左前方。她不敢動,不敢抬頭。眼前人來來往往,沒有人注意到她,沒人朝她看一眼。

  她聽著洪士偉他們幾個人愉快的說笑著。他們在談大笑甄試的事,還有幾所知名大學的系所,哪個系怎麼樣,哪個系又如何,感覺好像在談外太空,和她完全是不同的世界。

  她偷偷看著洪士偉,望了一眼,就趕緊低下頭,好像褻瀆了他似,覺得有些不安;同時又怕別人發現她在看他,不安地朝四周望一眼,根本沒人注意到她,才放心地又飛快地偷望洪士偉一眼,然後趕緊又低下頭。

  第3章(2)

  轟轟轟地,捷運站進站了——

  咦?奇怪——她高中的時候就有捷運了嗎?

  她一驚,轟轟聲朝她逼來,轟地整個碾壓過她身體似——

  她一驚,轟轟聲突然變成砰砰砰的聲響——像有人在她耳邊不斷敲著鼓似。

  砰!砰!砰!

  砰!砰!砰!

  「啊!」徐七夏心臟一震,猛不防驚起。

  門外有人打鼓似,鐵門被敲得砰砰響著,然後門鈴連續不斷叫又叫,然後跟著傲慢的男人聲大聲叫著,簡直是命令。

  「徐七夏!」

  徐七夏頓了一下,慢了半拍,夢遊似的腦袋朝四周轉了半圈,還不到十點,桌上的電腦開著。

  原來是夢——

  不小心睡著了,打了個盹,回到了過去——

  真是刺激心臟的夢啊!

  如果有時光機器,可以回到過去……她才壓根兒不想回到過去呢。有什麼好呢?眷戀過去的,大都現在混得不怎麼樣的人,妄想著改變什麼——

  關於回到過去這回事,泰半的人,總一廂情願地以為,在過去做了什麼,就會改變未來什麼,比如改變歷史,改變歷史的軌跡什麼的,而影響到現世,也就是未來,使得在現世原本不存在的人、或存在的人的人生改變了。

  真真是自戀,把自己當根蔥了!

  其實人哪有那麼大的力量呢。宏觀的歷史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不會因為什麼跌回過去的事兒而變動,個體的存在還是等恆,不會消失。那些自戀的,因為回到過去做了什麼改變,現世未來的歷史就會被重寫,所謂的改變,其實只是微小的、個人的生活,與另個微小的、個人的人生不再有交集;宏觀的一切,卻毫無變動,都白紙黑字寫在那裡。

  所謂的改變,不過就是某些小報秘聞,某年某時某地發生些什麼神秘異象,比如某船消失,整船人失蹤,或某地出現神秘光亮等等。

  已經發生的是不會改變的。連做個夢,都還是儘是那些黯淡不堪回首的——

  「徐七夏,開門。」鐵門砰砰砰,又在叫魂了。大有「大王出巡至此,竟敢不來迎接」之勢,傲慢又大咧咧的又理所當然。

  徐七夏一怔,猛然頓醒,驚跳起來,慌張瞪著門。

  是那個謝海天!他居然真的跑來了——還不到四十分鐘,他怎麼如此快就……而且,他怎麼進來的?該死,一定是哪個混蛋沒有關好樓下大門!

  「不要再敲了!」要是吵到樓下房東,那就麻煩了,她的「好形象」立刻完蛋,就甭想有這些優待了。

  她立刻投降,趕在謝海天乾脆用腳踢門時打開門。

  「你是幹什麼?」臭著臉。

  還沒進門,看見她,謝海天便挑挑眉。毫不客氣地盯著她看,肆無忌憚地上下打量她,從頭掃到腳,再從腳掃到頭。

  「你穿得這什麼?」

  「衣服啊,不會看啊!」一開口叫教人生氣,徐七夏更沒好氣。

  「我還以為是布袋,你幹麼穿得跟老太婆一樣。」

  寬鬆的棉上衣,還皺巴巴的:同樣又寬又鬆的棉睡褲,起碼大了兩號,褲子還是鬆緊帶、挨到膝蓋邊高、開口五分笑那種的,又開又透風,鄉下阿嬤跟歐巴桑常穿的那種。

  「不行嗎?」她在家都這副德性,舒服又自在。

  「我沒說不行,但你好歹也是個女人,就不能穿得像個女人嗎?」

  「我高興我喜歡我愛!」他是特地來氣人的嗎?真是討厭的傢伙!「你到底想幹什麼?」

  「這應該是我說的。」謝海天不請自進,大刺刺走進去。「你幹麼突然掛我電話?還不接我電話?你難道不知道這是很沒禮貌的?」

  哈,他也知道什麼叫失禮?

  「那你不請自來,敲門敲得轟轟響的就很有禮貌了?」她都跟他說她要睡了,他還不請自來,還自以為是的批評她一通。

  謝海天霍然轉身,利光一掃,逼向她,「你莫名其妙掛我電話,我只好過來,這有什麼不對?我來了,你還不開門,你說說,這是誰的錯??」

  「難不成是我的錯?」都是他有理,都是他正確!

  「當然,難道還是我的錯?嗯?」

  一步、兩步,一寸、兩寸,謝海天步步進逼,越逼越近,身體威逼向她,眸子利光越探越深進。

  「呃,你別,別靠這麼……麼近……」徐七夏氣焰一下子消退,一步步後退,身子不斷往後斜,都站不直身,一個不小心恐怕就會往後栽個四腳朝天。

  「好好好。」沒出息的投降,嘴巴蠕動說:「我錯了行不行?都是我的錯。」

  「然後呢?」他得寸進尺。

  「什麼?」她愣了一下。

  「做錯了,應該要有什麼表示,你不會不知道吧?」雜草眉挑動一下。

  這傢伙!真是有夠討厭——

  「好嘛、好嘛——」習慣性一駝——那刃光一閃,她一驚,連忙直直身,不敢再駝著。真是!剛剛電話中,她還很勇敢,很有出息的跟他頂嘴,怎麼一見到人,就徹底沒出息——

  「好嘛,我跟你道歉就是了。都是我不對,對不起,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這樣可以了吧?」他越逼越近,光聞到他身上的男人氣息,她就頭暈快窒息!

  呃,什麼是「男人氣息」?徐七夏猛一愣,覷覷謝海天,碰上他的刀光,趕緊低下頭。

  她偷偷吸口氣,用力嗅了嗅。

  謝海天身上好像也沒有擦什麼奇怪的東西,但那味道氣息……那個……就是……嗯,不是古龍水,不是狐臭,也不是汗臭啦,就是他逼近她時,引刮起的小小氣流揚到她臉上,一種無形的氣味撲來,就是那個,男性荷爾蒙什麼的吧。

  「這還差不多。」他總算滿意了,轉過身,隨便望了一眼,「你這地方還真小,跟我的洗手間差不多大。」

  他這是在炫耀還是故意氣人?她這屋子是有點小,但有浴室有廚房,很不錯了。

  「你到底來做什麼?」他既然知道她的電話,她也就不會驚訝他會知道她住的地方。

  這傢伙除了霸道、自以為是和理直氣壯,還很有行動力,說了就做,不說也做,不像許多人——比如她這種,光說光計劃,計劃了大半年還在計劃,但這可沒什麼好稱讚的,因為受「迫害」的是她。

  「沒什麼,我不說了,你不來,我就過來。」一派滿不在乎。

  「就這樣?」教人不敢置信。「大半夜的,你莫名其妙的跑到單身女孩子的閨房,然後說沒什麼?」

  謝海天嗤一聲。「現在才九點多,才剛入夜,那叫什麼『大半夜』了!還有,過了二十歲就不叫女孩子了,別盡冒充少女。再說,你這哪叫什麼『閨房』啊?」

  還是那一派的不以為然,但他略為轉身,朝向門,背對她用簾子隔起來的「閨房」,說:「之前我打了幾通電話給你,老是找不到人,你都不在,麻煩死了。喏,把你的手機給我。」

  手機?徐七夏不妨愣了一下。哎哎,她吞吞口水,酸溜溜說:「我哪用得起那種『高科技』的東西?」

  所謂「高科技」,在她的定義裡,就是吃錢的。比如,她買不起、養不起的車子;養不起高畫質液晶體電視或寬頻影院式電腦螢幕,養不起手機;養不起冷暖氣機,甚至連個網路加有線電視都快養不起,太吃錢了。

  想當然,兼具網路外加攝影功能,三體一機,既能通話,上網,又能拍照的「高科技」手機,她是用不起了。別說它少錢,錢就是錢,沒什麼大或小的。

  「我用不起那種東西。」忍不住悻悻的,左右搖一下頭。

  「你連手機都沒有?」雜草眉不可置信似挑了挑。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他以為天下人都是富翁??但在那兩道刀光肆無忌憚的侵視下,徐七夏不禁縮縮腦袋,心虛起來。

  「這,這有……有什麼好……好奇怪的……」連帶結巴起來。

  「嘖,你真是是見過的大概從山頂時代過來的人。」謝海天嘖一聲,毫不掩飾口氣裡的誇張,也不知是不是嘲笑。

  徐七夏紅紅臉。「那又又怎樣?」

  「不怎麼樣。但我懷疑你是怎麼活過來的,都什麼時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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