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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喬寧 「朕知道你不願意與朕回金梁,可你也聽見了,景丞堯他不要你,已把你當作籌碼交出來,眼下不管你願不願意,朕都要帶你回金梁。」 啊,她懂了。 他真以為她愛著景丞堯,即便遭受背叛,也不願意與他回金梁……睿智如他,竟然被愛蒙蔽,未曾察覺這全部只是一場戲。 如此可見,先前她的私逃,在他面前承認自己深愛著景丞堯,有多傷他的。 她這般辜負他,他應該恨她惱她,應該不顧她的生死才是。 思及此,淚水滿出眼眶,洛瓊英哭得不能自已,整顆心都擰疼了,因為他對她的好,對她的愛。 壓抑在心中至深處的情潮,須臾間漲滿了胸口。 心下激動,洛瓊英想緊緊摟住嚴雋,想告訴他,她不愛景丞堯,她愛的人是他,她願與他回金梁…… 驀地,她的後頸一痛,美眸驟然睜大,瞥見嚴雋冷沉的眉眼,方知是他出手打暈了她。 可為什麼呢?她還有好多話想同他說,也尚未告訴他,她愛的人是他呀…… 意識再次被黑暗霸據,洛瓊英跌進了思念已久的溫暖胸懷,滿腔的情意只能沉潛於心,無從訴出。 第10章(1) 已是夏末時節,園子裡的辛夷和木槿花開落得燦爛如火,馥麗花香縈繞著玉寧宮里外,忒是沁脾。 洛瓊英身穿一襲茜色織花的薄綃紗袍,下身是同色曳地的羅綺散裳,一如從前的盤了個墜馬髻,簪飾著幾根鏤鳳玉釵。 她斜躺在園子裡的羅漢榻上,身姿慵懶,眉眼之間流露出不同以往的一股嬌媚。 一旁灑掃以及忙著收拾宮殿裡外的宮婢,時不時便會覷來幾眼,目光全落在她尚且平坦的肚腹上。 洛瓊英垂下眼陣,一手撫上還不算太明顯的腹部,嘴角徐徐上翹。 兩個月前,嚴雋帶著不省人事的她回到金梁,過後不久,御醫便診治出她懷有身孕。 由於世人多不詳箇中內情,只以為她這個金梁皇后遭敵國擄走,淪為人質,必定受到凌辱,她腹中的孩子肯定是遭辱之後,才懷上的孽種。是以,她在宮中的地位更顯低下,文武百官更是頻頻上書,力諫嚴雋廢後。 為了救她,嚴雋甘願立下了永不侵犯東祁國的誓書,為此,天下人大為震驚,直道是禍水誤國,令一代霸主色令智昏,才會做出如此荒謬之事。 她這個傻子皇后,既不得民心,又不識大體,在金梁人眼中,本就不配當上一國之母,他們心中至高無上的帝王,竟還為了她擱下了一統天下的雄心,更別提如今她肚裡還懷了個孽種,豈不更加可恨? 是以,金梁國上下對待她這個皇后,就像是對待敵人一般,眼中釘肉中剌,礙眼至極。 洛瓊英閉上眼,感受著酥暖的陽光照拂過臉頰,遠處卻傳來他宮妃嬪的嬉鬧笑聲,她不禁側耳細聽,依稀聽見了許久未聞的低醇嗓音。 她睜開眼,面上閃過一絲落寞,一顆心跟著擰緊。 自回到金梁後,嚴雋不曾再踏進玉寧宮,亦不曾召見過她,他似乎……不願意見到她。 可她卻不明白是什麼原因。 他若不愛她,斷不會為了她,甘願放棄即將到手的東祁國;既然愛她,又為何在將她帶回金梁後,對她不聞不問? 洛瓊英起身,走出了玉寧宮,循著笑聲走去,一路來到緊鄰玉寧宮的摘玉閣。 一進裡邊,便看見嚴雋只手撐額,坐在林蔭下方的軟榻上,鳳眸半睨,不知在琢磨些什麼。 一旁,幾個妃嬪似是見他心情不壞,便壯大了膽子,圍在榻旁慇勤獻媚,鶯聲笑語不斷。 還是崔元沛眼尖,一下子便瞧見佇立在入口的她,臉色微微一變,急忙躬身道:「陛下,皇后娘娘來了。」 俊顏明顯一愣,嚴雋揚起鳳眸,望向佇立在那頭,因為懷有身孕而更顯單薄的茜色人影。 「皇后吉祥。」縱然眼神輕蔑,那些妃嬪仍是不情不願的福身行禮。 洛瓊英直勾勾地凝睇著他,不再故裝呆傻,輕輕揚嗓:「我有一些話想和陛下說。」 「皇后娘娘這一來,不僅擾了陛下的雅興,恐怕還要惹得陛下龍心不悅,臣妾奉勸娘娘一句,還是趕緊回玉寧宮好生待著。」 見嚴雋近來從未踏入玉寧宮一步,加上朝前又因洛瓊英懷了孽種一事鬧得沸沸揚揚,以為嚴雋肯定視這個皇后如恥,其中一名妃子便大膽的出言奚落。 下一刻,便聞嚴雋淡淡的道:「崔元沛,把她拉下去,杖刑五十,掌嘴五十,貶黜冷宮。」 那妃子的臉色霎時一白,其他妃嬪全齊刷刷的跪下來,個個嚇得瑟瑟發抖。 「皇上恕罪,臣妾知錯了,臣妾不敢了……」妃子被崔元沛喚來的太監一路往外拖,仍是不死心的扯嗓哀求。 嚴雋瞧也不瞧上一眼,只是冷睨了跪在周圍的妃嬪一圈,道:「所有的人都下去,往後沒有朕的旨意,誰也不准來摘玉閣。」 所有妃嬪白著一張臉,行了宮禮便魚貫退下。 嚴雋默了片刻,才又迎上洛瓊英一直凝瞅的眸光。 他的目光灼熱似焰,神色卻是冷淡似冰,教她甚是困惑。 「陛下……」她低低揚聲,蕩漾的眸光好似一汪明媚春湖。 「崔元沛。」嚴雋驀然別開了眼,避開了她的視線,緊皺的眉心與抿緊的薄唇,透露出他的不耐。 或者……不耐之下,還藏著嫌惡? 這個念頭一掠過腦海,她的心被狠狠揉碎了。 「奴才在。」崔元沛躬身上前。 「這裡風大,送皇后回玉寧宮。」嚴雋望向他處,淡淡下令。 洛瓊英垂下眼睫,素手下意識撫上肚腹,嘴角自嘲的挑高。 如是看來,恐怕連他也以為這肚子裡的孩子,是景丞堯的種。 既然嫌惡她,那又何必帶她回金梁?抑或,他後悔了?才會對她冷漠以對? 「娘娘,這裡風大,當心鳳體。」崔元沛已在一旁溫聲催促。 「有勞崔總管了。」洛瓊英彎唇,卻發現自己笑不出來。 她該怪嚴雋用這般態度對她嗎?不,不能怪。當初若不是她一心想離開,又將錯就錯,讓他以為自己真是深愛著景丞堯,又在將身子交付予他的那夜,選擇與景丞堯逃離皇城,也難怪眼下會把自己推入這般可笑難堪的境地。幽幽轉過身子,洛瓊英想走得灑脫一些,每一步卻是萬般艱難。 她沒能瞧見,當她轉身的那一刻,嚴雋撇過瞼,鳳眸佈滿沉痛,深切地目送她離去。 他不敢見她,就怕看見她絕望的模樣。 當初他沒給她任何選擇的餘地,打暈了她,將她帶回金梁,她心中必然不好受。 景丞堯又是那樣無情背叛,狠心辜負了她,他甚怕她熬不過這痛,做出什麼傻事,只能派著一批精銳的影衛暗中守護。 他更怕,她會走到他面前,開口要他放她走。 他做不到。 縱然知道把她囚在皇宮裡,她不會快樂,縱然明白她心中沒有他,他也不願放手。 「陛下,奴才已送娘娘回玉寧宮歇著。」崔元沛去而復返。 嚴雋掩著長睫,一束束金色碎光在那冷峻的面龐上閃動。「皇后看起來氣色如何?」 「稟陛下,娘娘她……瞧上去有些憔悴。」 「可有吩咐御廚按照御醫開的補身藥方,幫皇后調理膳食?」 「一切遵照陛下聖意,御醫們不時會上玉寧宮替娘娘把脈,開一些安胎的方子,奴才也會時時守著,請陛下放心。」 「知道了,無事便退下吧,朕想一個人靜靜。」嚴雋揉著深皺不展的眉頭,低掩的眸有著苦澀與自嘲。 崔元沛張嘴欲言,終是又將快到口的話給嚥回肚裡。他真不懂,睿帝明明在乎皇后得緊,卻又不願踏進玉寧宮近身關心,只要一下了朝,便到離玉寧宮最近的摘玉閣來待著,時不時便要影衛回報皇后的近況。 究竟有什麼誤會,非得這般折磨著自己?崔元沛為主子歎了口氣,不敢多說什麼,福了福身便退到閣外守著。 心底很苦,當真是苦不堪言。 她愛的男人,以為她愛著別人,更把她肚裡的孩兒當作是他人的孽種,因此厭惡她,不喜見到她。 世上還有什麼比這更苦?洛瓊英對自己苦澀一笑,一手攏緊了水絲披風,一手提著一盞宮燈,緩緩走進越發蕭索的傍湖水榭。 拍掉白玉石凳上的塵灰,她輕輕落坐,上身倚著石欄,想著先前與嚴雋暗中過招的那些舊事,不禁輕笑出聲。 她不曉得,不遠處有道頎長的青色身影,因為這聲嬌脆鈴琅的笑聲,眸光漸軟,胸中蕩起無邊柔情。 方纔影衛回報,說她遣開了宮人,獨自一人走向靠近冷宮的幽僻水榭,按捺不下想見她的渴望,他便換上了昔日扮成秦悅的喬裝,來到這裡。 依然皓白皎皎的月色,如同溫潤的珍珠光芒,碎灑在她身上,她仰著秀顏,一手撫著依然平坦的腹部,唇上那抹笑弧,靜美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