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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寄秋 「厚!你明明比我有錢,賺的也比我多,訛詐窮人能讓你多點財富嗎?」果然是黑幫出身的,心狠手辣。 挪了挪銀邊鏡框,耿仲豪笑得人畜無害。「是不能,但是看到你痛苦掙扎的神色,我覺得還滿開心的。」 「你……」她把那句「變態」含在口裡,不甘心的一瞪,「好啦!好啦!一言既出,死馬難拉,我認了就是,你最好吃得下。」 「是駟馬難追才對。」虧她還是跑新聞的,文學素養低得教人歎氣。 她哼了哼,不甩他。「還不走,我請客啦!」 「不用開車?」他疑惑地揚起眉。以服飾、珠寶為主的精品街少有高級餐館,頂多一、兩間咖啡廳供人歇腳。 陳立委太白目了,以為擺脫了緊追不捨的狗仔,才帶比老婆年輕漂亮的情婦逛街,在購買珍珠項鏈時被拍個正著。 苗秀慧回他一記沒知識的輕蔑眼神。「三、兩步路而已還開車,你想笑死人呀!」 「你真有誠意請客?」為什麼他有種感覺,她正等著看他出糗? 「廢話,我連錢包都掏出來,還能作假嗎?」少瞧不起人了。 一臉狐疑的耿仲豪看她從櫻桃小丸子圖案的錢包中,取出一張印有凱蒂貓的卡,依他對信用卡的瞭解,居然認不出那是哪家銀行發行的磁卡。 更怪異的是,她筆直地走入路旁一間便利商店。是要領錢嗎? 其實,他只是逗弄她罷了,並無意要她破費,男人與女人一道用餐,自是由男方買單,豈有讓女人請客的道理,以他偏大男人的心態,決計做不出來。 因此他正想入店解釋,誰知結完帳的苗秀慧已臭臉走出,將手中的「大餐」塞入他雙手。 「喏,趁熱吃,涼了就不好吃了。」呵!呵!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佛祖還有五指山壓住不聽教化的潑猴。 「這是……」他瞠目結舌,有些哭笑不得。 「泡麵呀!你不要告訴我你好命到沒吃過這種平民食物。」簡單,美味,不需要耗費時間等待。 是吃過,但是……「我的滿漢大餐呢?」 她神氣地一揚下巴,指出包裝上的大字。「看到沒,滿、漢、大、餐。」 「你就用泡麵打發我?」他真的傻眼了。 「不然咧!真要我典當家當,請你吃頓好料的?」別傻了,同學,本大小姐可沒那麼慷慨。 「至少也不是這麼寒酸。」起碼加顆魯蛋的陽春麵,價格不變心意足。 「別挑剔了,快吃,待會載我去我的小白那裡,它拋錨了。」不知道會不會有人順手牽羊,把她的小白當破銅爛鐵偷去賣掉。 「小白?」是狗嗎?可拋錨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的愛車。」載著她南北征戰,立下大小戰功無數,是她最好的夥伴。 看著溫手的泡麵,耿仲豪不由得搖頭,把面放回她手裡,「走吧!我先載你去牽車。」 並不遠,就在兩條街外,若以走路的時間來論,大約二十分鐘,而他一個左拐右彎,剛好一分鐘整,那碗泡麵恰恰熟成。 「你確定這是一輛車?」兩個輪子還在,可照後鏡少了一個,腳踏墊不見了,用厚紙箱切成長條狀墊著,座位的布套明顯有縫了又縫的痕跡,歪七扭八的針線看得出縫補的人很急躁,不太有耐心。 「喂,你順便幫我修一修,好像火星塞堵住了。」怎麼也發不動。 耿仲豪半瞇起眼一視。「你可以再過份一點沒關係。」 「男人不是很會修車子,我以前的男朋友很厲害耶!他手指碰一碰,奄奄一息的小白馬上起死回生。」她沒提前男友的工作是黑手,專修各類機車。 男人禁不起比較,雖然他並不樂意弄髒手,想叫她把破爛的小綿羊送回牧場,不過那一句「我以前的男朋友很厲害耶!」讓人聽得刺耳,他袖子一挽,低下身。 在他修理的過程中,耳邊不斷傳來呼嚕呼嚕的吸面聲,外加打嗝聲。 「我修好了,的確是火星塞的問題,你……咳!咳!苗同學,請問你在吃什麼?」 「泡麵呀!汁甘味甜肉大塊。」回味無窮。 「那是我的吧?」他雙手環胸,一副準備興師問罪的模樣。 苗秀慧厚著臉皮一頂。「我以為你不吃嘛!秉著不浪費的原則替你處理垃圾,吶!何況面泡太久會爛爛糊糊的,不趕緊吃掉,要等它變成餿食嗎?」 她……說得真好,好到令人心癢癢的,想看她能說出多少鬼話。耿仲豪眼中透著一抹耐人尋味的幽光。 第二章 「起床了,懶骨頭,還不快點起來,你上班快要遲到了。」 炎炎夏日不吹冷氣也照睡不誤的苗秀慧捲著棉被,睡得香甜地按掉床頭的鬧鐘,翻個身成大字狀,絲毫不受影響,繼續酣睡不起。 室外高溫三十五度C ,可室內不僅不熱,還帶給人一陣陰氣森森的寒意,沒裹著被子睡覺有受涼之虞。 「你還睡,太陽都曬到屁股了,是誰說早上要開互鬥大會,要早一點起床準備,免得被死對頭溫美慧鬥到流膿生瘡。」 真是不像話,睡沒睡相,連枕頭都一腳踢到床下,將來嫁了人怎麼得了? 落在地上的小枕頭無人搬動,它自動地往上飄浮,緩緩地回到原來位置,枕面不平地凹陷幾下,似有人在上頭拍軟。 「不要吵,我昨天看一部DVD看到半夜,現在還好睏,讓我再睡五分鐘……」好累,肩膀硬得舉不高。 「這句話你半小時前已經說過了,再繼續賴床就別怪我使出絕招。」她最怕的只有一樣東西。 像沒聽見的苗秀慧咕噥地撒嬌。「媽,我要雞絲面,還有打顆生雞蛋。」 「誰是你媽,別壞了我的行情,你愛睡懶覺,我就讓你睡得天翻地覆。」 一道霧狀白影隱隱成形,形體近似年輕女子,她輕輕抬腕,做了個上升的動作,雙人床墊突然離地升高,差點碰到天花板。 而仍作著夢的女人毫無所覺,嘴角彎彎,笑得好不甜蜜,夢中的她接過亮澄澄的獎座,成為新聞界最閃亮的八卦女王。 驀地,床像扁舟一樣的翻覆,她連尖叫都來不及,整個人彷彿難產的青蛙,頭下屁股高,趴地動也不動。 許久許久之後,痛的感覺才回到身體,她哀呼一聲連滾帶爬,驚懼的瞪著沒腿的白色影子。 「鬼……鬼呀!有事沒事請別來找我,我不是日斷陽、夜審陰的包青天,可以讓你伸冤報仇,我只是混吃等死的小記者,沒辦法幫上你的忙。」哇!為什麼她有陰陽眼,老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玉皇大帝、太上老君、觀士音菩薩、媽祖娘娘,家裡李、池、吳、朱、范五府王爺,還有太子爺,快來救郎喔!她又被鬼纏上了。 「你在心裡喊誰來救命都沒用,睜開你的眼睛看清楚我是誰。」同居一段時間了,她還沒法適應多了個「人」陪她。 喝!不要搔她耳朵,好冰、好寒喔!「……桂香?」 「是啦!這屋子除了我之外,還有第二隻鬼嗎?」這地盤是她的,其它孤魂野鬼休想進入。 「一隻也很恐怖呀!」她小聲地囁嚅。 「你說什麼——」鬼的耳朵最利了,想背著她說壞話絕無可能。 「沒有啦!我哪有說什麼,你一大早幹麼嚇人,我的魂被你嚇飛了一半。」忍不住埋怨的苗秀慧打了個咚嗦,對「鬼」仍心存餘悸。 「誰嚇人了,你天天看、夜夜瞧還是膽小如鼠,怎麼能把責任推到我身上,傷天害理的事我可是一件也沒做。」做鬼也有鬼格,哪那麼沒品。 「……」有誰見鬼不怕,還能侃侃而談家事、國事、天下事?即使「認識」了兩年,苗秀慧還是沒法控制心裡的恐懼,每每被桂香突然冒出的蒼冷身影嚇得魂不附體,好幾回想用王爺符收她。 可是正如她所言,她什麼害人的事也沒做,安份守己的過她的鬼生活,偶爾還會幫忙拖地、收衣服、洗米下鍋,說來也不算太壞的鬼。 壞就壞在當人的她心太軟,明知人鬼殊途,還是狠不下心收伏,硬是被纏了好一段時間。 「不要老想用符收我,你心裡想什麼我全知道,既然這陽世間只有你看得到我、聽得見我的聲音,你只好認命。」她說得有幾分幸災樂禍,得意地飄坐書櫃上方。 苗秀慧面色慘淡,哀怨地瞪著死也不走的鬼。「那你也不要動不動飄到我面前嘛!人嚇人,嚇死人,鬼嚇人,沒藥醫,你好歹花個時間找出你的家人,請他們把你移回家供奉。」這才是一勞永逸的方法,省得她一天被嚇好幾次。 一提到親人,桂香的臉由慘白變慘綠,陰鬱得讓室溫驟降了十度。 因為為時已久,這位女鬼根本不記得自己是誰,出生何地,父母是誰,有什麼親人,對自己怎麼死的一無所知。她只能根據墓碑上模糊的字跡,隱約得知自己叫桂香,卒年二十一歲,以死時年紀往後推算,大概是五十出頭的婦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