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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於晴    


  李今朝回頭看她,嘻嘻一笑;「姑娘貌美,何必用得著這藥方?」

  「我蒙著面妳又如何知道我貌美?若我說,我就是那五十歲的老太婆呢?」

  她歎氣,有點不耐煩。「妳雙眸帶桃,額面光滑,哪來的皺紋?別鬧了。」她跨前一步,正要進內室,卻發現自己不由自主地往後滑去。

  羔子娘的!這種高手,她搏擊根本沒有用吧!

  玉手撫過她的臉,逼著她轉首面對那女人。那女人取下面紗,露出真貌。

  李今朝目瞪口呆,很想甩她一巴掌。一個青門窮得可以升天了,一個女人為了美貌可以擄來男人強制發生親密,江湖到底有什麼好?

  「嚇到了?」

  「呸!妳這也叫五十歲滿面皺紋的老婆子?了不起我三十歲時就妳這樣,這也叫老態?給我刺激麼?」她一擊桌,又當著她的面,伸手探進肚兜。

  那女子看著她自肚兜裡掏出一帖藥方。

  「我裝不下去了!明明的美人兒,這樣也嫌?仙女宮主,妳可聽說閒雲公子?」李今朝完全化身為街頭攤販,而且是專門舌燦蓮花的那種。

  「自是聽過。」她笑道,似乎很高興李今朝這樣稱呼她。

  「有聽過最好!聽說他老人家今年至少五十以上,外貌卻如三十左右,正是他養生得宜,我數月前為救人而中毒,閒雲公子身邊的五公子特地送我一帖千金難買的藥方,以後我不幹活了,就以此藥方走遍天下!」她都已經打好金算盤了,等傅臨春跟公孫顯不幹了後,她也跟著隱退,到時她就以閒雲公子為招牌,到處販售這帖藥方,還怕不吃到老賺到老?偏偏栽了!「妳要肯放掉蘭青,這藥方只給妳,以後我絕不販售,將來過百歲依舊貌美如花,天下只有一人,就是仙女宮主,如何?蘭青已經被我訓練成非我不可,旁人他都不舉,仙女宮主難道不是因此坐在外廳苦思對策的嗎?」

  「是這樣嗎?」那女子笑道,要拿過那藥方,李今朝立即扣住。

  「我信宮主,這藥方妳可以先拿走,但蘭青要還給我,別再碰他!」她非常爽快地說道。

  「我可不知妳這藥真不真……」

  「確實是真。我五叔隱退之後,致力撰寫養生之道,前兩年他用盡五十年藥理知識,寫出一帖藥方,我服過幾次,夫人當知,成效如何了。」

  李今朝聞言,立即轉頭,其速之快,她差點就此頸斷人亡了。傅臨春一身藍跑,長髮束起,十分乾淨簡單……不像是剛被怎樣怎樣過的……

  傅臨春微微一笑,自內室出來,看也不看李今朝一眼,同時交給夫人一迭墨漬猶在的紙張。

  「這裡頭,是春香平日修練的內功心法,只要夫人照著練,再配以李姑娘的藥方,要恢復十七、八歲的美貌太容易了。」

  宮主對上他的眼,笑道:

  「春香公子盡得閒雲公子的真傳,這內功心法也是閒雲親授,你這樣隨便給了我,不怕它日……」

  李今朝一聽她喊的是春香,而非蘭青,細長的眼眸暴裂了,她慢半拍想起傅尹早在外頭等著,分明是以春香名義召他過來的!娘的!

  「對夫人能有助益,這點內功心法算得了什麼呢?」

  「你真服過這藥方?」她細細觀察著他白若春玉的面容。

  「當然,春香從不騙人。」

  不騙人才有鬼!李今朝暗聲咒罵。

  宮主一目十行,閱完內功心法,又打開藥方,喜孜孜地笑了:

  「我本對妖神蘭青的能力有所懷疑,但既然能擒著他,試一試也無妨,可如今有春香的保證,我這青春,想必能在短時間內尋回。閒雲公子他……」

  「只要夫人願意,春香願請夫人上歸隱之島住上幾個月。」

  那宮主笑得開心,仿若十七、八歲少女的笑容。李今朝自認現在她已經沒有十幾歲的笑容了,可見,這位夫人先前應該確實是實齡五十,外貌十七八,如今練功岔了氣,變成三十多歲的憔悴!

  宮主忽地朝她看來。「可她想換的,是妖神蘭青啊!」

  「我在她眼裡,便是像那妖神蘭青,極具惑她之能。」傅臨春微笑道。

  李今朝坦率道:「確實如此。仙女宮主若需珍珠粉或養顏美容的藥材,儘管來找今朝吧,今朝一律無條件供給。」經青門一事後,她可以很確定,江湖貧窮的挺多,有錢的也不乏,但要做到像雲家莊這樣,有錢到天天砸上百珍珠也不會皺上眉頭的,鮮矣。

  那宮主果然眉開眼笑了。「既然如此,我就承下這情了。今朝姑娘想必是心急如焚,連耳環都只戴上一隻,就忙著來救人了。」

  傅臨春聞言,瞟向她的耳上,隨即一怔。黑眸若秋水,頃刻溢滿驚詫,驚詫下翻滾著不小心傾洩的情意,然後,迅速收起,藏得妥妥當當。

  她撇開目光,不想承認自己看見了。

  宮主笑道:「今朝姑娘可以先走,但春香可要在這裡留幾天。」

  「這是自然,春香還得留在這裡一陣,讓夫人順利習得心法。」他道。

  那宮主起身,又多瞧李今朝一眼,忽道:

  「真是遺憾啊,若你不是閒雲公子的親授弟子,那你我……」

  「春香也很遺憾啊。」他歎道。

  她噗哧一笑,道:

  「李今朝麼?市井間的小奸小惡、江湖的義氣、姑娘家的心慈,不會遮掩的弱點,既理智又情感充沛,衝動又有幾分小才智,重情重義,哪怕自家人介於是非模糊不清的地帶,只要她視作自己人了,就算是惡人她也力掩到底。春香公子,我跟她說這麼幾句話,卻也能勉強感覺到你言下之意了。」又是一笑:「你們聊聊,我這兒,是不歡迎自家人外的女人,晚點就送她走吧。」

  「多謝夫人。」

  李今朝一等她出外廳,咕噥道:「她在扯什麼?」

  傅臨春笑道:「她念的是我收入第三道門後雲家莊秘辛的一段。這裡不歡迎外來的女子,就連我一身紅袍也是沾了女子氣味,才脫在外頭。雖然妳被強擄來,但,只要她不高興,妳也會消失在世間的。」

  「那你給她內功心法……」

  「就算給了,能練到幾種火候全憑各人資質。如果她真能練到最高層,那時,她也不會留在江湖了。」見她不解,他笑:「能練到最高層次的,就是武癡了。一個武癡,一生只懂練武,哪會再來興風作浪?」

  李今朝拳頭握了又放,想著:握了拳就什麼也得不到……她看向他,低問:

  「你過來時,已打算不再頂著蘭青的身份?」

  「不一定。」他笑,盯著她的耳環,聲音低柔;「看情況。我事先並不知她是否會賣這面子?全仗閒雲公子在江湖上的名聲,這才賣給我這個薄面。」

  換句話說,若是見機不對,傅臨春還是會繼續冒充妖神蘭青?他行事太過隨意,她是知道的,但不知竟這麼「見機行事」。

  不可否認,她確實暗鬆口氣。

  忽地,大掌掬起她的胖胖耳環,他微地俯頭,似乎在確認這耳環的真實性。

  「我沒料到妳會來。」在內室寫著內功心法時,還真是錯愕不已。

  「哥哥有難,妹子自是力挺。」她故意道。

  他呼吸一頓。漆黑的眼眸與她對視。良久,他才沙啞道:

  「我不知妳會下那麼重的誓。我原以為,讓妳遠離雲家莊,等血鷹消失在江湖上後,也許再有機會……」

  再有機會什麼,他沒有說出口。是把酒言歡麼?還是下著棋?她都不清楚,但她唯一清楚的是,他沒有計畫地冒充妖神蘭青先來,是因為當時天要打雷了,她又不是沒有知覺的傻姑娘,怎會不知道呢?

  她不是縮頭烏龜,在她以為他被迫去抱一個女人時,她內心的決定絕不反悔。咬咬牙,大聲問道:

  「傅臨春,你喜歡我?」

  「傅臨春是喜歡妳。」

  那答覆毫不猶豫,令她心一跳。這一跳,不止是顫動,還有心痛。一個雲、一個泥,那一天,她徹底的明白了。可是,不往前走,她永遠也不知道自己能掌握住什麼。她瞇瞇眼,咬牙對上他的眼。

  「我還是怕雷。」那雷,總令她想起彼此的距離。

  「那我把十年送給妳吧。」

  她瞪著他。

  他平靜但溫暖地說道:「傅家人皆是過四十才婚,四十之前,我的日子都送給妳,當是我的賠罪。若是十年後,妳依舊怕雷,我便出家當和尚,日夜求老天不再劈雷。」

  她瞠目。這根本是在明示,他的未來只有她一個?什麼時候傅臨春這麼肉麻了?還是,他看穿她猶豫不決的主因?因為兩人差別太大了,一個高雅、一個低俗,終究難保將來不會各自厭煩。

  「說不定,是妳受不了我這性子,到時我纏妳也纏著不放。」他笑,忽地吻上她的耳環。

  她全身僵化。

  他淺淺笑著,沒有再進一步。「我帶妳出去吧,總要親自見妳安全。」以前裝作互不相識,以為可以保得了她,哪知她依舊避不開血鷹,還不如,由他保護著。現在的傅臨春,已非當日不及接下第三枚銀針的青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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