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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子紋    


  他忍不住用力的摟住了她,她掙扎著想要離開他的懷抱。

  他沒肯放手,低著聲音說:「別再做這些事了!」

  「不會了。」她斂下的眼裡沒有流露心中的情緒,彷彿木頭人一般的道:「再傻也不會再自取其辱了。」

  知道她誤會了,他急著想解釋,「我是擔心你……」

  「巧兒何德何能得到二爺的關心。」在這個時候,他竟然還能表現出好似在意她的模樣,夠了!別再騙她了,她也不想再作夢了。「巧兒只是個奴婢。」

  不!你不是!你是個格格啊!他抱緊她,想解釋,但她忘了一切,縱使他說得再多,她也不會相信,最後千言萬語全化成苦澀吞進肚裡。

  他鬆開她,俐落的翻身上馬,對她伸出手,「上來。」

  她搖了搖頭,退開一步,「不了,巧兒自己走回去便成。」

  唐文禹詛咒一聲,不顧她的反對用力的將她拉上馬。

  「別動,」他的手扣住她的腰,「不然你會害我們都摔下馬!不要口口聲聲說自個兒是奴婢,卻總是做些違背主子的事。」氣她看輕自己,也氣她一再推拒他,所以故意用話刺激她。

  她的心一擰,低著頭,不再看他,也沒有言語。

  沒有理會呆愣在一旁的劉福,唐文禹載著寧心疾馳而去。

  被他擁在懷中的感覺五味雜陳,這熟悉的觸碰,讓她又愛又恨又難以抗拒。風聲呼嘯而過,嗅聞著他身上的氣息,他們已經許久沒有如此靠近,曾經熟悉的懷抱,卻不再屬於她,她的眼眶微熱,不禁微垂下眼睫。

  「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

  他的低語伴著風聲傳來,裡頭的情感使她的心跳全亂了。

  她不懂,他反反覆覆,似多情又無情,他到底該如何面對他?想起糾葛的情感,使她的大眼湧上水光,閃著光亮,卻只能緊咬著下唇,不讓淚水滑落,為他該落的淚水不是早已流盡?

  馬才進了窯場的矮牆,廚娘帶著灶房裡幫忙的小丫頭率先跑了出來。

  廚娘關心的問道:「謝天謝地,巧兒,你沒事吧?」

  寧心沒有說話,只是搖了下頭表示她沒事。

  幾乎才一下馬,唐文禹就注意到了她的不對勁。

  「你的腳怎麼了?」他急問。

  「扭傷了。」她的口氣是不以為意,彷彿受傷的是別人。

  第7章(2)

  他的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

  「去請個最好的大夫!」他不顧反對,一把將她抱起,對一旁的廚娘交代。

  廚娘被眼前這一幕嚇得眨了眨眼,但隨即回過神,要一旁的丫鬟去找大夫。

  「這裡最好的大夫是我們家夫人。」廚娘跟在唐文禹的身後咕噥著,「不過,咱們可請不動。」

  廚娘先走在前頭,將巧兒的房門推開。

  「夫人家世代都是名醫,當初巧兒要不是遇上了夫人,就算沒在雪地被凍死,被救起之後那場大病也會要了她的小命!巧兒啊,你先把濕衣裳換下,大嬸去替你熬碗薑湯,不然著涼了可不是鬧著玩的。」

  「謝謝大嬸。」寧心道謝,廚娘一走遠,她立刻說:「放我下來!」

  唐文禹的手緊了下,極為不捨的放她下來。

  她轉身背對著他,「爺請回吧!」

  他沒有多言的轉身離去,接著,她聽到房門被關起的聲音。

  淚水幾乎忍不住就要奪眶而出,她深吸了口氣,強壓下難過的情緒,換上乾爽的衣物,才忍著痛坐上床沿,房門卻再次被推開。

  她循聲望去,驚見唐文禹去而復返。

  「你……」

  他沉默的蹲在她面前,不顧她反對的抬起她受傷的腳,腳踝已經腫了起來,該是很疼才是。

  他心中五味雜陳,抬頭望著她。一臉蒼白的她,穿著粗布衣,原本細嫩的雙手上有著新生的繭,這是她在畫坯之餘,在灶房幫著廚娘幹活的成果。這張臉依然是他所熟悉,但是眼神裡不再跳動著喜悅,身上衣物不再有以往的富貴,臉上也不再有笑——

  「這不該是你的生活!」

  他一開口說的話,就使她心跳微亂,急著想辯解,「這是我要的,我很快樂!」

  「若你真快樂,為什麼你不再笑了?」

  兩人四目相接,寧心懷疑自己在他眼中看到了深切的情感,就如同過去一般。

  她的反應使唐文禹突然懷疑她已經恢復記憶,甚至從未失憶。

  「阿茹娜,你真不記得我了?」

  這聲熟悉的叫喚重重撞擊著她的心,但最後她移開眼睛,柔聲的語調傳進他的耳裡,「我該記得你什麼?」

  她簡單的一句話,他卻全明白了。

  因為蒼天作弄,他選擇一手葬送與她青梅竹馬的愛情,對她而言,不論她是真的失憶或是假的,他都造成了她的痛苦,所以她選擇與他成為陌路人。

  「這樣的生活真是你要的?」

  她沉默久久,最後幽幽的開口,「如果你真對我有一絲愧疚,就完成你對郎大人的承諾,然後離開這裡遠遠的,別管我,別再左右我的生活,就當你我從未認識,這是我對你唯一的請求。」

  看著她,他心緒激動萬分,是他福份太薄、兩人緣份太淺,讓彼此無法如願相守到老。

  若是還有來生,他期盼可以實現今生對她的許諾。

  唐文禹站起身,不願讓她看到他眼底的落寞,轉身離開。

  她明明從未失憶,卻裝成從不認得他,這就是他傷害她所要承受的苦果。

  明明相愛,卻只能當成不相識的陌路人。

  明、後日,第一隻窯燒的瓶便能出窯,成與不成就看這幾日,唐文禹沉重的歎了口氣。

  窯場上下都瀰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息,而一手主導的他更是片刻不能鬆懈。

  「二爺,王府派人求見!」

  唐文禹挑了下眉。王府派人來?

  「叫他進來。」他依然專注於修坯的動作,分心的說了聲。

  姚華被請了進來,不過才到門口,便已先跪下。

  唐文禹眼角瞄到了她的動作,立刻放下手上的刀,轉身面對她,注意到她一身素衣、一臉哀感,心不由得一緊,「出了什麼事?」

  「是福晉……稟二爺,福晉仙逝了!」

  她的話像是一道雷,打得唐文禹一臉愕然。他的大嫂怎麼會……他立刻上前一把拉起姚華,「什麼時候的事?」

  「約五日前的夜裡,福晉咳了一大口血,就跟老福晉死前一個樣,昏了過去就沒再醒來,天亮時,就已經沒了氣息。」姚華哽咽的回答,「王爺派奴婢來稟告二爺一聲,要二爺能在福晉行喪禮前回府。這是王爺要小的帶來給二爺的家書。」

  唐文禹呆愣的坐在椅上,沒料到事情會如此轉變。

  「二爺,」姚華擦著不斷掉下的眼淚,「你要節哀!」

  唐文禹收拾了情緒,微顫的打開兄長所寫的家書。

  大哥並不催他回府,只要他在行喪前回去便成。

  因為他明白,自己的弟弟既然點頭答應出手相助郎窯,一定得將事情完成才會離開,所以他也體貼的不給予壓力。

  「三天後,」唐文禹心情沉重的做下決定,「起程回府。」

  「是!」姚華點頭,抬頭看著他,輕聲問道:「二爺,看你的氣色……丹藥可有按時服用?」

  唐文禹隨意回應當作回答,他抬起頭看著同樣一臉蒼白的寧心。

  順著他的目光,姚華這才注意到一旁角落有道熟悉的身影,她的眼睛因為震驚而大睜。

  「她是巧兒。」唐文禹淡淡的說。「郎大人救起她,她失了一切記憶,什麼都記不得了。」

  失憶?姚華仔細打量著不發一言的巧兒,注意到她在桌下那只握著畫筆的手握得死緊,明白她並非如表面一般無動於衷,她肯定,她絕不可能失憶。

  唐文禹閉了下眼,大嫂的過世來得太突然,他起身,緩緩走到了寧心的面前。

  「這對瓶,」他深邃的眸子溫柔的緊鎖在她細心雕繪的瓷瓶上。「看來是送不出去了。」

  她靜靜的看著他,他雖然沒有多說,但是眼底的傷痛已說明一切,在她還不知該如何反應前,他已經轉過身,大步離去。

  看著他的背影,她不由得怔忡出神。

  想要跟上去,但最終只能硬生生的坐在原位,看著眼前的瓷瓶,她的玉容慘淡,想起了福晉,她滿懷悲傷。

  現在她是該或不該繼續畫下去呢?

  第8章(1)

  天還未亮,寧心拿著饅頭,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目光看著通往唐文禹房裡的小徑,已經過了他早該出現的時辰。

  她已經好幾日沒在這裡等他,他們心頭都明白了某些事,也都下意識的躲著彼此。

  但在乍聞福晉死訊時,他臉上的蒼白令她無法釋懷,還聽說夜裡他似乎因為太過傷悲而暈了過去,更令她不安。

  小徑上出現了一道身影,不過不是唐文禹,而是姚華。

  寧心坐在石頭上,沒有離開,只是靜靜的看著對方走近。

  姚華最後站定在她面前。

  她不言語,只是抬頭看著她。

  「姑娘,」姚華有禮的開口,「借問灶房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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