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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頁 西嶺雪 哲哲詫異道:「你給開的藥?你開的藥也能治病,那還要太醫院做什麼?」 大玉兒省悟過來,剛才看見姐姐身體不適,一則關心情怯,二則也是賣弄,竟露了底細,此時悔悟已遲,只得勉強笑道:「我也是淘澄美容方子時,記過一兩則滋補的方子,左右於人有益的,便是治不了病,也吃不壞人就是。」 哲哲笑道:「你雖這樣說,我可只是信不過。」便叫迎春送燕窩過去給海蘭珠進補,趁機探視。一時迎春去了回來說:「格格吃過藥,燒已經退了,睡得正熟,臉色紅潤,不像是有病的樣子。」 大玉兒道:「姑姑看是怎麼著?我就說姐姐沒什麼病,不過是昨兒逛御花園玩得累了,早上有些起不來就是。」 哲哲自己大驚小怪的,白緊張一回,聽見海蘭珠沒事,再不信是大玉兒醫術高明一劑奏效,只當海蘭珠未免輕狂,不過是小有不適就推病不起,連早請安也脫懶,心下倒有些不喜,淡淡道:「睡了就罷了。她既然不叫你告訴我她生病的事,等她醒來,你倒也不必說我知道,總之沒事就好。」 大玉兒自清寧宮回來,果然不向海蘭珠提起,只說因有外戚親眷來訪,哲哲忙於接待,並不曾留意海蘭珠未來請安之事,叫姐姐不必擔心。海蘭珠聽見,倒覺悵然,心道姑姑對自己這般親熱關照,然而自己偌大個人不見了都不留意,可見再關心也是有限。她又是心裡藏不住事的一個大孩子,再見哲哲時形容之間便有些委屈之意;哲哲原就惱怒海蘭珠托病不起疏於禮節,又見她事後竟一聲兒也不提起,更覺她對自己不敬,對這個侄女兒的喜愛大不如前,漸漸疏淡起來。 眾人見海蘭珠親姑姑妹妹尚且如此,豈有不跟風趨勢之理?便也都時常冷言冷語,不似海蘭珠初入宮時那般親熱。惟有綺蕾卻還是一如既往,仍與她同行同止,親厚無間。海蘭珠也益發與綺蕾親近,視她為平生知己。 且說自綺蕾遷居後,大汗幾乎沒把關睢宮當作了清寧宮,日日夜夜盤桓不肯去,只差沒有在那裡升帳聽朝。諸宮后妃妒恨已極,大汗在宮時不敢抱怨,只等得大汗出征,便紛紛往清寧宮來請願,向哲哲哭訴道:「大汗後宮嬪妃無數,卻獨寵靜妃一個,令我們獨守空房。春恨秋悲,草木尚知一歲一榮,一歲一枯,難道我們竟都是枯樹朽木,不知冷暖的嗎?」 哲哲歎道:「你們說的何嘗不是?我又怎會不知?只是太醫已經診出綺蕾所懷確為男兒,大汗如今正在興頭上,一心一意只等綺蕾臨盆,只差沒有設個神座把她給供起來,哪裡還聽得進我說話?」 便有東側宮庶妃、豪格之母烏拉納喇氏氣道:「生兒子誰不會?難道豪格是打天上掉下來的?他跟著大汗南征北戰,立了不少戰功,然而大汗待我又怎樣呢?」說著掩面而泣。 不料這話卻傷了娜木鐘,一旁酸溜溜地道:「就為了豪格上過幾次戰場,摸過槍拉過弓,大汗不知前前後後給了姐姐多少賞賜,又封豪格做了貝勒,多大的榮耀。姐姐還不知足,難道也想大汗打個神座把姐姐供起來不成?」 便是哲哲也因不曾生過兒子,最聽不得別人恃子而驕的,便不肯為烏拉納喇氏說話,只向諸妃含含糊糊地道:「左右綺蕾離生產也沒幾個月了,難道到了八九個月上,還有氣力狐媚大汗不成?便是孩子生下來,好歹也要休養三五個月,屆時我再緩緩地向大汗進言不急。」 娜木鍾笑道:「緩緩地進言?只怕等娘娘做八股文章似的兩句一詠三句一歎地,好容易把話說完,綺蕾的孩子都拉弓上馬,也可以跟著他哥哥豪格貝勒上戰場打仗了。」說得眾人都笑了。因見莊妃站在一旁若有所思,便推她道:「你這半晌一聲不響,什麼意思,倒也說句話兒好不好?」 莊妃向來自視清高,況且心中早有主意,豈肯參與眾妃這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燕雀之議,雖然滿心不屑,面上卻絲毫不肯流露,只做無辜狀岔開話題向姑姑道:「這兩日天氣乍暖還寒,驟冷驟熱,姐姐不適應,又病了,我說請太醫來瞧瞧,她又不肯,我這裡正不知如何是好呢。姑姑看是怎麼辦?」 哲哲煩惱道:「我這個侄女兒,自小兒嬌生慣養,不像是大草甸子上來的格格,倒像是中原江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姐,三天兩頭地生病,真是叫我操心。又不肯看太醫,那便怎麼好?有病總得看,就是麻煩費事兒,也說不得了。」 莊妃獻計道:「特意地往太醫院請大夫去,又是通報又是安排地總要耽誤半天,且也讓姐姐不安;橫豎對門關睢宮裡天天有御醫聽差,不如就近請了來,倒也方便。」 哲哲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只是靜妃懷孕已足七月,按照宮規,太醫是要十二個時辰排了班聽差的。我們這會子把人叫了來,知道的說我們貪方便,不知道還以為是存心同關睢宮找麻煩呢。」 恰時睿親王妃往宮裡請安,聽到議論,不待別人答話,先就拍手笑道:「姑姑說哪裡的話來?綺蕾不是那樣多心的人,她在我府上一住大半年,我白天晚上地教規矩,再不會讓她這般張狂挑剔。我正要請娘娘的示下去看看綺蕾,既然娘娘要召太醫,不如就是我親自去請吧。」 莊妃笑道:「哪裡急在這一時?你剛進來,我們姐倆還沒來得及說上三句話。還是迎春去請一聲好了,等下姐姐去看靜妃,再當面解釋不遲。」 眾妃也都七嘴八舌地說這樣最好,靜妃哪裡就那樣嬌貴了,太醫離開一時半刻都不行,況且臨盆的日子還早,何苦這般張張火火。 哲哲聽眾人說得有理,便命迎春去請,再三叮囑說:「到了那邊,記得先向靜妃請安,稟明原因,不要使她多疑。」遂一同動身往永福宮來探病。 海蘭珠見一下子進來這許多人,自是不安,強撐著起身在炕上給姑姑請了安,又向睿親王妃含笑問好。王妃隨口說些門面上的現成話兒,便出來外間榻上同大玉兒坐著喝茶聊天,因說起多爾袞這次匆匆回京又即日出征的事,不禁滿腹牢騷,抱怨起來:「一年裡倒有大半年不在府裡,在府那幾個月,也多半忙公事,難得不忙公事,也是關著門看書,再不就是練武,哪裡肯與我好好說上半日話?反是綺蕾在府裡養病那些日子,他一天三次地往後花園裡跑,聽侍候的丫環說,連喂粥餵藥這些賤役他都肯親力親為的。」 大玉兒聽了,大為刺心,著緊問道:「多爾袞那般豪壯,也肯做這些瑣事?丫環說的可真?」 王妃道:「怎麼不真?我聽丫環說,那綺蕾病得人事不知,吃不下藥,吐他一身一衣,他都不嫌棄的。對我都不曾那樣耐心。」忽見大玉兒臉上變色,後悔起來,惟恐她疑心多爾袞與綺蕾不妥,若是向皇太極提起,豈不麻煩。遂忙改口說:「不過總是丫環們捕風捉影,我倒也沒太當真。」 越是她這樣說了,大玉兒反而越覺狐疑。細想多爾袞幾次往永福宮探望,果然形跡可疑,綺蕾進宮前又並不見他這樣頻繁拜訪,且忍冬說過,多爾袞圍獵走的前日曾來過永福宮,那日自己和睿親王妃一道去了清寧宮,只綺蕾在屋裡,當時忍冬因回宮取一樣東西,恰好看見多爾袞和綺蕾兩個在一處說話,雖沒聽真他們說些什麼,但兩人面色沉重,顯見有甚大秘密,看到忍冬來便散開了。當時自己並未放在心上,只道多爾袞來永福宮自是為了同自己相會,因沒遇到才怏怏不安的,如今想來,竟不是為了自己,倒好似綺蕾才是關鍵。 第44節 最香艷的一次暗殺(4) 一時新仇舊恨都勾起來,幾處裡湊在一處,越想越真,越思越惱,不禁銀牙暗咬,怒火中燒,好你個綺蕾,搶了大汗的恩寵不算,竟然連多爾袞也勾上了,存心與我為難不成?又想綺蕾進宮這半年來,獨霸龍床,受封靜妃,賜住新宮,一步一步越過自己的頭去,下一步,只等她生下男子,就更可以母憑子貴,目空一切了。難道,自己就眼睜睜地看著她這樣作威作福,一刀一刀往自己心窩裡捅刀子不成?真正是可忍孰不可忍,如果她對著這樣的步步緊逼還不還手,也真枉叫作了女中豪傑,後宮學士! 王妃見大玉兒不說話,更加自悔失言,不便多坐,恰時太醫進來,哲哲做別海蘭珠回駕清寧宮,王妃便也端起杯來告辭,要往關睢宮探綺蕾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