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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常歡    


  「冷……」她拍著臉頰,經過方纔那一陣子攪和,總算能正常說話了。

  「想說?想說?吃辣的會暖和些。」

  叢傑白她一眼,突然高高舉起罐子朝河裡扔去。

  「你你、你幹嘛?」見他如此,溫喜綾顧不得擦淚,吐著舌頭問。

  「下次不准再碰這些有的沒有的!」

  把自己沒吃多少的烤肉遞給她,叢傑嚴厲的警告。

  咬著烤兔肉,溫喜綾越想越生氣,突然抱起箱子,起身往回走。

  「你去哪?」

  「回去宰人。」

  「啊?」

  「都是那些強盜害的!」她扭頭,浮腫的眼中仍是淚光閃閃。「弄得我們在這進退無路,非要好好教訓他們不可!」

  照著原路,氣呼呼的溫喜綾盤算著什麼似的,在中途拾起一支船槳,扛在肩上一路走回去。

  以羅大虎為首的強盜們早就清醒,幾個人相互緊緊選拔,口嘴並用,用滑稽的姿勢想為彼此解開手腳上的綁縛。

  溫喜綾眼明手快,一個箭步飛去,朝羅大虎就是一槳板拍去。「想逃?綁著你還不安分點!給我說清楚,附近哪兒有船!」

  又挨揍又受凍的折騰了一夜,羅大虎早沒了昨晚掠奪錢財是的氣勢,加上腦袋被呼了一記火辣辣的疼,只嚇得他咿咿唔唔連連搖頭。

  「去!」溫喜綾又是一板,這一次連羅大虎嘴裡的那塊布團都打飛了。

  「咱們的船都泊在一塊兒,公子也看到的,手下留情……疼啊!」

  「出來混還怕疼?是不是男人啊!」她還不輕饒,手肘繃直朝羅大虎天靈蓋上又一砸。

  「唉呀!」他慘叫一聲,仰面摔下去。

  「喂!打人就打人,你別太過分,往不該碰的地方碰!」叢傑看看兩眼上吊的羅大虎,破口大罵。

  「氣死人!沒有船怎麼離開這鬼地方?」她雙手環胸,咬牙切齒的問。

  「再想辦法就是,你一個勁的打人出氣也沒用。」

  「全都是你!沒事扔了我的辣粉!」

  「想吃掉這些人啊!烤的燙的都成,再加點粉調味!你有意見嗎?」

  她沒好氣的踢開地上的一顆小石,擊中另一名強盜,對方慘叫,此舉又惹來溫喜綾一陣痛罵。

  「敢出來殺人放火,就帶點種,別哼哼唉的,給我站好!」

  「那你還問辣粉,無聊!」叢傑眺望河水,沒好氣的說。

  「不能問哦,我的東西我不能問哦?」她回嘴。

  「都扔到河裡了還問啥?搞不好都辣死一堆魚了!」他惱火的說,轉頭看她沒閒著,動作俐落的逼著所有強盜連成一排朝河面跪下。

  「你又想對他們作啥?」他皺眉問。

  「還能作啥,讓他們跪在河邊好好反省,這兒人煙稀少,如果好運沒餓死,也要讓他們入夜後凍成冰棍!」

  「……」

  「便宜了你們!」溫喜綾踹羅大虎一腳。「要不是辣粉被扔了,我真要餵你們一人一口,整死你們!」

  聽聞此言,叢傑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罵完羅大虎後,溫喜綾還沒打算歇手,接著生火,撿來一截樹枝燒烤成炭後,取來槳板,專注認真的拿起炭筆在槳板上寫字,原本不吭聲的叢傑再度被挑起好奇心。

  「現在你又作啥?」

  「寫字!」她頭也不抬,倔強的臉上不可侵擾的嚴肅。

  那副模樣逐漸在他眼底放大,一種始終沒被參透的心情令他極不自在。

  他想起那日清晨,溫喜綾在大牢騷滿腹裡對上他時那對像發亮火炬的雙眼。

  從傑恨恨地拍了下腦袋!此刻冷風灌頂,前途也茫茫,她眼睛閃不閃亮不亮,關他啥事了?

  在槳板上寫好字,溫喜綾將之綁在羅大虎背後,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叢傑上前,只見那上面歪歪斜斜地寫著三個大字——大患人。

  他挑眉,忍不住又默念了三遍,終於出聲:「這是什麼意思?」

  「大惡人。」她說著,突然很同情的瞞他一眼。「我忘了,大蟲你不識字的,真的好可憐喲。」

  叢傑張大眼,用力睜開,再用力產上,眨眼想看清楚那個「患」字,彷彿被人封住全身各處要穴,無法思考無法接話無法生氣更無法言語。

  患跟惡?

  天可憐見,這個猶如惡夢一般的麻煩精,他還能忍受多久?

  處理完羅大虎的事後,兩人商議了一陣,決定放棄先前逐水而走的計劃,改往矮林裡走,希望能在山森裡找到人煙。

  在濃密的林子裡瞎走了一整天,雖然已盡量循著水聲前行,但除了蟲鳴鳥叫、瀑泉潺潺,頂頭大片湛藍無際的天空,及偶爾出現的幾隻小獸,其它什麼都沒有。

  越走心情越浮躁!叢傑思前想後,就是不明白,怎麼才不過一天光景,他便把自己搞成這副狼狽模樣。

  待走出這片林子、找到人家,再尋到船回到蘇州,還要多久?

  楊州還有一堆事等著他去忙呢。

  他的寶貴時間怎能耗在這無人山林裡白白浪費!

  溫喜綾的狀況也好不到哪兒去。清晨時一塊料理過頭的兔子肉令她對烤肉興趣盡失,肚子餓得咕咕叫,雖然她在樹上尋到同顆賣相極佳的果子,卻是酸澀難以入口。

  追根究柢,全拜她那死鬼老爹所賜!在翠湖有好好的福不享,卻逼她離鄉背井的挨餓受罪!

  儘管天氣極好,林中景色如詩如畫,但遇上心情不佳的兩人,無論怎麼天時地利多配合都沒有用:沒多久,兩人又為了一些芝麻小事吵了起來,叢傑終於發難——

  「都是你的餿主意!要是早聽我的,從一開始就沿著河岸走,說不定早遇到船了。」

  「是啊,那你幹嘛跟著我走?」溫喜綾回嘴。

  「是你說這林子裡可能有人家!咱們走了這麼久,卻是什麼都沒瞧見!」

  「對啦!應該聽你的,你是先知,要替你供牌位,照三餐拜嗎?」

  「說話這麼刻薄,難怪沒人要。」他冷哼。

  「你說什麼?」

  這一次叢傑不打算忍耐了,他怒目與她對視,全然不肯相讓。

  「我說你這男人婆沒人……」

  溫喜綾攥著死緊的拳頭,打算在他尾音落下便要揮出,叢傑也準備好要接招,不過事情卻在剎那間出現了變化。她急退一步,原本狂怒的眼神變得迷濛有神。

  「香!」

  「啊?」他愣住,鬆開拳頭。

  「好香……」她閉上眼睛,深深地歎氣,微翹的睫毛在一瞬間澆滿了大量的感動,泛出潤澤水光,美麗得教人目眩。

  如此巨大的轉變,令叢傑摸不著頭緒,他怔怔地看著她翕合的鼻子,彷彿像窒息的人獲救時那般貪婪的吸取空氣,然後迅速朝前面跑去。

  媽的咧!叢傑傻眼,他發誓前一秒她可不是這樣的。

  「溫喜綾!」他大吼。

  「有東西吃啦!還不趕緊跟上來,笨大蟲!」她回頭喊。

  這這這……這是什麼跟什麼!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的叢傑追了上去,一股嗅來直讓人胃痙攣的香味令他收了口。

  好香啊,怎麼方纔他都沒察覺?

  循著味道,他們終於見到了離船後的第一戶人家。

  在那堵幾乎半傾倒的破土牆內,有間搖搖欲墜的小茅舍。

  茅舍外,用石塊堆砌成的小灶爐散出熱騰騰的香氣。

  「就是那個!就是那個!看到沒!」溫喜綾忘情的喊著。

  「這麼破的房子有人住嗎?」叢傑問道。

  「你是真笨還是裝傻啊!能煮東西的,不是人難道是畜牲?」

  「你能不能閉嘴?別一直反駁我!」他低吼。

  「只要能讓我吃飽肚子,閉嘴算什麼。」她反常地不跟他繼續吵下去,順勢尋了一片半塌的土牆靠著。

  舍下斑駁的木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模樣嬌怯的姑娘望著他們。

  「噯,我們餓了!我們餓了!」溫喜綾又跳又嚷。

  這船行徑真教叢傑覺得丟臉極了,他忍無可忍的朝她腦袋拍上一記。

  溫喜綾瞪他,摸摸咕嚕作響的肚子,識相的退到身後去。

  「勞駕這位姑娘,我們迷路大半天了,想跟你——」

  「圓兒,是誰呀?」一道蒼老的聲音從屋裡傳來。

  「爹呀,是兩位迷路的生客。」

  一名頭髮半白的老翁從屋內走出,打量了他們一會兒,臉上浮現憨厚的笑,只是笑裡糾著眉,似乎藏著心事。

  「兩位爺兒可是餓了?」老人問道。

  「是呀,好餓好餓!我真是快餓死了!」溫喜綾焦急的插話。

  「寒舍正煮好一鍋湯麵。兩們爺兒若不嫌棄,請進來一起享用吧。」

  「可是爹……」圓兒欲言又止,似乎要說什麼,老翁搖搖頭。

  「丫頭,帶他們進去吧。」

  走進屋子,赫見那勉強還有些空間的破落廳常竟堆滿各式各樣紅色禮服。

  叢傑看著父女倆仍是那黯然神傷的表情,與這喜氣十足的禮盒完全不協調。

  進了廚房,兩人才一坐好,那叫圓兒的姑娘已從屋子外頭端來兩碗湯麵。溫喜綾餓得發昏,一接過湯麵,連聲謝都忘了說,便呼嚕呼嚕的吃起為。

  叢傑抬頭對圓兒微笑,卻在桌底下狠狠踹了溫喜綾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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