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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綠光 蟠城是座商城,南來北往的商旅,不管是要北上京城還是南下庫思城,都必須經過蟠城,也因此,蟠城裡的銷金窩自然是以出賣靈肉為生,供商旅解悶發洩,而她日後不想走上這一途,所以趁著現在開始變。 因此她必須說服菊姨,讓菊姨相信不同的作法可以攢到同樣的銀兩,雖然菊姨一開始聽不懂何謂奇貨可居,但慶幸的是,經她分析解釋之後,菊姨暫時採納了她的想法。 畢竟,抬高價碼後,最大的利益者是菊姨,她有什麼好不答應的?況且事實證明,她的策略是正確的,財源滾滾而來呀。 「香兒,你說,我是不是天才?」誇她吧,她才十三歲,可她卻擁有三十歲以上的超齡智慧。 香兒呆呆地看著她半晌,摸了摸鼻子。「大概是我沒讀書吧,老是覺得你說的我聽不懂,好比……什麼叫天才?」 這下子,換瀲灩呆住了。 這是香兒第幾次這麼說了? 之前香兒就說過,她有時說話很古怪,有些話她都聽不懂。一開始,她並不以為意,可後來竹音和其他姊姊也這麼說……她不禁想,自己到底是打哪來的,要不怎會連最簡單的對話都教人覺得古怪。 她試著跟菊姨詢問她的身世,可惜都被菊姨四兩撥千斤的帶過了。 不過,她再想了想,也許是南北有差異,習慣用語不同罷了,又也許她曾經讀過許多書,所以腦袋裡才會這麼有料。 面對香兒一臉疑惑的神情,她也只能撓了撓臉,道:「天才就是神童的意思,就是形容那個人很聰明。」說真的,她真的覺得自己當之無愧,畢竟她才幾歲呀,如此博學多聞又十八般武藝皆通,這樣不算天才,怎樣才算天才? 「喔,這麼說來,小姐還真是天才呢。」香兒完全認同地點著頭。 「是吧、是吧。」她是被誇得有理,絕對當仁不讓。 「所以,就是因為小姐太有才,菊姨才會打算下個月再弄一場表演呢。」香兒立刻遞上第一手消息。 瀲灩眼角不禁抽了下。唉,菊姨真的是太短視近利了!出人意表的手法玩一次就好,要不就久久玩一次,至少也要等到過年當壓軸,下個月就再玩一次,太沒創意了。 「菊姨說你有空就想想曲目,抽點時間和綺羅、如煙她們一道練練。」 瀲灩一臉無奈地看向遠方。怎麼練?可不可以不要這麼考驗她的智慧? 綺羅擅琵琶,如煙擅琴,雖然談不上一絕,但騙騙眾人的耳朵是行得通的,而她是十項全能,交到她手上的樂器,她還沒有彈奏不了的,可她挑了笛,倒不是刻意避開鋒頭,而是她天生就喜歡笛的花舌俏皮聲,教她一聽就覺得心情好。 而且笛音多少可以緩和她們兩個斗樂器,要知道,把琵琶和琴彈得像是十面埋伏,殺氣盡現也不容易,為了不讓人聽出她倆殺氣互絞,她只好盡出鋒頭,硬是讓笛音如鳥啼般地在月色裡輕盈跳躍著。 於是,綺羅直到現在都沒有給她好臉色過。 如今要練……她想先裝病。 有沒有什麼法子可以讓健康的她看起來病懨懨的? 「瀲灩小姐。」 迎面走來,有人對著自個兒輕喚著,瀲灩忙抬眼,噙笑喊了聲,「蘿兒。」 「我家小姐要我跟瀲灩小姐說聲謝謝。」小丫鬟朝她恭敬地欠了欠身。 「說哪的話,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能派上用場,我替曉蕙姊姊開心。」瀲灩笑了笑,瞧她手上還端了盆花,便道:「去忙吧。」 蘿兒應了聲,便快步從她身旁走過。 香兒不禁瞄了瀲灩一眼。「你是不是教了曉蕙什麼?」 「也沒什麼,前天上酒時,適巧見過她今日的客人,聽那客人提起過他愛菊,我便想曉蕙擅栽種,她院子裡的花開得真美,都中秋了,菊花還艷放著,就提議她帶盆菊花應景,沒想到竟是奏效了。」 「你跟曉蕙平時少往來,竟也懂她這麼多?」香兒驚詫極了。 「人嘛,相處時,多多注意就能看出端倪,好比丹楓擅字,采芯擅畫,竹音擅繡,如果要吟詩作對,那就要找巧蘭,想聽簫曲就找萩凝,要找好手腕的,非書琪莫屬,笑裡藏刀是湘緋,還有……」 「小姐,你真的是天才!」香兒捂著胸口,不敢相信她竟能如數家珍地點出這些人擅長的,有的根本就沒在小姐面前表現過。 「再多誇我一點。」她雙手一攤,勾彎菱唇,俏顏是說不出的得意,訴不盡的少女嬌態。 說了她要改變遊戲規則,當然得摸清天香樓的花娘們的底細。 她只能說,這些姑娘都很有才,只可惜……就可惜了。 照道理說,琵琶聲該要有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的磅礡與婉轉,古琴聲該要悠揚迴旋,在靜謐夜色裡一點一滴地染進每個人的心裡,徘徊流連,聞而忘返。 照道理說,應該是這樣的。 對……應該是這樣的,可她右手邊的綺羅早早引燃了戰火,煙硝味重就算了,還殺氣騰騰,一首霓裳曲彈得跟四面楚歌沒兩樣,更糟的是,她左手邊的如煙似乎收到挑戰書,十指青蔥刷抹挑撥,琴聲如魔音,穿耳欲聾。 而她,就站在中間當炮灰,莫名被炸得滿身傷! 唯一慶幸的是,她堅持原地演奏,要不照菊姨一時福至心靈說要改到一樓大廳,樓被炸就算了,她還覺得非常丟臉。 丟臉的絕不是她,而是站在兩個毫無音樂素養的表演者之間,讓她替她們感到非常丟臉。 好歹客人上門都已經給了茶水錢,端出這種演奏內容……這叫做詐欺! 合奏需要默契,默契需要培養,既然不想培養更不想合奏,她們幹麼還興匆匆地答應菊姨這件事?知不知道這一回還加入了舞蹈團,這麼亂的拍子到底是要人家怎麼跳呀? 可她惱歸惱,卻不能放任她們兩造廝殺,眼前烽火四起,她要從哪救起? 握了握手中的竹笛,瀲灩吸了口氣,趁著兩人稍停的縫隙,吹出了脆亮的泛音,猶如夜鶯啼吟,鳴聲清婉。 早已候在亭子兩旁的花娘,隨即舞動水袖,襯著秋濃霧重的月夜,彷彿月中仙子下凡一般,讓對岸的賓客們發出陣陣讚賞聲。 綺羅和如煙同時看了她一眼,她專注在吹奏上,纖指移動,恍若夜鶯在月夜中展現歌喉,發聲超高音階,悅耳清脆,響遏行雲,隨即轉為短音,表現高超的花舌技巧,猶如清瀑落泉,輕盈淙淙,最終化為幽幽潺潺。 她轉過身,朝著兩人使眼色,如煙頭一個反應過來,隨即撥弦跟上她的笛音,綺羅也不甘示弱地跟上,然卻怎麼也無法隨心所欲地彈奏,被迫跟著瀲灩的笛聲悠揚忽快忽慢,如疾雨似濺雪,纏綿中藏著低切私語。 待一曲奏畢,對岸響起陣陣掌聲,瀲灩婷婷裊裊地欠了欠身回禮,隨即回頭看著如煙和綺羅。 「姊姊們想鬥琴,妹妹沒有意見,但也要看狀況,今兒個客官們上門是給了賞銀在先的,咱們不能自砸招牌,讓別人笑話咱們,是吧?」瀲灩勾著笑意,勾魂大眼卻是看得人冷進骨子裡。 她從沒遇過這麼爛的演奏組合,她敢說,這一場合奏絕對是她人生裡最糟糕的一場!念頭一出,她突地頓了下……從沒遇過?這四個字從她腦中迸出,還真是有些耐人尋味。 她分明沒了以往的記憶,可為何她會覺得她曾與人合奏過,而且默契十足,行雲流水之中相輔相成,她微瞇起眼思索,卻怎麼也想不起過往,彷彿隔了層紗,只能在隱隱約約中瞧見了三個人似的。 「唷,這是怎麼著,什麼時候天香樓是由你當家作主了?」綺羅冷哼著,撇嘴嗤笑了聲。 「姊姊說哪去了?這天香樓再怎麼輪也輪不到我當家作主,不過是與姊姊們說說罷了,而且在天香樓裡爭個魚死網破有什麼意思?倒不如多攢點銀兩傍身才是王道,姊姊們總不想臨老淒涼吧。」 如煙微瞇起眼瞅著她,而綺羅已經沉不住氣地站起身。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我呢,不想永遠待在天香樓,也不想跟誰爭,只是想安分度日多攢點銀兩罷了,姊姊們不也是這麼想嗎?」哪怕對沒有團隊精神的人唾棄到極點,瀲灩還是維持著最柔軟的姿態說理,不為什麼,只為了能讓自己安全地在這裡活下去。 綺羅哼笑了聲。「說的比唱的好聽,誰不知道你近來將菊姨哄得妥妥貼貼,不管你開口要什麼,菊姨沒有不答應的,如此,你敢說你不想爭?」 第二章 攢銀子得有策略(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