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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頁     寄秋    


  「小皇叔,我的身子沒什麼大礙,你看我不是照樣又跑又跳,一天能吃好幾碗白飯,不信你問傅太醫,我的傷勢是否好得十之八九了。」運氣時雖小有阻塞,但沒大影響,只是要多點氣力而已。

  又成了傅太醫了,不喊太醫爺爺了,這位世子爺真善變。人微言輕的傅太醫眼觀鼻、鼻觀心,目光垂視,沒人召喚他絕不吭聲,宮裡的明爭暗鬥能不管就不管,省得引火上身。

  「傅太醫你說呢?世子現在的狀況能否出宮,他有能力自保嗎?」以前他能單槍匹馬的混入北蠻軍營,救出受困其中的鳳瑤國邀鳳公主,那是他身體正常的時候,有武功傍身,如今時不我與呀!

  當年的邀鳳公主鳳棲嵐奉鳳瑤國擒鳳女王命令,出使騰龍王朝與鳳瑤國協議共同出兵禦敵一事,在簽定兩國合盟約定之後返回鳳瑤國,卻在途中被北蠻王爺薩瑪塔所擒,以此破壞兩國的聯兵,好一舉拿下騰龍王朝。

  年紀小小的喬翊居然潛入敵營,以計謀令敵人陣腳大亂,最後護國將軍墨盡日率大軍攻破北蠻防線,打得他們潰不成軍,從此不敢再有犯境的野心。

  傅太醫故作思忖的摸摸所剩無幾的鬍子,其實是避開某個孩子帶著威脅的瞪視。「大致上來說,世子爺的身體已算康復,臣最多只能以藥物調理他的氣血,把流失的血氣補回來,但要遠行嘛……」

  「傅、太、醫——」小心你的鬍子不保。

  喬翊一橫目,傅太醫撚鬚的手忽地輕顫。「臣的意思是說別太勞累還是可行的,他與一般孩子無異。」

  嗯!這還差不多。某童滿意地一點頭。

  「可你不是說他體內仍殘留餘毒,若不悉數盡除將危及生命?」這孩子不僅是皇兄的嫡生血脈,更是他騰龍王朝的希望,絕對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閃失。

  傅太醫為了「保胡」,呵呵地乾笑。「那是臣所不明白的地方,臣多日來觀察,發現世子爺體內的毒並不傷身,反而是因治他的傷所排出的廢毒,在他身上傷口迅速復原的主因沒找出來前,這毒還是會跟著他,但對世子爺並無害處,甚至有解毒作用。」

  以毒攻毒,任何毒素進入體內都會化為烏有。

  不過對本身百毒不侵的世子爺而言,那一點點毒並不礙事,他的身體是個容器,能接收各式各樣的劇毒。

  「是嘛!我天生福相,是個生來享福的好命兒,有朱角爺爺疼我、淇兒姑婆疼我、小墨子師伯疼我,最最疼我的是小皇叔你呀!我怎麼敢不保重自己,讓你們為我傷心呢。」他滿嘴甜蜜,讓人拒絕不了。

  「你就這張小嘴會哄人,你爹你娘不疼你?」他把最重要的人遺漏掉,真是小沒良心。清明帝嘴上雖怪罪,可心裡為兩個「最」字樂得很,表示他和小皇侄最親,連皇兄等人也比不上。

  喬翊癟起嘴,故作委屈的模樣。「我爹老是霸佔我娘,娘親又一天到晚守著她的醫書和藥圃,我就像個沒人要的孤兒被人踢來踢去,要不是小皇叔你疼我,我就流浪天涯,四處為家了,當個人見人厭的小乞丐。」

  這話要是讓喬灝聽到,幾十下板子逃不掉,喬翊每回「離家出走」的借口不盡相同,但爹娘的關心不曾少過,他身邊隨時有喬灝派的暗衛保護,直到他有了自己的親衛為止。

  聽他說得可憐兮兮,清明帝忍不住發噱。「少灌迷湯了,朕是疼你,但也不許你拿自個兒的性命開玩笑,皇兄把你交到朕手中就是不想你有事,朕不能有負他所托。」有句怕丟臉的話沒說出口——他也怕皇兄踢他龍臀呀!

  「小皇叔,小三出宮不是因為貪玩,而是接到聖女姊姊的飛鷹來信,她說我中的是蝕心蠱,要找施蠱者解蠱,而丐幫的龍七已為我尋到施蠱人,我出宮是治蠱毒呀!」他一刻也不能等,再等就真要出事。

  他一早便在他盥洗用的淨面銅盆邊緣發現被人抹了毒,那種毒無色無味,遇水則融化入水裡,人一淨面便會毒入肌膚,皮膚先是長出紅色的斑點而後潰瀾,慢慢地腐肌蝕骨,將人一點一點地折磨到死。

  而在之前他也遇到相同的情形,在飯菜裡,在碗筷上,在他接觸的器皿中,已經有幾回被動了手腳的跡象,因此他故意發了脾氣不讓宮女、太監們服侍,以免他們誤食或碰到而中毒。

  對方大概曉得他已注意到他們的陰謀,所以顯得有些急躁了,大覺不妙想盡快除掉他,頻頻以毒謀害以免走漏風聲,讓他反咬一口。

  所幸對方沉不住氣先露了餡,不是什麼難應付的角色,真要處理起來不費事,可惜敵暗我明,他又是個「孩子」,連自保都有問題,何況得顧及他人安危。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下毒和偷聽的不是同一路人馬,若是他猜得沒錯的話,一方是急昏頭的太子,一方是謀定而後動的老奸國丈,他們之間已經互不信任了,表面合作但私底下動作頻頻,各顯神通,看誰技高一籌。

  而這情形對他反而有利,讓他有機可乘,暗中策劃讓兩方的不和浮上檯面,彼此互扯後腿。

  「什麼,你中蠱了,難怪……」先帝駕崩主因是蠱毒,那是一種玄妙又難解的蠱術,宮中太醫唯一人能解。

  「知道我不是調皮胡鬧了,可以放我出宮了吧!那個人四處遊走行醫,若不趕緊趕到他的落腳處他又要離開了,我會追得很累。」他迫不及待想恢復男子身長,孩子身形讓他吃了不少暗虧。

  清明帝並未因他的急迫而點頭,深思熟慮一番才開口,「你一個人上路朕不放心,但是派太多侍衛護送又太醒目,朕擔心半路有人攔截。」

  「小皇叔不必為這件事苦惱,我把富春從青城調回來了,還有我爹的幾名暗衛隱身暗處保護,不會出任何差池。」他是何許人也,豈會在毫無準備下出京。

  他思忖了一下,做了決定。「好吧!朕放你出宮,你一路上不可因多管閒事而逗留,解了蠱馬上回來,讓朕瞧見完好無缺的你。」

  「知道了,謝謝小皇叔。」童顏喬翊最後一次展現笑顏,再見時是十八歲的原樣。

  心急的喬翊一拜別清明帝,便要去見第一個浮現腦海的溫拾蘭,上一回出京為刑部辦案時沒能平安歸來,害她為他的安危哭了好幾天,他不能讓她再為立羽的消失而難過,以為立羽同某人一樣沒良心,一出去就是丟掉了,連個人影也沒瞧見。

  在不確定能不能還原前,道別是不能避免的,起碼她不會太傷心,知道他是平安的。

  只是喬翊先遇見的是等在曲橋邊的容盡歡,他看似逗弄,實則心黑地揉捏粉嫩的小臉蛋,下一回想再為所欲為可就沒機會了。

  「急著趕去哪兒呀?立羽小公子。」真不錯,小孩子的皮膚比抹了羊脂還滑嫩,令人愛不釋手。

  「滾開,別攔我,我的時間不多了。」他必須在那兩方人馬沒察覺前出宮,不然就走不了。

  「趕著離情依依是吧!你這重色輕友的色胚,別以為我不曉得你這般急迫是唯恐那些人對你身邊的人伸出魔手,全無防心的蘭兒首當其衝,你和她走得太近了。」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和立羽多親近,而且她還是喬翊最在意的青梅竹馬,兩人都和她關係匪淺。

  溫拾蘭傷了、殘了、死了,喬翊或立羽必會出現,這是他們最後的絕招,也是到了走投無路的下下策。

  聽到他說中自個兒的心中事,喬翊捉起他大手狠狠咬了一口。「給小爺看好她,不許監守自盜,要是她掉了一根頭髮擦破皮,小爺讓你光著腦袋當禿驢。」

  嘖!真狠,咬出血印子。「聽懂了,小公子,不過監守自盜是指你自己吧!

  不知是誰對人又抱又摟,臉貼臉磨磨蹭蹭,這年頭不要臉的壞胚子還真多呀!」

  「容盡歡,你敢消遣小爺!」又不是他主動索摟索抱,是她自己貼過來而他不好推開而已。

  八歲的孩子臉紅得像著火似的,輕輕一摸還燙手呢!

  「聽我一言,真要不想放開就緊緊捉住,唯有成為「你的」才不會被搶走,與其千防萬防防止別人心存邪念,還不如想想自己要什麼,你的心想要的是誰。」

  他言盡於此,明不明白看個人悟性,好朋友做到這種地步也不容易了。

  一個感情遲鈍的笨蛋,容盡歡在心裡可惜。

  你的心想要的是誰?

  喬翊的心震撼了一下,這句話像天雷劈中他腦殼,轟地炸出很多他以前從沒想過的事,也讓他靜下心想想自己要什麼。

  人會長大,不可能停留在最純真的童年,他由愛玩的小男孩長成頑劣的少年,又從青澀少年漸漸蛻變成為皇家事奔波的世子爺,他的世界在推進,人也非昔日做錯事就能耍賴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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