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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夏灩 「有沒有搞錯!」 舒忻宇的聲量惹來四周注目,唯獨坐在她對面的蔣呈禮始終無動於衷,甚至朝眾人安撫一笑,於是整間麥當勞忽地漫起一股奇異的費洛蒙,甚至有位上了年紀的太太還紅了臉…… 她見狀摀住了頭。「你這個人,絕對是欠缺身為人的重要品德……」 「是嗎?」 蔣呈禮不以為意,他只是忠於本能,餓了就吃,困了就睡,當然,想要的時候就找人做。他向來懶得附加那堆冠冕堂皇、毫不必要的借口,情啊愛的,他確實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你好歹注意一下吧?像我這樣甩你一巴掌又踹你子孫袋的痛一下子就過去了,但哪天你很可能會在路上被人捅一刀啊!」 講著講著,她真是覺得大有可能,舒忻宇腦中浮現血腥想像,不自覺地顫了顫,可蔣呈禮卻渾然不覺,甚至還一臉疑惑地反問:「為什麼?」 於是,舒忻宇沒力了。 「算了,跟個沒常識的野獸談這些,根本就是對牛彈琴……」 她虛軟下來,可樂早已喝得見底,只剩冰塊化成的水,吸空氣的聲音窸窸窣窣得刺耳。她很想走,但他還沒吃完,始終慢條斯理的。她吐口氣,索性做了個結論。「反正那是你的人生,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不干我的事。」 蔣呈禮笑了。「你在擔心我嗎?」 「什麼?」她嘴巴張成O字形。「你腦子沒病吧?」 話一出,她才意識到自己似乎說得過分了,她撇了撇嘴,連忙換了個口氣。「總之,這只是一個路人的無用忠告,就好像看到路邊有人跌倒要幫忙扶一把,問他『要不要緊』一樣,你可以不用想太多。」 「是喔?」蔣呈禮笑了笑,銳利的眼直瞅著眼前這個女孩,帶著濃厚興味。她個性好直,對他的厭惡毫不掩飾地掛在臉上,甚至野獸野獸地叫個不停——野獸?呵,他喜歡這個稱呼,確實他是個如獸般仰賴直覺的人,所以他並不討厭她這樣的直來直往,相反地……他很欣賞。 「我決定了。」 「你決定什麼?」 蔣呈禮臉上始終是一派溫和從容的笑,可他俊美的眼緊睇自己的模樣,卻令舒忻宇腦中浮現被蛇盯上的青蛙——當然,蛇是他,她才是那只青蛙。 於是,一股不好預感湧現,她霍地起身。「時間差不多,我該走了——」 「等一下。」蔣呈禮陡然拉住她,卻發現她的手腕意外地纖細,這個就是前些天大力甩他一巴掌的手? 還有,她的腿…… 她白皙的膚色映入他眸底,膚觸留在他的指端,竟在此刻帶來一種微妙感受。蔣呈禮瞅著她一臉驚恐,知道他接下來的話肯定會惹來她更大的反應,老實說,他竟然有些期待起來了。「我決定……」 「我、我可不可以不要聽?」 不可以。蔣呈禮不打算給她這個機會。「我決定……和你做朋友。」 「什麼?!」 ☆ ☆ ☆ ☆ ☆ ☆ ☆ ☆ ☆ ☆ ☆ ☆ ☆ ☆ 差勁死了! 晚上十一點。那個說要晚歸的男人「晚」得非常徹底,舒忻宇躺在沙發上,恨恨咬著嘴上咬不爛的魷魚絲,遙控器拿在手上按了又按,腦子卻不由自主地憶想起他們高中時產生的那一段「孽緣」。 蔣呈禮的確是一個如獸般的男人,所以他老大一旦決定的事,便會一股腦兒地執著不放,貫徹到底,包含宣告要和她做朋友這件事也一樣。 「朋友啊……」舒忻宇歎口氣,喝了口啤酒,看了眼深夜的窗上倒映出來的自己。 從小她就長得很中性,高中時,一七五的身高隨著長至成人也沒停滯過,現在她身高一七九,四肢修長,臉蛋巴掌大,搭著秀氣五官,不能說長得不好看,可大而化之的性格讓她和「女人味」三個字始終沾不上邊。 而那傢伙打從以前開始,交往的全是小鳥依人、嬌巧玲瓏型的。 「什麼爛興趣啊!沒眼光……」舒忻宇氣氣氣,扔開手中的啤酒罐,忍不住打了個呵欠。哼,她才不是在等他,是電視節目太好看,她欲罷不能…… 糟,好像有一點睏了。 適才喝下的酒精在體內發酵,她暈沉沉的。任職「光采」會計部的她每天與報表為伍,過著朝九晚五的規律生活,對熬夜一點辦法也沒有,結果沒一會兒她便眼皮一沉,再抵擋不住睡意地倒了過去。 凌晨兩點,蔣呈禮回來,看見的便是這副光景。 電視機還開著,桌上吃到一半的零食四散,還有喝到一半的啤酒。老實說,歷經一番舟車勞頓後,回來看見這副慘況,他該落淚,可沙發上的她兀自好睡的姿態,卻反而使蔣呈禮好心情地勾起了唇。 「喂,起來了,不要在這裡睡。」 沙發是配合他倆的身高買的,所以足夠寬敞。他坐下來,一邊喚她,一邊毫不在意地飲盡她喝了一半的啤酒。 常溫下的酒液失了氣泡,喝起來苦得噁心,可一想到她獨自一人喝酒配小菜看電視,那畫面便讓蔣呈禮發噱。「噯,你是歐巴桑啊?」 他好氣又好笑,坐在沙發另一頭,伸直一雙頎長有力的腿,吐出一口長息。終於,回家了。 一旁的她睡得正沉,燈光下,她膚色瑩潤,修長纖細的四肢大張,一身短T短褲,模樣超級無防備。雖然她老是野獸、野獸地叫著自己,可她對他的信任,有時候還真是多得令他感覺害怕。 就像現在。 蔣呈禮狹長俊逸的墨眼睇望著她,好一會兒,見她遲遲沒有醒來的跡象,他終於克制不住慾望,俯下了身…… 「哇啊!」舒忻宇驚醒,撫著臉頰,那兒正熱辣地痛,她眨了眨惺忪的眉眼,一臉匪夷所思地瞅著他指控。「你幹麼捏我的臉!痛死了!」 「誰要你不醒。」蔣呈禮笑得滿足,活似一隻偷腥成功的貓。「不要在這裡睡,你會感冒。」 咩的,還要你這個沒良心的傢伙提醒?內心是這麼想,不過,被他擔心的感覺老實說不差,尤其這頭野獸的眼中向來只有自己…… 「你幾時回來的——哇靠,凌晨兩點?」她瞪眼,不可置信地指著他鼻子叫嚷:「說要今天——不,昨天回來的是哪個傢伙啊?」 「沒辦法,一時走不開。」 蔣呈禮掀唇一笑,那排整齊潔白的牙讓她眼睛生疼,一肚子氣瞬間沒處發,只能隨口氣道:「明天開始輪你打掃、倒垃圾,知道沒?」 「嗯。」他好脾氣地應著。說真的,他真喜歡她這樣念他。 在外奔波了大半個月,面對難搞的藝人跟意見相左的業主,如今終於卸下一切,聽見她好有精神的罵人字句後,他才真正覺得自己得到了休憩。 一思及此,蔣呈禮便一陣好笑。唉,有生以來第一次察覺自己竟有被虐狂的潛質便是在認識她以後,她愛罵又愛碎碎念,活像個老媽子,但—— 「哪,小宇。」 「幹麼?」 「我肚子好餓,想吃泡麵。」 他笑笑開口,帶著一種近乎討好的撒嬌聲調,果不其然看見她硬是裝狠的表情一僵,接下來的作為完全出賣了她。「冰箱還有今天剩的燉牛肉,我去熱一熱,再煮個面,不要老吃那種不健康的東西!」 果然。 燉牛肉是他最愛的料理之一,那肯定不是剩的,而是她特意為他做的吧? 蔣呈禮為此心情愉快,這個女人脾氣又直又硬,嘴巴也不饒人,可她其實心腸很軟,很照顧人。 高中時就是這樣,血氣方剛,不顧一切替自己好友出頭,甚至到後來他們真正成為朋友以後,她那時時刻刻無不掛心著自己的言語,儘管不好聽,卻也句句藏著真心。 「相信我,你遲早有天會被人亂刀砍死!」 「嗯,那也是我的命。」 「你白癡啊!我可是每天擔心你擔心得頭髮都要白了好不好?!」 那是在他們「交朋友」的第一年,她終於坦率地吐露對他的關心。 想著這些事,蔣呈禮不自覺笑出來,表情放鬆。 在廚房的舒忻宇轉身看見,一頭霧水。蔣呈禮雖然看起來總是笑咪咪的,但若要他笑出聲來,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是什麼讓他這麼開心? 「你要不要先洗個澡?」 「不用了,我在外面洗過,換個衣服就好了。」蔣呈禮起身,提起地上的行李回到房間。 幸好,他沒有回頭。 他這個人,不只是忠於自己慾望的這部分很野獸,連他的直覺也是屬於野獸等級的。 所以,如果他看見了她這時的表情……肯定完蛋。 他說他洗過了,意思是肯定做了一些需要洗浴的事,也許,是和雜誌上的那個女人…… 舒忻宇吁口氣,倒映在洗碗槽水盆中的臉,忽地變得好苦好苦,苦得像化不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