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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夏晴風 他不知道她這麼寶,今天之前,他只覺得她傻,不懂怎麼愛自己、不懂自己值得被愛,現在他覺得她很寶、很搞笑! 不是想把他撲倒?他倒是挺歡迎她試著撲倒他。 他很漂亮啊?這算讚美男人,還是侮辱男人?竟贊男人漂亮?唉,敗給她。不過……她一點經驗都沒有?一點都沒有? 古維瀚一直笑到她說完,尷尬沉默了片刻才問:「麻煩你定義一下,『一點經驗都沒有』的意思是?」 「就是沒有男人經驗的意思啦!」她回得有些生氣。他笑得實在太誇張,誇張到讓她覺得自己剛剛說的話大概很可笑。 「總有交過男朋友吧?牽手、親吻……」他不太相信,起碼交過幾個牽手、親吻、打二三壘的男朋友吧? 「都沒有。沒交過男朋友、沒跟男人牽手、沒跟男人親吻,通通沒有!」她生氣了!她大學都在幹麼?當書獃子嗎?古維瀚覺得不可思議。 他瞥見時鐘,提醒她,「你該準備出門了。上班前,先找個地方吃中餐。」 「我請一天假,想去買點東西,順便買晚上的菜。不過我也差不多要出門了。」 「既然你下午不上班,不如中午我們一起吃飯。這樣吧,你在家等我,我回去接你,我大約半小時到,你直接下樓。」 「嗯……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你?」她猶豫,大老闆的行程應該都很忙吧?像童浩,每天行程滿滿,進法院、跟客戶咨商、準備數據、開會,忙得像停不下來的陀螺,如果她老闆都這麼忙了,古維瀚應該更忙才是。 「還好。」其實,他今天行程滿檔,滿到可能只有二十分鐘吃個簡易中餐,而且必須是秘書幫他訂送到公司的便當餐。 可是一聽她整天都沒事,他就想見她。既然她可以請假,他當然也可以偶爾當個不負責任的執行長…… 「等我,掰。」他掛了電話後,轉撥內線請秘書進來。 第4章(2) 「帥哥找我什麼事?」梁郁娟進辦公室,笑咪咪的問。 「幫我把今天的行程都排開,我想請假。」 「請假?!」她瞪大眼睛,「你不舒服?生病了?」 古維瀚搖搖頭,笑得輕鬆又愉快,他的愉快神情,讓他的秘書更驚訝。 「我沒事,只是想……跟一個女人約會。」一個從沒跟男人牽過手、沒跟男人親吻過的女人,簡直是女人中的奇葩。想想,他又覺得好笑。 童浩說,徐瑀玲是台灣第一學府畢業,等會兒他真該問她,一點經驗都沒有的她,是不是把時間全拿來唸書,每年都拿書卷獎? 他真的無法想像,昨天回台北一路上哭得淅瀝嘩啦的女人,是枚書獃子! 「……約會?」梁郁娟楞了半晌,難以置信。他不是討厭女人嗎?從沒見他為了跟女人約會請假啊! 了不起,真了不起!她猜想,能讓假日都拿來工作的古維瀚請假約會的女人,一定生得非常國色天香!真想看看啊。 「麻煩你了,我今天不會再進公司。」 拿起外套、車鑰匙,他準備離開,握在手裡的手機,讓他想起前天徐瑀玲在公園砸爛的,他該幫她買支新手機,他微笑地想。 「帥哥,你要約會的對像一定很美喔?我有沒有機會看到美女?」梁郁娟看他臉上那抹堪稱幸福的微笑,忍不住問。 「如果不化妝的話,她勉強算是六十分美女,化了妝,大概有八十分吧,但也算不上頂級美女。」 「我才不相信。」 「有機會見面,你就會相信。梁秘書,我早過了視覺系的年紀,女人的外表,已經不是吸引我的主要理由。要說這些年我從女人身上學到了什麼,那就是越美麗的女人越是乏善可陳、言語無味。我想找的,是可以交談的對像。」 他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徐瑀玲正是一個能夠交談的對像。 梁郁娟恍然大悟,她一直以為被女人傷過的他,把女人列為真愛拒絕往來戶勒,就是那種玩玩可以,講愛免談。 真沒想到,他竟然只是改變標準而已。 「我還擔心你打算從此不碰愛情。」她有感而發。他對待之前那些女人們,可公事公辦了,而且態度冷漠得令人髮指,只要對方稍不如他意,他立刻無情說掰掰。 前天要陪同他出席童律師餐宴的廣告明星施語寧,才小遲到而已,便慘遭分手,正是許多血淋淋例子之一。 才幾天?大概兩天而已,他竟然就找到能讓他笑意盎然請假約會的對像!緣分真有那麼奇妙?他笑說:「我只是運氣不好,一直沒遇見好對像,但對愛,我從沒打算放棄。」 待古維瀚離開公司,梁郁娟還在原地深思「緣分真奇妙」的奧秘,傻傻想了好一會後,才開始幫忙挪開蹺班執行長的一長串行程。 車直行,古維瀚的思緒卻回到昨日。 昨日從古坑北返,車子一駛離三合院,徐瑀玲就默默流淚,可當車子經過古坑著名的綠色隧道時,她再也壓抑不住的放聲痛哭。 他將車子停在綠色隧道旁,濃濃的綠蔭籠罩著他們,他熄火,降下車窗,風徐徐吹,綠樹搖曳,彷彿帶著憐惜,俯瞰哭得心碎的女人。風吹進車子,吹上她的發、她的臉,親吻著她一串串滴成小河般的晶瑩眼淚。 他知道她的心好似讓一場無情大火焚燬,疼痛難捱,但更知道她的心像鳳凰,唯有浴火才能重生。所以他停車,由著她痛哭。 隧道裡,車子來來回回地過,她的哭聲,一會兒好大,一會兒又被急馳的車風捲弱。 她哭了好久,久得天色都暗下,哭到她像是吸不進氧氣那般痛苦,掙扎著喘氣呼吸,掙扎用破碎的聲音說:「我……這輩子……一直在害人!」他不想加入話局,只想安靜傾聽。 那一刻,他覺得他似乎可以完全進入她的世界,比起聽童浩的第二手,甚至第三手資料,他更想聽聽她怎麼說。 「我六歲生日那天……外公心臟病死了……每個人都說我是兇手。二阿姨、二姨丈在我八歲生日,車禍當場死亡……我是兇手。 「二舅舅在我十歲生日,從工地六樓失足摔死……我是兇手!」她的聲音激動,邊說邊用手拍著她的胸,拍得用力,近乎捶打。 他沒制止她,只是聆聽。 「我十二歲生日,二舅媽癌症死了……我!我是兇手!」她更用力地打、更大聲地說。 「二十歲生日……我媽媽肝癌死了!我是兇手、我是兇手、我是兇手!」她一連說了三次她是兇手,每說一次,就重重打自己一下。 古維瀚仍是沒制止她、沒說話,這些悲慘巧合他早聽童浩說過了,他在等,等她把埋在心底陰暗深處的黑色痛苦全剖出來。 「我媽媽彌留時,告訴我……」她大口吸著氣,彷彿不如此就會死去。「不要結婚……不要生小孩……她不要我背負更大的罪過,不要我再受失去的痛苦……她說,她很後悔……很後悔把我生下來……她很後悔、很後悔……」 徐瑀玲縱聲嚎哭,自責地打在身上的痛楚,不及她心靈承受的千分之一。她想著母親彌留時緊緊握住她的手,眼底那抹不甘心,彷彿在控訴她命硬、控訴她剋死那麼多愛她的人。 「連我媽媽都認為……我是兇手!我不想放棄,就算全世界都放棄我、命運放棄我、媽媽也放棄我,我還抓著最後一絲希望,不想放棄我自己!我不想放棄的……可是我外婆死了,六月十八!又是六月十八日,我的生日,同時是父母、外公、二舅、二舅媽、二姨、二姨丈的忌日……哈哈、哈哈哈……你說好不好笑?哈哈哈……」 她邊哭邊笑,笑聲卻比哭聲淒厲,又笑又哭的她,因為呼吸不順嗆著了,她咳嗽,用手拍打胸部,打得手紅了,打到他覺得她發洩夠了才出聲。 「徐瑀玲,夠了。」 她聽不見他的制止,繼續咳著、哭著、打著,她的心在這些淒清聲音裡,一片片破碎…… 「徐瑀玲,我說夠了!被了!」他抓住她的手,搖晃她,望著她紅腫的雙眼裡藏著迷路的可憐靈魂,他被她的眼睛,擰得心痛了。 「夠了,你發洩夠了,不要再傷害自己。」他放軟聲音,將她抱進懷裡安慰。 靠在他胸膛,徐瑀玲茫然的靈魂暫時落進一池溫暖的安穩中,漸漸哭聲弱了、笑聲停了、咳嗽緩了。 夜色像一匹新織的絲綢,溫柔地包裹車子裡的兩人,黑夜裡,綠色隧道內,車子仍是來來回回地穿梭,他們擁抱著,車流聲也無法打擾。 許久許久,他才放開她,對她說:「不要放棄自己,不要被命運降服。」那是當時,他唯一想對她說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