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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黑潔明 她那模樣,嚇壞了他。 那瞬間,知道他做錯了兩件事,他一不該掛她電話,二不該踹門進來。 為了不知名的原因,她早已被嚇壞,他的行為,只加深了她的恐懼。 他小心翼翼的朝她伸出手,啞聲輕喊。 「懷安。」 她渾身一顫,屏住了呼吸,卻止不住顫抖。 「沒事了,是我。」他伸長了手,但仍摸不到她,床底下空間太小,他進不去,他考慮過把整張床挪開,卻怕這樣大的動作,會讓她受到更大驚嚇,所以只是用最平靜的聲音,開口要求:「把手放下來,看著我。」 她沒有動,反而變得更安靜了,好像連顫抖都被強制停止,就像小動物被猛獸發現時,被逼入了絕境,試圖裝死求生一樣。 這一秒,心疼與憤怒一併上湧,他知道,這就是她過去在遊戲中的樣子,這才是她當時真正的模樣。 在那種可怕的環境裡,就算再怎麼厲害,也沒有人可以活得這麼久,除非學會躲藏。 藏起來,躲起來,直到殺戮結束。 她不是一直都那麼勇敢,不是像她說的那樣冷血無情,殺人不會手抖,踹人不會腳軟,她只是被逼成了那樣,被那些該死的傢伙,逼得走投無路,然後才不得不反抗。 可大部分的時候,她都如這般驚慌害怕的躲著,屏息無助的藏著,擔心隨時都會被找到,被獵殺。 她不是獵人,從來就不是,那只是他們玩弄她的說法,她一直都只是個獵物。 他能清楚感覺到她的恐懼與絕望、害怕與驚惶。 「懷安,」他喚著她的名字,道:「你剛剛才打了電話給我,記得嗎?你叫我過來,所以我來了。」 幾不可覺的,她張嘴喘了口氣。 他凝望著她,啞聲要求:「看看我,一眼就好。」 她依然沒有動,但他感覺到她的遲疑。 「一眼就好。」他低啞懇求。 不知過了多久,她顫抖的吸了口氣,終於偷偷挪開了遮擋著淚眼的手臂,露出了一隻眼,在黑暗的床底下,偷看他。 「看,是我,阿峰。」他啞聲提醒她:「你嫁過的那個笨蛋。」 淚水,瞬間盈滿她眼眶。 他試圖對她微笑,想藉微笑安撫她,卻因為心太痛而做不到,只能伸長了手,粗聲要求。 「過來,來我這裡,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她沒有動,不敢動,只是用那只飽含恐懼的淚眼看著他。 「相信我,」他喉頭微哽,再說:「把手給我。」 不要相信任何人。 眼前的男人背著光,她看不清他的模樣,他看起來很像阿峰,聽起來也很像阿峰,但腦海裡的聲音威脅著她。 不。要。相。信。任。何。人。 每個人都懂得背叛,信任他人,只會害死自己。 她知道,她都知道,她就是這樣活下來的,然後繼續逃跑,一直躲藏,直到遇見了他。 「相信我。」 男人耐著性子開口,再次懇求。 她好害怕,怕眼前的一切只是幻覺,怕所有的事情,到頭來終成空。 但他一直等著,伸長了他的手,要求。 「你知道,你可以依賴我。」 豆大的淚,從她眼眶裡滑落。 他凝望著她,屏息等著。 只是在一起不夠,我想要更多。 他說,這麼說,真心要求過。 無法自已的,她抖顫的,放下了其中一隻遮著臉的手臂。 你瘋了嗎?他會殺死你的! 她不理會腦海裡那可惡的聲音,她想相信他,她要相信他,她想要和他在一起,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算死,她也願意。 可是,還是怕。 但男人沒有動,只是趴在地上,持續張開手。 阿峰看著她怯怯的、緊張的,把手朝他伸了過來,試著輕觸他的手。 這一秒,心口緊縮,讓眼眶也熱。 他不敢急,怕驚嚇了她。 她先是摸著他的指尖,確定沒事,才顫抖著往前,再觸碰他的指根,這之中,她遲疑著,掙扎著,不時會停下,像是害怕他會消失,又像是擔心他會突然抓住她,所以隨時想縮回手。 然後她冰冷的手指,撫過了他因為練拳,變得比常人粗大的指關節,撫過了他比一般人,更加粗糙堅硬厚實的手掌。 她試探著,輕觸著,一點一點的摸著,像是在確定什麼。 隨著那小心的觸摸,他可以感覺到,她越來越安心,越來越大膽,直到最後,她終於輕輕把手放在他手上。 「阿……阿峰?」 他喉頭一哽,輕輕握住那只冰冷蒼白顫抖的小手,看著她,道:「瞧,只是我,對不對?」 一聲細碎的啜泣哽咽從她唇邊逸了出來,但她反手握住了他的手,緊握。 他鬆了口氣,抓緊了她,小心的將她從床底下拉了出來,一把將她抱在懷裡。 那短短的一秒,仍讓她僵住,驚喘,抖得像風中的小花。 他將她緊緊抱著,一再來回撫著她的背,啞聲保證:「沒事了,你別怕,我在這裡,沒有人會傷害你,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她喘了口氣,再喘了口氣,然後伸手攀抱住了他,緊緊的抱著,將早已淚濕的小臉埋入他懷中顫抖的哭了出來。 第10章(1) 風雨雷電,仍在呼號。 但,世界是亮著的。 那些虛幻的冰冷冤魂都已消失,被他溫暖的存在,驅趕散去。 他就在她懷中,在她眼前,碰得到,摸得到,緊緊的環抱著她,一再低聲在她耳邊安慰著她。 她無法控制的哭了好久,但這男人像是一點也不介意。 他只是就這樣打著赤膊,和她一起躺在地上,溫柔的將她環抱在懷中,親吻著她的額頭。 這男人的心跳、體溫、撫摸、味道、親吻,就連他身上的汗水,他一切的一切都穩定了神經,撫慰了恐慌的心。 她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但是當她終於止住淚水時,外頭風雨似乎也已漸歇,難以掩藏的恐慌與驚懼散去之後,疲倦、羞愧與窘迫緩緩上湧。可即便如此,依然不想也不敢鬆手,她繼續將臉埋在他懷中,吸著鼻子、閉著眼,聽著他的心跳,依賴著他,卻也逃避面對他。 他也不逼她,也不說話了,就只是陪著她一起躺著,大手仍撫著她的背、她的發,始終沒停過。 這男人無聲的溫柔,讓心暖,眼又濕。 床邊的走道其實不大,後面就是衣櫃,床頭櫃還倒在地上,她知道身材高大的他,這樣蜷躺著並不舒服,也曉得他的肩背其實被櫃腳抵著,右肩那兒還壓著電話的主機,可他卻一點也沒有打算起來的意思。 她緊抱著身前的男人,知道她若不打算起來,他會一直陪著她這樣蜷躺著。 結果,到頭來,是對這男人的心疼,讓她終於鼓起勇氣,鬆開環抱著他的小手,試圖爬坐起身。 感覺她想起來了,他跟著她坐起,她垂著眼,仍不敢抬眼看他,只盯著他赤luo偉岸的胸膛,她在這時,才發現他不只打著赤膊,他根本就是全身赤luo,這男人向來不愛穿衣睡覺,她知道他一定是在接了電話之後就衝了過來,所以才連個褲子都沒來得及穿。 淚水因此,又落了幾滴下來,他抬起手,輕撫她淚濕的小臉。 就在這時,她看見一條銀煉因為他抬手的動作,從他肩頭滑落,兩個被銀煉串在一起的銀色圓圈掉了下來,發出清脆的聲響。 它們在他黝黑的胸前晃蕩著,又白又亮,反射著室內的燈光。 那項鏈的墜子,是兩個圓圈,一個大一點,一個小一些,被銀煉串著,依偎在一起。 她氣一窒,不敢置信的盯著那銀墜,心口在那瞬間被揪得好緊,渾身都熱了起來。 那是婚戒,他與她的婚戒。 還以為他取下來了,不戴了,誰知道,一直都戴著。 淚水,再次模糊了世界,但銀光仍在眼前閃耀著,反射著它們,將一切都變得好亮好亮。 無法控制的,她抬手輕撫他胸前那對戒指,它們被他的體溫熨得好暖好暖。 「你知道……應該知道……」 她聽見自己沙啞哽咽的聲音,迴盪在空氣中,她不想說,卻無法不說,無法不再次提醒他、警告他。 「我把我的男人殺掉了……」 「那個雜碎不是你的男人。」他撫著她的臉,抹去她的淚,抬起另一隻手,將她輕觸戒指的小手,壓在掌心裡,壓在心口上,沙啞但堅定的宣告。 「我才是。」 她輕泣出聲,肩頭止不注顫抖,淚水狂奔。 「我才是你的男人。」他抬起她的下巴,強迫她抬頭,凝望著她哭紅淚濕的眼,道:「我是你的男人,就像你是我的女人。當你答應嫁給我,當你對我用了心,當你願意冒險和我在一起,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女人。當你逃跑了一輩子,卻寧願回頭面對那些獵人、燒了房子也想保護我,當你面對那威脅要殺了我的獵人,卻無法狼心拋下我離開,當你失去對人的信任,卻還願意把手交給我,你也曉得,你是我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