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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千尋    


  她偏著頭等待方蔚允的答案。

  他看著她充滿期待的表情,笑了。

  是,他被說動了,不過不是被她那一大篇言論,而是被她的笑臉。她的臉有股魔力,可以驅逐他所有的不開心,帶給他滿滿的精力和幸福感。

  他用肩膀碰碰她的肩,問:「如果飯店蓋好,願不願意陪我到這裡度假?」

  「住什麼等級的套房?」她抬高下巴問。

  「有老闆在,當然是總統級套房。」他對她,慷慨的呢。

  「那有什麼問題。」

  他抓起一根小樹枝在地上畫來畫去,畫一個方蔚允,再畫一個梁雨親,他們手牽手,臉上有著一個大笑容,他的美術造詣不怎樣,但這幅畫讓他一看再看,看得比坐飛機到羅浮宮看蒙娜麗莎的微笑還仔細。

  接下來,他們又講一堆屁話,講得兩個人都很高興,當中,方蔚允隨口提到蘇益善,為保持愉悅氣氛,她認真地向他保證,她對蘇益善半點興趣都沒有,只是看不慣老闆以上欺下、找員工的碴,同樣身為員工,她同情弱者。

  她的回答讓方蔚允很滿意,之後又找出幾個開心話題,講得她從頭到尾笑不停。直到太陽偏西,他才拍掉手上的塵上說:「走吧,我們回家。」

  「我走不動,你背我吧。」她突發奇想,想要撒嬌,反正……就要沒機會了。

  「不要,你那麼重。」他斷然拒絕,看著她失望的表情,忍不住發笑。

  「你不是每次都說我很瘦,現在又嫌我重?」

  「我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白面書生,沒有力氣背無敵鐵金剛。」

  「背一下會怎樣?你應酬喝醉酒,還不是我把你扛回家,扛得我腰酸背痛,我都沒半句怨言。」

  「不要,男人不可以隨便背女人。」

  「為什麼不能?」

  「我對人家多笑兩下,女人自己貼上來,你就把罪歸到我頭上,現在要是我背女人,你又要罵我隨便。」他裝得滿瞼無辜。

  「今天例外,你背我,我不怪你隨便。」

  「不行,身為男人要有原則。」

  「你別把我當女人看不就得了。」

  「不把你當女人,那要當成什麼?你穿裙子耶,快走,我們回去。」

  她搖頭,揉揉自己的小腿,裝死。「我腳很酸。」

  「這招對我沒用。」他朝她猛搖頭。

  「我的腰很痛,昨天搬文件時扭傷了。」她捏捏自己的腹。

  「別裝,快起來,我拉著你走。」他對她伸出大手。

  大概是被太陽曬昏了吧,也大概是後腳跟痛得教人任性,明知道這種舉動很無聊,她還是想撒嬌,只要一次就好。

  「我數了哦,數到三你沒起來,我就自己開車回去,讓你留在這裡嫁給孫中山。一……」

  她朝他皺皺鼻子,逕自脫去咬人腳的高跟鞋,暗暗埋怨是誰發明的高跟鞋,女人的靜脈曲張得怪誰?

  「二……」

  她脫下另一隻鞋,彎身看看腳跟被磨得怎樣,如果傷得不是太嚴重,撒嬌耍賴得適可而止。

  但她遲遲沒等到他數三,抬起頭才發現他不曉得何時蹲在自己身旁,望著她紅腫、微滲血債的腳跟,埋怨地瞪她一眼。

  「受傷了怎麼不說?」

  「說了可以領殘障津貼嗎?」

  「想都別想。」

  他哼一聲,拿走她的高跟鞋,拉著她站起來,把自己的西裝外套綁在她腰間,接著彎下腹等她爬上他的背。

  她沒動作,像被定身似的睦眼望他。他當真要背她?

  方蔚允對看她的傻樣失笑,說:「還不快上來,要我數一二三嗎?好啊」

  「哦。」她回神,快手快腳地爬上去了,手攀住他的肩,把頭靠在他頸邊。

  「好重,你身上有沒有裝大石頭?」他走兩步,嘲笑她。

  「哪有,我是紙片人。」

  「那一定是骨頭重,明明沒有幾兩肉。」

  「就算沒有幾兩肉,該有的地方通通有。」

  「有什麼,六塊肌?」他吐槽一聲。

  「有前凸後翹,有女性的驕傲。」

  「哈哈哈,你一定沒有搞清楚自己的性別……」

  方蔚允笑看,被霸佔的是自己的背,他卻覺得心也被霸佔了。某個東西在他的心裡、他的血管裡奔馳,奔馳出一種叫作幸福的感覺……

  他真的好喜歡梁雨親,喜歡到他想一輩子和她在一起。這一路要是能一直走下去,都沒有止境,多好。

  但突然問他想起高熙雅那句一「難道你想害她變成跟你親生母親一樣?」

  他的心像被什麼燒到似的,一陣莫名火熱。

  不要,他絕對不讓她變成那麼悲慘的女人。

  他要她繼續快樂,繼續像現在這樣,做自己想做的事,有一點成就感便高興得飛上天,他要支持她、幫助她,讓她無憂無慮,永不皺眉……

  第一次,他深深覺得和高熙雅結婚這件事很令人討厭。

  這幾天發生了許多事情,多得讓人難以消化。

  方蔚平與他從翠亨村帶回的女人一孫采晴訂婚了,夠嚇人吧,才短短幾天就做出這麼重大的決定,若不是方蔚平瘋了,就是孫采晴的手段太厲害。

  方蔚允對孫采晴有成見,他沒來由地不喜歡這個新大嫂。

  但訂婚宴上,梁雨親和孫采晴有說有笑,還說要結為異姓姊妹,整場宴會中,她的笑臉比誰都燦爛。

  梁雨親的燦爛笑頗勾起了方蔚允的好心情,於是他慎重考慮,抹去對孫采晴的偏見,試著和她建立交情。

  兩天後,大表哥黎慕華出了車禍,至今昏迷不醒的消息傳到了辦公室,方蔚允想也不想便拉著粱雨親進醫院,卻沒想過這種場合裡應該出席的人是高熙雅,而不是梁雨親。

  方蔚允的舅媽,黎媽媽人很好,雖是貴婦,卻絲毫沒有貴婦的驕態,粱雨親的安慰,她每句都聽進耳裡,頻頻感謝。

  梁雨親和她講心事,她也對梁雨親聊家事,沒多久工夫,兩個人就成了忘年之交。方蔚允看在眼裡,心想,這就是我們家雨親的魅力。

  黎媽媽對她說,其實之前,他們家老二黎慕易也出過車禍,只不過他昏迷兩天就清醒了,清醒後性格脾氣大不相同,原本夜夜笙歌、紙醉金迷的頹廢生活全然改變,改成一副嚴謹、自我約束的牌氣。

  但他遺忘了父母家人、遺忘許多生活技能,說起話來文謅謅的,活脫脫像個古代人,他整整花了三年時間學習各種知識與技能,他的成長與蛻變讓父母親很開心。然後上個月,他忽然從埃及帶回一個女孩叫作楠楠,兩人家世相當,很快就論及婚嫁。

  黎媽說,一直找不到另一半的黎慕華,也認識一個叫雅雅的女孩,雖然正處於你追我跑的階段,但她對雅雅滿意到極點,一天到晚追問兒子有沒有最新進展。

  她以為自己快要變好命婆婆了,誰曉得會發生這個車禍,把她從天堂打進地獄。

  梁雨親抱著她輕聲說,不要急,黎大哥一定會醒的,只是時間問題,他有那麼愛他的媽媽和家人,如果是她,就算踢死黑白無常,爬也要爬回人間。

  她的話安慰了黎媽媽,讓她滿懷希望。

  但黎慕華沒有清醒,他的昏迷指數是三,住院一個星期後,醫生說他有可能變成植物人,這個消息讓方家、黎家上下無法接受,頓時淒風苦雨、哀號一片。

  方蔚允說:我相信表哥的求生意志。

  方蔚信說:表哥哪是可以被輕易打倒的人物,他絕對會醒,我用我的腦袋掛保證。

  方蔚平說:不要放棄希望,大表哥一定會痊癒的。

  黎慕易說:大哥會醒來,只是時間的問題,過去他工作得太辛苦,給他機會,好好睡一覺。

  黎慕易的女朋友楠楠在他耳邊細聲道:你猜,大哥會不會也穿越回古代,去當龍瀝熙了?

  楠楠講這句話的時候,梁雨親就站在她旁邊,雖那聲音很小,可是她聽見了。

  瞬間她的全身冒起雞皮疙瘩,她楞楞地問自己,她有沒有聽錯?

  瀝熙?她指的是大皇子,很有可能被封為太子的那個男人?

  她知道,大皇子瀝熙和四爺閱熙同是瑜妃娘娘所生,是他幫了閱熙一把,皇帝才會將晴兒小姐賜婚給閱熙……

  穿越回去當龍瀝熙?意思是黎慕華的前世是大皇子瀝熙?怎麼可能,太、太匪夷所思了。

  但……怎麼不可能?如果方蔚平可以是三皇子惠熙,方蔚允可以是四皇子閱熙,黎慕華當然可以是大皇子場熙。

  等等……楠楠?簡郁楠!

  她猛地轉頭望向楠楠,從頭到腳把她看個透徹,拚命在腦海裡搜尋和「楠楠」相關的幾筆記憶。

  像靈光閃過般,梁雨親想起那個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想起那場驚動京城的殉葬禮,那時她和晴兒小姐也擠在萬頭攬動的人群裡面……

  太子就躺在那個玄色棺木裡頭,靜靜地傾聽百姓們的低泣所交織而成的哀歌,棺木後頭是一頂雪白大轎,轎簾被風吹起,百姓看見轎中端坐著的忠貞女子,心底敬佩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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