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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寄秋 這是一場婚禮吧? 但是— 看起來卻更像是葬禮。 純白禮服綴著盈白珍珠,石斛蘭花束緊緊捧在嫩白柔荑之中,笑盈盈的新娘子帶著嬌羞喜色,緩緩走向佈滿香檳玫瑰的禮堂,迎向她美好的將來。 而曾經愛笑、陽光的新郎卻一臉陰鬱,唇瓣薄抿,始終不舒的眉頭緊蹙,看著朝他走近的女人,滿是陰色的眼底擠不出一絲笑意。 一身的黑是他對婚禮的無聲抗議,嘲諷自己的可笑抉擇。 這不是他要的婚姻,穿著白色婚紗的新娘更非他所愛,可是他卻必須殘酷的辜負深愛的女子,迎娶另一個女人。 他知道自己心中將永遠破一個大洞,無法補償,因為他親手撕裂了自己的心,不讓它有復原的一天。 如果有奇跡……他恍惚的想著。 「咦?是不是地震了?」 身為伴郎的男子正要遞出七克拉鑽戒,完成這場婚禮,忽地腳下一晃,發出訝呼。 「啊∼是地震,快跑,快跑呀!快點往外跑,不要逗留……」 驀地,一陣猛烈的天搖地動,牧師慌亂的大喊,卻只能眼睜睜看著教堂瞬間從中一分為二,白色的天花板立即崩塌。 一陣哀嚎聲驟起,來不及逃開的賓客被壓在一堆瓦礫之中,鮮紅如楓,開出一朵朵艷麗的紅花。 新郎新娘也在其中,象徵純潔的雪白婚紗被血染紅,眼前一黑的新郎卻露出久違的笑容。 第1章(1) 從前從前有這麼一則傳說,是關於垂淚月亮的微笑。 聽說在闇暗世界出生的少女若在年滿十六的那夜抬起頭,將看見自己一生的愛情走向。 彎彎的月兒若笑著,代表幸福無比。 反之,少女將難有歡顏,終生為愛而苦,受盡折磨,困在以愛為名的漩渦中難以脫身。 除此之外,還有第三種命運,便是看見嘴角上揚,伴隨著兩顆星子在左右的下弦月,它看起來像在微笑,但是頰邊卻垂著閃爍淚珠。 那是來自月亮的祝福,如果夠堅持,不畏任何強加於身上的考驗,那麼,失去的愛情便會一如飛遠的青鳥,將再度降臨手心。 那一夜,她十六歲,從繁星燦爛的黑幕之中,與垂淚的月亮相望,星空下不停眨動的光亮,像是她未來流不出的眼淚,一閃一閃。 「瞪什麼瞪,嫌眼睛太大是不是,要不要我把你的眼珠子一顆一顆挖出來,泡在五色蜥蜴的藍血之中,讓它發酵成蝕膚融血的蜥毒?」 五顏六色的頭髮如奔放的放射線,一撮撮狂傲的刺立著,臉上彩妝大膽而放肆,亮紫色的眼影,鮮綠唇色,死白的蜜粉,繪出令人歎為觀止的豐富色彩。 只是這位顯然有奇特審美觀的小姐像是怕自己不夠驚世駭俗,上身還穿著寬大又斜露半肩的布袋裝,下身則是五十多歲歐巴桑才會穿的小碎花及膝裙,腳上踩著高兩吋半的夾腳拖鞋。 誇張的左腳拖鞋上綴了朵大黃花,右腳則是光著屁股的肥土蜂,一臉*笑地盯著逼真的左腳花蕊。 整體來說,就是一個「怪」字。 不過她怪得有味道,怪得有個人特色,讓人能勉強自己接受她突兀的衝突色調。 「誰在瞪你呀?做人不要太過份,請你看看四周環境成不成?這間店是我的,我的!不是你打發無聊的咖啡廳。」 在人家的地盤上還敢語出威脅,毫無羞恥心地當自己才是老闆,鳩佔鵲巢佔得理直氣壯、正大光明,無視正牌老闆娘的存在,當真是賴字一上了身就扒不掉,真把自個當成一攤爛泥,腳底一踩便黏著了? 哼!這種死皮賴臉的人最討厭,一點也不考慮別人方不方便收留,或是歡不歡迎,臉皮像是厚達三吋,穿不透的鋼釘都可被折彎。 「誰是人?你是嗎?蕾蒂絲。」暈紫的眼彎彎成月,笑睨著喜著米色連身長裙的清媚女子。化名艾蕾兒的蕾蒂絲不高興地噘高紅灩小口。「是誰說要融入人界的生活,把自己當成是一個人看待,徹底忘記自己不是人?」 「我。」很不要臉的女人高舉起手,笑得有幾分邪氣。 兩名女子所處之地,滿園花香圍繞,一朵朵爭奇鬥艷的鮮花半展嬌美,以待嫁女兒的心情等著愛花人士上門,帶走它們一生僅只一次的美麗。 「春花苑」不賣盆栽類植物,它是一間打點得美輪美奐的花坊沒錯,但是以四季花卉為主,一枝枝剛折下的莖葉猶帶著霧氣的露珠。 它的主人是名花妖,不成氣候又法力差的小妖,除了能使些令花變得更鮮艷的小妖法外,她和人類並無差別,一個小小的病毒感染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偏偏她又太喜歡這個五彩繽紛的花花世界,即使脆弱如春天誕生的蝴蝶,仍然有些自虐地想賭賭運氣。 好在好運一直跟著她,再加上女巫的咒語保護,這些年倒是沒出過什麼大亂子,偶爾的小風小浪算是生活趣味,過得相當愜意。 可是,壞就壞在還有但書,因為…… 對,沒用的小妖只能任巫欺凌。「你到底想做什麼,紫眸女巫?」 紫色眼影下的眸心閃著陰黯光影。「別揭了我的底,花妖。」 「不然咧?讓你堂而皇之的登門入室,把我的小花塢當成你的棲身之所?」她正好度量不大,心眼小又愛斤斤計較。 「從現在起叫我小金,恭喜你多了個幫手。」魅惑的眸一拋,她自薦員工一名。 「小金……幫手?」艾蕾兒嘴角一上一下抽動著。 她一家小小的花店需要多少人手?整間店面不到二十坪大,擺上幾桶花就差不多滿了,哪來空間包容多餘的匪類? 而且店內的營利向來不豐,純粹是自娛娛人,開店的目的只是想讓自己看起來有事做,並非鎮日游手好閒,養活自個綽綽有餘,可若多了個白食客…… 人間名字金子萱的小金似乎看不見人家的苦惱和怨恨,再往對方沉重的肩上撒下雪花。 「我這人也不挑剔,隨便給我間小房間窩窩就成,你那間不算大的臥室我要了,記得換床曬過太陽的棉被和床單,地板全鋪上雪白色羊毛地毯,牆面那些雜七雜八的掛畫和框圖盡快移走,省得我動手破壞……」 「等等,你說得太順口了,我為什麼要讓出『我的』香閨?」艾蕾兒再一次強調「我的」,意圖力挽狂瀾,鞏固主權。 刺蝟般的豎發往上頂刺了一下。「二樓後方的儲物室整理整理,相信你跟我一樣都希望住得舒舒服服。」 「金子,你……」實在是欺妖太甚! 「小金,別喊錯了。」紫色眸光一閃,怪異女子的瞳孔轉化為杏仁色調。 金子萱慵懶地斜睨春花苑內部,不甚滿意地動動小指,私自決定將三十公分大小的菱花鏡改成張口食人的石虎,虎頭上綁著可笑的蝴蝶結,前足前伸向下彎,似在招財。 當然,這小小的舉動自是氣壞品味高雅的原主人,頻用詛咒的眼光狠瞪,心想著該怎麼做才能將她千刀萬剮。 可技不如人,艾蕾兒再次用行動證明自己是沒用的花妖,膽小又怕事,只能讓人往頭上一騎,「不」字含在喉間硬是說不出口。 忍氣吞聲的,她深吸了口氣,然後屏住。 「請問你打算待到什麼時候,台北方面的工作可以就此擱下嗎?」這裡可是台南,總不會想直接霸佔她棲身的小小天地吧? 其實花妖所需的空間並不大,只要一朵花或半開花苞,她便能恢復原狀宿眠,拇指大的身軀小巧可人,花床才是最適合的軟墊。 可是妖的可塑性極強,在一段時間後,她也習慣當個人了,入境隨俗地佈置自給自足的家,而且越來越喜歡「不被打擾」的私人空間。 「老大不在,放大假。」金子萱說得毫不心虛,像是找到了休假的好借口。 輕者終身殘廢,重者死亡。來自某人的預言。 看似漫不經心的她半垂著眼,心口猶帶幾分驚悸,那句話猶如箭矢般射進她心口,曾經血跡斑斑的傷口又一次被撕開。那一段早該遺忘的過去,為什麼她就是放不下,始終一個人受苦,默默承受撕心的痛,現在還因為一句話,就這樣失了理智的到府城守護那個無緣的男人? 「少來了,你們口中脾氣不好又沒人性的老大會突然爆腦?別說笑了。」雖然相隔兩地,她的消息還是很靈通,略知一二。 「他的女人被帶走了。」她說得雲淡風輕,事不關己,聽的人卻心驚膽跳。 「而你沒去幫他」艾蕾兒的表情是難以置信。 肩一聳,她呵呵乾笑。「老大的本事可通天達地,一根指頭輕彈就能讓我黏在牆上,哪用得上我去礙手礙腳。」 金子萱便是「老大偵探社」的金子,金子萱是她在人類世界走動的名字,不過用的機會並不多,人們只知有個叫「金子」的怪女人,卻不曉得金子萱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