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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寄秋    


  同是大士身邊的人,為什麼瓶兒能百無禁忌地不分葷素,而她卻只能素果清香,了無味道的淨心、淨腹呢?

  越想越嘔的玉女滿肚子酸意,不假思索的投出手中物,朝著雲下的某人垂直落下,咚地正中她仰起的額頭。

  頓地一怔,她面上一訕。

  「你完了,玉女,你將仙界之物擲於人間,其罪不輕。」就說她一定會惹事,果不其然。

  「我……我不是有意的……」天哪!她怎麼跟淨水一樣迷糊了。

  「自個跟大士解釋去,我不會替你求情。」免得受她牽連。

  「大士……」玉女滿臉羞愧地看著他身後的白光,笑得很牽強。

  菩薩由光中現身,笑眼盈盈的揚起素腕,輕灑流光至人間,滋潤貧瘠的土地,在慈悲的面容下,玉女看到了寬恕。

  她心口一鬆,隨即開懷地上前一挽觀音大士的手,嬌俏地同聆世音。

  「哎喲!好疼,是誰這麼缺德,吃果子亂丟果核。」疼呀!肯定都腫起來了。

  揉著額頭的瓶兒一腳踢開砸中她的「凶器」,比一般核果稍大的蟠桃核滾呀滾地滾下石階,沒入腐朽的草叢間,不見蹤影。

  「那叫報應,誰叫你把整盤水晶肘子給嗑光了,一口也不留給我。」枉顧鳥意,死有餘辜。

  主子貪吃,養的鳥也不遑多讓,只見一隻喜鵲低頭啄飲蓮子雞湯,不時發出湯汁在喉間滾動的咕嚕聲。

  「小喜,你是鳥耶!怎麼可以同類相殘,我是怕你吃多了油膩會脹氣,街上的大夫診人不診鳥,你要脹死了,我上哪找只通曉人話的鳥兒作伴。」閒來無事鬥鬥嘴。

  「啁啾、啁啾!你要說幾遍才記得牢,我是仙鵲不是鳥,不要老用瞧不起鳥的語氣貶低我。」哼,它要病了不會自己找藥吃呀!這是鳥族的天性。

  「好啦!好啦!你不是鳥的鳥,你是仙界第一仙禽。」真是堅持,鵲兒不是鳥是什麼?難道還能是辟邪,麒麟嗎?

  瓶兒毫無誠意的吹捧讓小喜高興地翹起長尾。「沒有啦!仙鶴大姊和蒼鷹大哥才是仙界猛禽,我只是一隻小仙鵲,難以望其項背。」

  它輕快的語調中不無得意,少了謙卑。

  「知道就好。」鶴喙一啄,它一條鳥命就去了大半,怎麼比呀!

  「嗯;:你說什麼?」鳥目倏地一利,瞟向捂嘴輕笑的女子。

  「沒呀!哪有說什麼。」她裝傻地眨眨美目,一副坦然的神色。「對了,你去打探寶珠的下落,結果如何?」

  好歹她也得做做樣子蒙蔽天聽,青蓮有段時間沒和她連絡了,說來還真有些不安,不知道會不會發生什麼不可預料的事,以致斷了音訊。

  瓶兒可怕死了天庭發現她們偷溜下凡,規矩多如牛毛的天條條條嚴苛,尤其私下凡塵更是一大忌,輕則冰牢伺候,重則一輩子不見天日,困死在石壁縫中,那才叫真正的酷刑,哪能不怕。

  「喝!你不說我倒忘了跟你算這筆帳,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害死我。」一提到尋珠一事,鵲羽為之膨脹,氣呼呼地蹦跳至她跟前。

  「我害死你?」它不是活得好好的?

  「哼!少裝無辜了,你居然陷害我,讓我一路跟著到蛇窟,只差那麼一步就被蛇妖吞了,你實在是非常可恥,拿仙鵲喂蛇。」要不是它逃得快,這條鵲命就沒了。

  什麼主子嘛!自己偷懶不肯移動半步,就畫了大餅引誘它,要它跟蹤一名妖媚女子,說她聞到那人身上有寶珠的仙氣。

  為了栗子白糕它把命一橫,暗地裡尾隨其後,小小鵲身穿梭在樹啞間,以為靈巧的身影不會被發現,相當自傲地即將達成使命。

  誰知那女人越走越偏遠,無骨似的腰肢扭來搖去,大路不走偏挑小徑,雜草生得比人還高,有幾回它都快跟丟了。

  現在想來,分明是那只蛇妖刻意引誘它到其洞穴,才故意時快時慢地等它追上,一到藏身之處便現出原形,血盆大口一張就想吃了它。

  幸好它機伶,一見苗頭不對就趕緊掉頭而逃,要不然此時的它只剩幾根漂亮的羽毛,連皮帶骨地葬身蛇腹。

  「那是我信任你嘛!你是仙禽並非凡物,一般小妖小獸哪奈何得了你。」她心虛的塞了一口核桃糕,衝著它直笑。

  它半狐疑半猜忌地盯著她。「別告訴我以你的能力會看不出那是一條蛇。」

  而蛇是絕大部分禽鳥的天敵,以鳥為主食。

  「哎呀!小喜,你又不是不曉得我不能亂用仙術,青蓮姊姊一再告誡我們要謹慎行事,千萬別驚動上頭的大神們,我閉氣封靈都來不及了,哪敢草率出手。」反正它也沒有受傷。

  染上人間狡獪作風的瓶兒抿唇偷笑,沒告訴喜鵲她早就看出蛇妖的本領,只是剛出爐的蝦肉包子和四喜燕餃就在眼前,她怎麼忍得住誘惑而不去吃它們呢!

  當然,她也有點小心眼啦!誰叫它惡鳥欺主,三番兩次搶她的食物,不給吃便啄她,略施薄懲以儆傚尤,以抒不平。

  「真的嗎?」它有點被說服,氣弱了一半。

  「小喜,仙子是不會騙人的,難道你不相信我?」只騙鳥。

  她採取哀兵伎倆,佯裝含冤莫白的淒楚樣,泫淚欲滴地惹人憐愛。

  「我……」笨鳥掙扎了一下,偏嘴睇了睇。「好吧!就信你一回。」

  瓶兒輕笑地順順鳥羽,從它口中搶走一顆蓮子。「小喜,你有沒有發現寶珠的蹤跡?」

  鳥首輕搖,就著她的嘴奪回半口甜糕。

  「真糟糕呀!時限快到了,再找不回寶珠,咱們可就難過了。」然而她臉上並無憂色,只有順其自然的愜意。

  她覺得她比較像個人,反而不適應仙界的生活,神仙不該有的貪、嗔、癡、怨她全包了,還多了狡黠和自私,真要她回到無慾無求的修行境界,只怕是度日如年,反而壞了仙規。

  如果能一直留在凡間就好了,她願用千年壽命換取人間百年,歷經生、老、病、死,感受當一個人是何種滋味,而非終日無所事事地尋求永生之道。

  活得太久也會膩,日復一日的相同修練著實無趣得緊,不老不死不會病痛,餐風飲露不食人間煙火,恁是神仙也修成石人,坐化天滅日。

  瓶兒大概是群仙之中最不戀棧仙籍的異數,她嚮往人間的悲歡離合、陰晴圓缺,更羨慕世間兒女的癡纏情愛,化蝶而雙飛的梁祝是何等的淒美,紅顏白頭只為等待征戰歸來的郎君,那份深情和堅持令人動容。

  不可言喻地,玉帝第七個女兒和人間兒郎的感人愛情確實深深地影響了她,當年搭起的鵲橋便是她出的主意,讓分隔兩處的有情人能再重棗。

  為此,她被王母狠訓了一頓,玉帝也大為不快地想予以懲處,是大士和眾家神仙極力求情,她才能逃過天規責罰。

  民間流傳七夕夜的雨滴是織女淚水絕非事實,她和牛郎都太重了,被踩在腳下的鵲兒累得汗水直淌,一滴一滴地往下滑落,終成七夕雨。

  「干我什麼事,珠子會掉下凡間跟你也脫不了關係,別想拖我下水。」它只是一隻無關緊要的小喜鵲,跟著主人遊歷凡間一遭。

  小喜連忙一跳,和她撇清關係,生怕受累及。

  「小喜鵲,你不會當真這般無情,主子有難你怎能見死不救,蛇妖的巢穴……」還有賴你帶路呢!

  她話說到一半,不及一尺的鵲兒忽地啁啁喊著,「有人來了、有人來了。」

  「人?」

  唉!早不來,晚不來,偏在在這節骨眼上冒出個人來打岔,她幾時才能順利地取回寶珠,不讓姊妹們希望落空地連帶受罰。

  當人吶!有好處也有壞處,那就是身不由己,往往在最平靜的一刻多了突發狀況,讓人手忙腳亂,應接不暇。

  「不好了、不好了,前頭鬧事了,小老闆你快去瞧瞧呀!遲了就要出人命了。」

  「出人命?」

  規規矩炬的做生意,偶爾也會有幾個尋晦氣的客人來鬧鬧場,嫌東嫌西地由裡嫌到外,從菜色爛嫌到跑堂的夥計態度差,竹筷削得不夠整齊是廚子的錯,掌櫃生得不體面是老闆不懂得知人善用。

  總之林林總總的理由不下百種,最後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息事寧人的當是鬧劇一場,大家茶餘飯後笑笑便是,鮮少真動起干戈。

  原因無他,只要滿臉怒氣的大廚兼老闆往前一站,手中的菜刀再這麼往桌上一插,十之八九的人會當場懾住,沒幾人敢當他的面把刀拔出,揚言要吃白食。

  除了不知死活的外鄉客以外,本地的地痞流氓、混混無賴可沒膽上門要潑,被丟過幾次後,他們也學會什麼叫識時務者為俊傑,雷廚子的火爆脾氣連江湖俠客都退避三舍,直呼寧可得罪閻王,也不冒死吃頓焰餐。

  「你沒瞧見我家家丁抱著肚子痛得死去活來嗎?肯定是你們飯館的菜色不乾淨,讓人吃了腸翻胃絞。」聲音大就能唬人嗎?她才不信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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