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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寄秋 「關什麼門,大男人窩在房裡成什麼樣,才下一點雪還冷不死人。」這小子未免太好命,包著棉被還喊冷。 衣著單薄的雷廚子看不出一絲冷意,債張的臂肌隱約可見,長年勞動使他的雙臂比一般人更為精壯,十分有力地透著陽剛味。 復照瓶兒的包得密不透風,他像剛從暖秋走來的漢子,不僅不冷,額上還泛著薄汗,柴火燒紅的膚色帶著點赤熱,頓時消除了些許冷意。 但這天,唉!還是冷呀!抱膝的小人兒仍感到寒意陣陣,死也不肯移動半步,蜷縮著與棉被共存亡。 「冷……冷……好冷……雪深三……三寸,我腳一踩就……就陷下去了……」呼!呼!冷呀!他心腸太惡毒了,故意不關門要冷死她。 「那是你人矮個子小,光吃米糧不抽身子,凍死活該。」光那張嘴皮子靈光,其他毫無用處。 「嗚嗚……大哥說得好無情,一刀插中人家的傷心處,長不高不是我的錯,你傷了我的心……」好悲涼的世情,人心都結冰了。 「廢話一堆,少在那邊裝瘋賣傻的假哭,過來把這碗薑湯喝了。」真要無情就直接把他往冰天雪地裡一扔,包管他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姜……薑湯?!」她一臉震驚的瞠大眼,有些懷疑是不是聽錯了。 雷廚子臉一陰地直咬牙,不甚自在的吐出兩句,「不要以為我關心你的死活,是你抽鼻子的聲音一直干擾到我。」 他很想不去聽,偏偏他越不想在意,抽鼻聲就越鑽進耳中,像漏水的屋頂滴滴答答,不停地侵擾他極想獨處的安寧。 「大哥,裡面沒下毒吧?」難得他這般好心,她真是受寵若驚。 「怕有毒就別喝,冷死你。」他當下端起冒著熱煙的薑湯,打算往雪裡倒。 「哎呀!別別別……我喝就是,不要糟蹋了。」她顫巍巍地從被裡伸出一隻抖動的小手。 挑起眉,他冷視著露於外的爪子。「你不會要我端過去給你喝吧!」 瓶兒抽了抽鼻子,笑得好似剛出生的小白狐。「有勞你了,大哥,小弟身子虛。」 「休想。」 「嗄?!」她被戲弄了嗎? 「馬上給我滾過來,用你的雙手捧著。」別想他會伺候著。 「可是冷……」瓶兒話還沒說完,一道強勁的力道襲向細腕,硬生生的從軟榻上遭扯落。 「還冷嗎?你就是穿得太多才……」驀地,他的喉頭似被掐住般的發不出聲響,眸心張大的盯著一張出塵的柔媚麗容,那如瀑的柔細雲絲順著他的掌心滑過指縫,頓時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第三章 他……她是女的? 不,她……他是男的。 不對、不對,她是女的才是,那樣的肌理、那樣的姿容,那樣的輕媚柔膩,眉宇間帶著女子該有的清麗,怎麼可能是男兒身?! 所以瓶兒是姑娘家,她騙了他。 但是…… 他認識她至少有七年了,那一身裝扮始終不變,他們甚至還同床共眠過,他豈會笨拙得不辯雌雄,錯認雄兔為雌兔。 瓶兒到底是男還是女呢?他已經有點糊塗了,分不清何為真、何為假。 是他的心境起了變化嗎?在瓶兒故意捉弄般的碰了他嘴一下後,整個感覺都不對勁了,好像體內有只小蟲騷動著,爬呀爬到心窩底撓著。 亂了、亂了,心亂如麻,為什麼他會把瓶兒看成女孩家,他分明是男身女相的少年,為何他的心會不平靜地大興波濤? 難道這些年的自我封閉把自己逼入絕境,不喜女色的他竟有此癖好,才會容忍瓶兒造次的行徑,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有違常理的舉動? 雷廚子大跨的走了兩步,又回過頭拉起把整張臉埋在雪裡的小蠢蛋,一抹難以自持的異樣思緒由心中生起,他盯著那張雪艷的小臉許久許久,忍不住以指輕撫嫩如豆腐的粉腮。 他該死的太美了,怎麼之前從沒發現過,老是見他滿臉油污地惹自己暴跳如雷,完全忽略了髒污之下的臉蛋出奇靈秀白淨,宛如一朵臨水而立的玉蟬花. 「大哥,你今天不開店了嗎?」怪了,他看她的眼神好詭異,讓人心口很慌。 「不開。」 「那……呃,我們趕路要去哪裡?我腿短走不快。」好難為情,她竟然有種害臊的感覺。 瓶兒看著拉起她便不放的大掌,纖細的柔荑被握在寬粗的掌心中,暖暖的熱氣由交疊的手心傳來,染紅了她粉嫩的嬌顏。 「買冬衣。」 「喔!那你自個去就好,不用拉著我啦!我又不曉得你尺寸多大,偏好何種色調……」這種大冷天出門不是傻子便是瘋子,而她兩者皆不是。 「要買的是你的御寒衣物。」雷廚子的嘴抿成一直線,像是逼不得已才開口回一句。 她一怔,有些錯愕。「你……你要幫我買……買衣服?」 「不成嗎?」他惱怒地瞟了一眼,視線停在凍得發紫的樊素小口上。 軟如豆腐腦兒的觸覺依稀還在,他一肚子火氣地往胸口飆,舔了舔唇抑制心中的蠢動,不俯下身回敬那一記戲弄的短碰。 「大哥,你是不是生病了?有病就要醫,我們先到梁大夫那兒走一趟,讓他為你把把脈,對症下藥除病根。」天呀!她造孽了,竟把好好的人給逼瘋了。 覺得羞愧的瓶兒低下頭,懺悔這些年的所作所為,為了她的貪嘴硬是纏上手藝不錯的他,不管他先前從事何種行業,跟前跟後地建議他開間飯館,造福百姓。 其實她是最自私的仙子,因為不想跟著他天南地北的跑來跑去,猶如捉迷藏似的賴著他,一個躲一個追的沒個安定。 毫無建樹又白吃白喝,無時無刻的惹他生氣,志在四方是男兒本色,她卻因私心作祟而留住他,想來他的容忍度也被她逼到極點了,才會有異於平時的反常舉動,她的罪過大了。 雷廚乎將她踏出步伐的身子拉住,惡狠狠地一瞪。「瞧瞧你這一身破布穿了幾年,既不保暖又髒得像抹布,我開店做生意不是養乞丐,你少丟我的臉。」 「呃,大哥,你不是不認我這個自己巴上來的義弟嗎?怎麼會突然在意起我丟不丟你的臉?」她小心翼翼的問道,生怕又踩到他的噴火口。 「店裡死了人很麻煩。」他惡聲惡氣地一啐,將她陷在雪中的腳拔起來。 她笑得驚心地想抽回手。「我以為你巴不得我早點死,省得被我給氣死。」 「哼!頗有自知之明。」這小子的死活幹他何事,他實在不必多此一舉為他添衣加裳。 就說嘛!他哪會好心地拿她當人看,在他眼中她不過是個甩不開的包袱罷了。「所以……」 「買了衣服就上藥鋪,沒見過身子比你還虛的人,下點小雪就冷得連飯也不吃了。」沒人惹他發火,他炒起菜來也沒勁。 「我有吃……」她說得小聲,有氣無力。 驚訝不已的瓶兒更加肯定他病了,而且是難以醫治的怪病,哪有人一夕之間說變就變,事前竟無半點症狀,變了個性似的讓人心驚。 平常連看她一眼都嫌煩的人怎會異常熱心,雖然他以往也不見得對她多壞,每回氣得牙癢癢喊打喊殺卻是口頭說說而已,但是真要說到表露於外的關心,這還是破天荒的第一遭,叫她豈能不憂心。 「你囉囉唆唆個什麼勁,買件冬衣值得大驚小怪嗎?要不是那些常來吃飯沒事幹的熟客老在我耳邊叨念,你凍成冰柱我也不會管。」 見他一副見鬼的神情,原本不想冒火的雷廚子忍不住開口大罵。 「念了三年才有行動,你也未免太遲頓了。」她都冷了好些年了,不差這一年。 瓶兒驀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被她有意無意遺忘了很久,今年冬天是她留在凡間的最後一年,明年將屆滿十五年,到時她就得回返天庭了,再也不能涉足人間。 而打一開始她就沒有積極的尋找遺落的五顆寶珠之一,隨興而起的走到哪裡算是哪裡,嘗遍地方小吃,渾然將此事拋諸腦後。 久而久之她也忘了有這回事,連仙術都鮮少使用,有吃有住把自己當世間凡人,庸庸碌碌、渾渾沌沌的混跡市井之中,快活得很。 「嗯——你說什麼?」敢情是皮在癢了,要人刮一層垢下來。 她討好的一笑,沒男女分野的往他臂上一偎。「沒啦!大哥,我是說你對我真好,我這一輩子都要跟著你吃穿了,你可不能真扔下我不理。」 「一輩子嗎?」他低視著明顯言不由衷的清麗小臉,心波微微漾動。 「對了,大哥,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幾歲?」趁著他難得有好臉色,她要趕緊套話,能套多少是多少。 「二十五。」 他話一出,驚呼聲立起。 「騙人,你才二十五?」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聽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