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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華甄    


  這樣的說法,讓拓跋圭很不以為然。這是什麼理由?分明是他叔父的傳聲筒!

  「侯大人所言不妥。」拓跋圭目光如炬地掃向在座的臣子。「本王遷都盛樂,正是看中它開闊的地理位置。它是我先祖之都,更是數朝名城,背倚陰山,南靠長城,外有黑河、陰山,內有金河環繞,依山傍水,是連接關內與陰山南北的要衝,據城而立,我們進可掠中原,退能扼其關,是統一北方的先決條件。而牛川則處群山之中,南北不通,進無通道,退無屏障,在此立都,無疑自困樊籠。因此,遷都乃勢在必行!」

  郎遜看了眼拓跋窟咄,委婉地說:「吾王如此深謀遠慮,實乃可喜,但此舉事關國家興衰,不得不謹慎。」

  看來王叔是想借老臣之口,阻止他遷都,但他們看錯人啦!

  拓跋圭心中忖道,堅定地說:「郎大人所言甚是,遷都關係到國家興衰前途,正因如此,本王立意遷都絕不改變。」

  隨即,拓跋圭又慷慨陳詞,將自己因何遷都的理由和盤托出。

  這是他第一次有機會將政見完整地告訴大家,因此大家都聽得十分認真。

  「先祖功德無量,我輩當永存感恩之心,不可忘本。」拓跋窟咄眼看各位大人似有被說服的跡象,急了,不顧一切地插話。「我族本是遊獵出身,一向樂與山林草原為伍,如今各部歸一,萬民所向,王位既定,又有牛川為都,何必再勞師動眾南移盛樂?」

  由他的言辭中,不難聽出拓跋窟咄是堅決反對遷都的人。

  拓跋圭無意再跟他兜圈子,果斷地說:「遷都於國於民都有好處。」他的目光轉向郎遜等重臣。「我鮮卑人世居深山洞穴,蒙神靈賜予我族人智慧領袖,百餘年前才走出群峰密林,脫離茹毛飲血、逐水草而居的原始生活。如今,我──拓跋鮮卑後人、魏國國君,將傾畢生心力,帶領部眾逐中原文明而去。」

  他的豪情感染了多數大臣,並得到他們的響應,會議氣氛變得熱絡融洽起來。

  拓跋窟咄見自己的意見已難成氣候,便大聲說:「遷都既可旺國事,也可毀國運,不能僅憑一人之見決定,得求神靈指引。」

  拓跋圭不理會他的叫嚷,對所有臣子、宗親和姻親說:「本王遷都立意已決,還望各位大人通力合作,帶領族人往更寬闊的地域而行。」

  「王上建功立業的志向無可厚非,但王叔的疑慮也有道理。」護佛侯部首領侯辰接到拓跋窟咄暗示後說:「不妨按古訓,以占卜、問神來確定此舉是否恰當?」

  他的提議當即得到不少附議,畢竟,這是個相信神靈的民族。

  拓跋窟咄大聲說:「沒錯,按照先例,凡行大事前,均得問天地神靈,如今遷都事關國運,更不能不問。」

  先例?!又是見鬼的先例!拓跋圭氣惱地想,卻無法阻止眾人的附和,他不悅地問:「這樣做有何意義?無論占卜結果如何,本王遷都盛樂一事絕不會改變。」

  看到自己的提議得到大多數人,包括四部大人的贊同,而王上終於屈居下風,拓跋窟咄心裡十分得意,傲慢地說:「那也得等占卜後,看神靈怎麼說。」

  就此,議會決定次日清晨在祭祀台上,由具有神力的王若兒主持祭祀,恭請神靈顯靈,以測遷都凶險。

  這個決定讓拓跋圭非常不安,好在若兒目前在他的保護之下,起碼天亮以前她不會受到干擾,於是他宣佈道:「就這樣吧!」

  「那王上是不是該把王若兒放了?」拓跋窟咄的臉上露出虛假的笑容。

  拓跋圭一驚,這傢伙難道這麼快就得知若兒在他寢宮的消息?但他保持鎮靜地問:「王叔此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王上不能先將占卜的王若兒私留在寢宮內。」

  他的話不出所料,立刻引起軒然大波。

  身為國君,本來私納女人並不罕見,但眼下正是復國之初,王上初立,後宮虛待,卻讓出身低賤的女人堂而皇之地睡在王上寢宮,而精挑細選、出身高貴的預選王后妃嬪,卻置之不顧,此仍國之大忌。

  主管王室人員的南部大人長孫嵩最先提問:「王叔此言從何說起?牧羊女為何會在王上寢宮?」

  「這事若讓慕容郡主等知道了,還不鬧出事來?」有大人低聲咕噥。

  在場的姻親更是反應激烈,都認為拓跋圭此舉是對他們的不尊重。

  曾救了管遷的慕容麟不悅地問:「王上難道就是為這個女人,遲遲不肯冊封王后妃嬪?」

  正是要造成這種混亂的拓跋窟咄見狀十分滿意,他希望王上成為眾矢之的,於是火上加油地說:「其中自有原因,各位大人不要著急,容王上解釋。」

  拓跋圭此刻反倒平靜了,他早想把若兒的事說開,然而此刻他不願跟隨拓跋窟咄卑鄙的腳步起舞,便冷冷地說:「本王沒什麼好解釋的,倒是王叔得解釋一下,你的家臣為何要綁架王若兒?」

  他的這番話又引起一波新的騷動,眾人的目光由拓跋圭身上轉到了王叔身上。

  拓跋窟咄沒料到拓跋圭居然毫不費力地將矛頭引向了自己,不由得惱羞成怒道:「我不知道王上在說什麼?」

  「那好,請史官告訴各位大人今天傍晚發生的事。」拓跋圭平靜地看著管遷。

  拓跋窟咄意圖阻止。「身為刑獄官,我找人問話很正常,跟王上將其留宿寢宮無關。」

  「有關。」拓跋圭毫不讓步,並示意管遷陳述這件事。

  管遷將傍晚王上獲報王宮牧羊女失蹤、羊只被殺,最後在角樓發現被綁架的牧羊女和綁架者拓跋鑿,王上為了查找真兇,讓侍衛晏子將牧羊女帶回王宮保護的經過說了一遍。

  許謙在他說完後補充道:「拓跋鑿親口承認,是長平王要他殺羊,並綁架王姑娘,他現在就在角樓內,大人們可以傳他來……」

  「你亂說!我沒讓他綁架牧羊女,更沒讓他殺羊,我只是要他把王若兒帶來見我。」當聽說拓跋鑿已供出自己是幕後主使者時,拓跋窟咄急忙打斷了他的話。

  「見牧羊女?王叔難道還沒吃夠魅眼妖精的虧?」一個宗親驚訝地問,卻換來一陣低笑。

  拓跋窟咄惱羞成怒地說:「笑什麼笑?我要見她正是為了占卜、遷都一事。」

  又一陣壓抑的笑聲,表示相反的觀點。

  見自己親手點燃的火居然燒到了自己身上,還有人敢當面揭他的短,拓跋窟咄惱羞成怒,臉當即漲得通紅。他瞪起眼睛正想發作,中部大人為他解了圍。

  「大家不要誤會王叔的好意,當初復國、建都,王叔可操了不少心。」

  郎遜的話立刻得到侯辰的支持。「沒錯,復國成功,王叔功不可沒,而且臣可作證,王叔找牧羊女,確實是要她為王上遷都一事占卜,沒別的意思。」

  拓跋窟咄立刻挺直了腰桿。「正是如此!昨日王令遷都,臣一夜難眠,想起祖宗慣例,今日才提請四部大人召集緊急會議,又讓家臣去把牧羊女找來。」

  「找來占卜需要捆住手腳、堵住嘴巴和殺死那麼多羊嗎?」拓跋圭生氣地問。他難以相信拓跋窟咄竟如此沒種,敢做不敢當,明明他綁架若兒就是包藏禍心,還要說得那麼冠冕堂皇,好像是為國家社稷著想似的。

  「不那樣的話,她會乖乖地跟男人走嗎?」拓跋窟咄自以為是的解釋,又邪氣地暗示。「當然,也許對吾王陛下是個例外。」

  對他的暗示,拓跋圭根本不層理會,只是憤怒地發現,就算明知道他的解釋全是謊言,也拿他沒辦法,因為到目前為止,他的解釋並沒有留下任何破綻。

  自然,大家接受了他的解釋,也沒人質疑王上將牧羊女帶入寢宮的行為。

  見自己安然脫身,拓跋窟咄得寸進尺。「既然王若兒明日日出時要為王上的遷都計畫占卜,按照慣例,今夜就該在祭祀堂內安歇,以養精蓄銳。」

  又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誰能反對?沒有!

  當即,由主管祭把典禮的長史張袞去王上寢宮帶王若兒,並將其送往祭把堂。

  為了確保占卜之前歪讓王上與王若兒見面,拓跋窟咄還小心眼地派自己的心腹馮羌同去「照顧」王若兒。

  因為來帶她的人是張袞,因此晏子沒有異議,但堅持同行。

  在馮羌陰鷙的目光下,若兒沒有跟張袞說話,但她能感覺到他的心情,知道這樣的安排是不得已,王上一定正面臨巨大的壓力,因此她坦然跟隨張袞和晏子,來到位於祭壇後的祭祀堂,此刻天已近拂曉。

  張袞勸她抓緊時間睡一會兒,而在她睡著後,他同晏子一直守在門口沒有離開過,因為對同樣守在這裡的馮羌,他們有種不信任感。

  而馮羌果真是有預謀而來,面對兩雙警戒的眼睛,他毫不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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