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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樂顏 最讓梁婉不能容忍的,是這裡的人不愛洗澡,身上都有一股子怪味,小姑娘也是,不勤洗澡再加上頭髮長,頭髮裡和身上都有了虱子、跳蚤什麼的,這才是讓梁婉最受不了的,她覺得自己沒發瘋還真是奇跡。 於是,當身子稍微恢復了一些後,梁婉就不顧趙氏的強烈反對,親自燒了一大鍋熱水,雖然燒柴的時候差點燒了她的頭髮和眉毛,她也沒有放棄,也不顧十一月的寒冷,用家裡唯一一個木盆哆哆嗦嗦地洗了一回澡,她來來回回洗了三次,才覺得身上的泥垢被洗刷乾淨。 洗完澡,梁婉又將自己的衣服和床上用品該洗的洗該拆的拆,足足忙了三天,她才覺得身上不那麼癢了,晚上也能安然入睡了。 梁敬言和趙氏奇怪地看著她東忙西忙,以為她是因為要嫁人才變得窮講究。也就懶得管她,倒是梁正被告也硬逼著好好洗了澡,梁婉也幫他洗衣了衣服和被子,他自己也覺得這樣乾乾淨淨很舒服,就連唸書似乎都比原來有效率一些。 梁婉警告弟弟以後一定要養成勤洗澡勤換衣的好習慣,身體才會健康,梁正雖然覺得有道理,最後還是忍不住笑道:「村裡很多人一年洗不到一次澡,也沒見他們怎麼樣啊,活到五、六十歲的也不少。」 梁婉氣得瞪眼,回他:「大人是沒事,可是村子裡小孩子的夭折率有多高,你知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因為不乾淨才容易生病,小孩子身體抵抗力差,大人不保持清潔,結果是小孩子受罪,懂嗎?如果你想長命百歲、多子多孫,就給我好好洗澡,好好保持乾淨。」 梁正笑著答應了,覺得自家姐姐變得多少有點神經兮兮的,但是他也沒有多想,畢竟誰會想到自家的親人被換了靈魂呢? 在梁正看來,以前梁婉的確也是從早到晚幹活,現在雖然只是忙著保持自己的清潔乾淨,但也是出於「女為悅已者容」的心思吧?畢竟穆深看起來也是乾乾淨淨的,應該是個非常講究體面的人,姐姐嫁過去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邋遢了。 而且收拾乾淨清爽的梁婉確實比原來要好看許多,整個人不僅變得精神了,就連目光都似乎變得更加水靈清澈了,以前梁婉經常被趙氏罵得抬不起頭來,總是低著頭、微微弓著腰,整個人束手束腳,透著一股子寒酸和小家子氣,而現在的梁婉每天都是挻胸抬頭,神態從容,目光清正,僅僅往那裡一站,就自然有一股讓人不得輕視的氣勢。 或許就是這種變化,才讓趙氏不敢再輕易指使她,反而對這個女兒多少有了點畏懼。 梁婉也不和她吵,但只要趙氏一想開口罵人,梁婉的目光往她身上輕輕一落,趙氏就覺得背脊發寒,似乎比面對自己男人還要有壓力。 趙氏偷偷對梁敬言恨恨地說:「我看那死丫頭將來也不會孝順我們的,還沒嫁給穆深呢,就對我擺起架子,以後成了穆家媳婦,吃香的喝辣的,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恐怕根本不會把我們放在心上了吧!」 梁敬言呵斥她:「你少多嘴,我看婉兒最近不錯,現在才算有個書香門第之家女兒該有的樣子,端莊大方、溫婉得體,以前被你喝來斥去,畏畏縮縮的,誰看了都不喜歡。」 趙氏「哼」了一聲,不也和自己男人頂嘴,只是琢磨著是不是把穆深送來的聘禮再多扣下一些。 穆深送來的聘禮除了雙魚、雙鵝,還有四樣乾果、四樣鮮果,兩匹單布、兩匹厚布,這些是穆家村規矩中必備的物品,除此之外,穆深還額外給了梁敬言兩百兩銀子,他也知道梁家窘迫,現銀比其他東西更實惠。 按照當時的習俗,男方給多少聘禮,女方應該陪嫁等額的嫁妝,否則以後女兒嫁過去,就會被婆家人看不起。 但是趙氏可不這麼想,反正大家都知道梁家窮,她又何必打腫臉充胖子?穆深給的兩百兩備嫁銀子,她原來打算扣下一半,以後發留給自家兒子花用,另外一百兩給梁婉當壓箱嫁妝。 但是現在趙氏不這樣想了,她覺得自己何必對要嫁出去的女兒這麼好?不如再多扣下五十兩,反正以後梁婉嫁到穆家就等著享福去了,這些錢不如留給娘家。 當然,這種事她是不會告訴梁婉的。 在梁家準備嫁女兒時,某一天午後,梁正忽然從外面回來,以梁婉的屋裡找她。 梁家的院子很小,坐北朝南的堂屋三間,正中間是客廳,東間是梁敬言夫妻的臥室,西間是梁正的臥室。 東西兩面各有廂房兩間,東廂房一間做廚房,一間是放雜物和木柴的柴房,西面一間做梁正的書房,一間是梁婉的臥室。 兗州地處大周的北方,鄉下地方建造房子多用泥土混雜稻草,更窮困人家的不隨便建個茅草屋,梁家的堂屋是泥土建造的,保溫性能尚好,東西廂房的牆卻只在茅草外面披了層泥土而已,年欠失修,常會透風漏雨。 梁婉臥室裡的溫度其實和外面差不多,一盆水放在地上,第二天早上一定結一層薄冰。 梁婉晚上蓋兩層褲子睡覺還是會冷得直打哆嗦,她乾脆把自己所有的衣服都蓋上,但是依然會冷得縮成一團,這時候她倒是有點渴望快點嫁給穆深了,穆深的家總該不會這麼寒酸貧困吧? 她心底惱恨地想,怪不得這時代的男人能夠輕易掌控女人的喜怒哀樂,女人們沒有獨立的經濟權,為了過上好日子,就不得不一步步地向男人低頭和妥協啊。 梁正進來的時候,梁婉正坐在被窩裡翻看一本大周朝的地理札記,在她曾經學過的歷史中,沒有大周這個朝代,可是看了地理札記又覺得和華夏地地理是一樣的,或許,這是現代人經常提到的「平行時空」? 梁婉對研究這種太科學的東西並不太感興趣,只是因為無聊,才向梁正要了幾本閒書用來打發時間,同時瞭解一下自己現在生活的大環境。 幸好梁敬言雖然重男輕女,但是以前也教梁婉認過字,所以梁婉看書,家人也不以為奇,沒有露出什麼馬腳。 看來梁正進來,她有點期待地看著他,問:「怎麼樣?買到了嗎?」 梁婉晚上實在冷得受不了,所以拜託弟弟去給她買暖被窩的熱水壺。 梁正卻沒回答她的話,轉身又請了一個人進來,梁婉立即瞪大了眼睛。 是穆深! 穆深依然穿了身深青色的長衫,不過因為天寒,這次外面多罩了件湖藍色斗篷,斗篷的領口有雪白的狐狸毛,倒襯托得他多了幾分貴氣。 他走進內室,玉樹臨風地站在那裡,這讓正縮在被窩裡看書的梁婉賴床也不是,下床也不是,讓她尷尬得小臉都紅了,只能恨恨地瞪了弟弟一眼。 梁正對姐姐做了個鬼臉,說:「姐姐,我在外面書房裡讀書,你們聊聊吧。」 梁正人小鬼大,他很敏感地發現姐姐其實對這門眾人人艷羨的婚事並不怎麼熱中,他以為姐姐還在掛念那個紈褲子弟穆連升,所以想加深姐姐和未來姐夫的感情,正巧穆深主動找上他,他也就大膽地將穆深領進了家裡。 反正有他這個人證在,也不怕別人說姐姐和未來姐夫私下有什麼苟且。 事已至此,再埋怨弟弟也無用,梁婉只能大方地下床,穿好笨重的棉鞋,又把拉亂的被子疊好放到床尾,房間裡狹小也沒有多餘的椅凳,她只好拍拍床沿,說:「不知穆公子大駕光臨,失禮了,請坐吧。」 穆深也不客氣,在床沿邊坐下。 梁婉主動退到窗子邊,背靠著窗台,看著穆深. 穆深手裡拎著包裹,他放到床上,輕輕打開,裡面正有一個梁婉想要了很久的熱水壺,還有一個不小的錦囊。 他對她招了招手,說:「過來。」 梁婉有些警惕地看著他。 穆深失笑,無奈地對她說:「這可是在你家裡,我能對你怎麼樣?」 梁婉知道自己太過拘謹,可是她就是無法解除自己面對穆深時候的緊張情緒,這個男人給她無形的壓力,就像工作時候面對公司的大總裁一樣啊。 穆深先把熱水壺遞給她,說:「街上偶遇你弟弟,聽他說你想要這個東西取暖,我便從家裡尋了一個給你,這是從京城帶來的,那兒的手藝要比咱這鄉下地方精緻許多,灌水口擰好了就不用擔心滲水,可以放心睡到天明。」 梁婉看看手裡放著的銅質扁壺,表面刻看吉祥雲紋,中間還有一個大大的福字,如果流傳到後世,這東西也會成為被後人稱讚的精美工藝品吧? 她心裡一暖,誠心地對看他說:「謝謝。」 穆深又把錦囊遞給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