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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簡瓔    


  崔鶯鶯又使出她的爛招,揚了揚眉道:「你不說,我不說,母親怎會知道?」

  「如果小姐真那麼想出去散心,那待奴婢去稟了夫人,若是夫人應允,奴婢再陪小姐出去。」

  崔鶯鶯翻了個白眼,「稟母親?你覺得母親除了說這個不可以、那個不方便之外還會說什麼?」

  說實在的,她不太喜歡崔夫人,活脫脫是個古怪的老虔婆,鄭恆的性子擺在那裡,還堅持要把她嫁過去,半點不為女兒的幸福著想。

  「總之小姐要出門,稟明夫人是禮數,俗話說父母在、不遠遊,小姐怎可隨便出遊?」紅娘振振有詞。

  奇怪了,她原不是這麼古板的人,可自從小姐性情變了之後,她也變了,轉了性之後的小姐要往東,她就偏要往西,不跟小姐唱唱反調好像就渾身不對勁似的。

  崔鶯鶯一聽便笑了出來,「你這刁奴,什麼父母在不遠遊,我只是要到寺廟周圍走走,算是遠遊嗎?」

  紅娘也知道自己是強詞奪理,但她還是堅持道:「總之,恕奴婢無法答應。」

  冷不防,崔歡的聲音在寢房外響起,「姊姊,母親說今天普救寺不接待外來香客,讓紅娘姊姊陪你到佛殿隨喜。」

  崔鶯鶯一聽,打從心裡高興,疾步過去打起了簾子,一把將崔歡拉進房,「你也一塊兒去!」

  崔歡連忙搖頭擺手,「不、不了,我不去,我、我還要讀書……」

  每當他看到有幾個比較清秀的小和尚就會臉紅,心中竟有此不當雜念,他也不知道怎麼跟他姊姊說才好,卻又阻擋不了那反應,只能避開。

  「若是你想我幫忙擋婚事就一塊兒去!」

  崔鶯鶯都使出殺手鑭了,崔歡自然得要同去。

  三人出了房門,沿著碎石小徑,曲曲彎彎的經過花園到佛殿去,路上落英繽紛,空氣中摻和著泥土的清香,片片桃花飄墜小溪。

  崔鶯鶯伸手接住飄落的桃花瓣,瞇起了眼睛,不禁滿足地感歎,「春光多好啊!」

  前生她忙得都沒時間看身邊的風景,來到這世界後倒是有此閒情雅致了,誰想得到她這雙只握槍的手,如今卻會來接花瓣?

  崔歡、紅娘自是不知她心中的百般感觸,他們也覺得春光甚好便是,尤其是崔歡,近日為婚事煩心不已,能出來透透氣,心情也好多了。

  三人進入大殿,果然如崔夫人所說,今日沒有香客,殿內高大寬敞、安安靜靜地,三世如來佛前彩綢飛舞,爐內香煙繚繞,琉璃長明燈的火焰終年不熄,正上方的雕樑上掛著一塊上書「咫尺靈山」的泥金匾額,東西大殿柱上各有一副對聯,雄偉的建築令三人都覺眼前一亮。

  「公子,這裡便是大殿了。」名叫法聰的小和尚領著一名身著青色長袍的修挺公子進來,他面貌白淨俊秀,舉止斯文,滿身的書卷氣。

  紅娘乍見有陌生男子突然進來嚇了一大跳,不是說今日沒香客嗎?那人是誰?為何會來大殿?而且還是個男子!被夫人知道可不得了!

  「阿彌陀佛!」法聰疾步走到三人面前,滿臉的困窘,「小姐、公子恕罪,都是小僧的錯,以為殿裡沒人便領人來參觀大殿,請小姐公子莫要見怪才好。」

  今日不接待香客,他不知大殿會有人,而眼前這三位並不是外客,是借住在梨花別院的崔家人,崔家人平時也不出來走動,他真真不知道崔小姐今日會好巧不巧的出來,要是給長老住持知道了,非給他一頓罰不可。

  「不知者無罪,小師父不必自責。」崔鶯鶯毫不在意地說。

  她抬眸看去,那青年公子也正著魔般的往他們這裡看,不過不是在看她,而是將眼神定在她身邊的歡郎身上。

  那人不會就是崔鶯鶯命定的戀人張生吧?可若是張生,驚艷於歡郎,卻對她視若無睹是怎麼回事?

  「小姐,咱們快回房。」紅娘可急了,要是小姐在大殿遇到外男這事傳到夫人耳裡,肯定少不了她十個板子。

  「相逢自是有緣。」崔鶯鶯朗聲道:「既然有緣相遇,同游大殿也是美事一樁,不如小師父請那位公子過來同游大殿。」

  「啊?」法聰愣了下,他有聽錯嗎?崔小姐邀陌生男子同游大殿?這、這……

  那青衣書生聽到崔鶯鶯開口邀請,便忙不迭地走過來。

  小姐身邊的少年,美得令人屏息,令他錯不開眼,令他想緊緊地由對方身後擁抱住他。

  自從他上一個書僮玄秀病死了之後,他便以為自己不會再愛了,想不到會在這裡遇到令他心動之人。

  「姊姊在做什麼,為何要將人叫過來!」崔歡臉色漸漸泛紅,心跳如雷。

  那青年公子面如玉冠,兩道劍眉、一雙俊目,風流瀟灑、一表人才,他在京師還沒見過這樣的俊俏郎君。

  崔鶯鶯秀眉微揚,「我這還不是為了你。」

  崔歡聞言臉更燙,越發坐立不安。

  青衣書生已到了他們面前,先是看了崔歡一眼後對三人深深作揖,「小生姓張名珙,字君瑞,河南洛陽人,年方二十三歲,正月十七日子時出生,未曾娶妻。先父曾官拜禮部尚書,一生清廉,小生此行離開家鄉,目的是赴京應試,想不到能在此結識小姐公子,實為三生有幸。」

  崔歡不由得低呼一聲,「原來是張公子!」

  崔鶯鶯挑挑眉,「歡郎,你認得這位張公子?」

  崔歡臉有些發燙,鳳目波光流轉,「姊姊,張公子乃是當世才子,八歲便能吟詩作對,是知名的洛陽神童,非但飽讀詩書、滿腹經綸,且文章蓋世。」

  張君瑞聽到崔歡對他的讚美,心裡狂喜不已,「敢問小姐與公子是……」

  法聰忙道:「張公子,這二位是已故崔鈺相國府上的小姐和少爺,隨崔夫人扶柩要回故鄉,因避亂暫居寺裡的別院。」

  張君瑞驚訝道:「原來是崔小姐、崔公子。」

  崔鶯鶯一笑,「我叫崔鶯鶯,這是舍弟崔歡,不知張公子落腳何處?可還有同行之人?」

  張君瑞恭敬道:「蒙小姐關心,小生歇宿在城裡的狀元坊客寓,隨行的還有小廝琴僮。」

  崔鶯鶯淡淡地笑道:「張公子,客店乃龍蛇雜處之所,嘈雜喧囂,恐怕無法溫習經史,這寺裡的西廂房是個幽靜之處,是個可專心致志攻讀的好地方,公子不如來向長老住持借住,晨昏還能禮佛聽經,只要按月繳清房金,長老住持心慈,定然不會拒絕。」

  張君瑞心頭一喜,臉上不露痕跡,連忙打躬作揖,「多謝小姐指教,小生恭敬不如從命。」

  張君瑞心領神悟,敢情崔小姐是在幫他呢,聽聞相國千金知書達禮,沒想到目光也如此毒辣,竟一眼看穿他傾心於歡郎甚至不嫌棄他對歡郎有這種念頭……歡郎、歡郎,叫起來怎麼會如此順口呢?

  他心裡蕩漾著,不由得又往崔歡面上看去,崔歡忙避開那灼人的視線,心中卻對未來的日子隱隱期待了起來。

  「小姐、小姐!」紅娘飛也似的衝進房來,杏眼圓瞪,「張公子真的住進西廂了!」

  昨天她還半信半疑,那張公子可能因為小姐幾句話就來寺裡借住嗎?沒想到真的來了。

  崔鶯鶯正在品茶,一臉氣定神閒,「紅娘,你去把歡郎找來。」

  紅娘不解,「為何要把少爺找來?」

  崔鶯鶯奇怪地抬眸掃了紅娘一眼,「你這丫頭,姊姊找弟弟談天,還需要理由嗎?」

  「是,奴婢這就去。」紅娘悻悻地去找人,心下隱隱感覺不對,好像有什麼事她被蒙在鼓裡,但具體是什麼又說不清,就是覺得小姐和少爺不對勁。

  崔歡來了之後,崔鶯鶯便命紅娘將屋裡的琴和小几都搬到院子裡。

  「歡郎,姊姊想聽你彈琴吹蕭,你就在這裡彈幾首曲子吧。」

  一身月白衫的崔歡坐在桃花樹下或撥琴弦,或吹笙蕭,有時也彈唱幾曲或吟詩作對,眉目總時不時地往牆頭看去。

  他也聽說張君瑞當真求了長老主持,住進了西廂房,不知他是否聽到了自己的琴音?

  崔鶯鶯一天到晚把崔歡找來自己的院子裡彈琴吹蕭,還時不時要他吟詩作對,連每日的焚香夜禱都會把崔歡找來,看得一牆之隔的張君瑞如癡如醉——  他總踮著腳尖站在牆邊一塊又大又穩固的太湖石上,剛好可以看到隔牆的動靜。

  幾日之後,崔鶯鶯便在焚香之後把紅娘拉進房,讓崔歡一人獨留在院子裡,張君瑞也不是木頭,便大著膽子與崔歡在花前月影下隔牆唱和,藉由詩詞傳遞彼此的情意。

  時光匆匆而過,如此神仙般的日子過了月餘。

  這日,佛寺舉行法會,修齋供佛。

  崔夫人帶著崔鶯鶯、崔歡和幾個丫鬟婆子一起來到功德堂,見到佛相莊嚴輝煌,幡旗架起,善男信女黑壓壓的一片。

  崔鶯鶯輕輕扯了扯崔歡的衣袖,「張公子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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