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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千尋    


  是的,她沒說錯,就是「鑽進」。

  歎口氣,飄回屋樑上,她已經這樣很多天了,她試過各種方法,都無法回去。

  她跟在每個人身後團團轉,她試著發出訊息,她不斷在衛翔儇耳邊說話。

  可惜他沒有第三隻眼,看不到靈異世界,她終於理解可溪的感覺,那種只能憂心、只能心疼,卻什麼都不能做的無能為力感真的很糟。

  這幾天國事繁忙,衛翔儇忙得連喝口水都沒時間,可是回到王府裡,他就會待在顧綺年身旁,細細地把這天發生的事,一件一件告訴她。

  葛皇后命人刺殺寧王,人證物證俱在,七尺白綾送她上路。

  寧王妃與葛嘉禎私通,企圖混淆皇室血脈,兩人下場和葛皇后一樣。

  葛從升罪證確鑿,判斬立決,牽連者眾,這回皇帝整整砍掉葛氏族中青壯年男子近二十人,聖旨到當天,葛興儒一口氣沒喘過來,走了,葛氏一族失了主心骨,再翻不起風浪。

  樹倒猢猻散,朝堂勢力重新洗牌。

  前朝勢力重洗,後宮亦然,後宮娘娘們膝下都無子女,誰也不比誰強,這會兒還能不積極搶食大餅?

  誰曉得這時後宮又出事了,衛翔廷竟在睡夢中被人殺害,在警戒森嚴的後宮發生這種事,這讓皇帝如何安心?

  皇帝嚴令調查,這一查,查出兇手是二皇子身邊的太監——服侍二皇子多年的劉公公劉梡。

  太令人匪夷所思,皇帝命人嚴刑逼供,所有能用上的法子都用了,劉梡被打得體無完膚,只剩一口氣,依然堅持是自己受不了二皇子的變態凌虐,這才狠心動手。

  不管二皇子再暴虐無道,終究是自己的親生兒子,還是從小寵到大的,沒想會落得如此下場,先是為父為師的葛興儒,再是枕邊多年相伴的葛皇后,現在又是親兒子……身邊親近的人一個個走了,皇帝黯然神傷地病倒,他無心處理政務,冊封寧王為東宮太子,令其協理朝政。

  朝廷大事總算告一段落,衛翔儇拖著疲憊身軀回到靖王府。

  他還是老樣子,一回府便直奔顧綺年身邊。

  他抱抱站在床邊春天、夏天,低聲問:「今天有沒有乖乖的?」

  「我背書給姨聽了,姨知道夏天用功,一定很高興。」夏天的眼淚鼻涕流了滿臉。春天用手背擦掉夏天的眼淚,說:「夏天不哭,姨喜歡勇敢的孩子。」

  夏天用力點頭,拿衣袖抹掉臉上的濕痕。「爹,姨是不是睡飽了就會醒?」

  兩個小小孩子仰望父親,企圖在崇拜的父親臉上得到答案。

  回望兒子,衛翔儇苦苦一笑,他也想有人給自己答案。

  坐到床邊,他輕撫顧綺年蒼白的臉頰,低聲說:「聽見了嗎?睡飽就醒吧,春天、夏天……還有我都想你了。」

  春天拉起顧綺年的手,附和他爹的話。「姨,我們想你了。」眼睛一眨,長長的睫毛刷下兩滴淚珠子。

  「你們先回去做功課,讓爹陪姨說說話,好嗎?」

  「好。」夏天不想,但春天應下,把弟弟哄走。「乖,我們晚點兒再來。」

  春天、夏天走出房間,衛翔儇彎下腰把顧綺年抱到自己膝上,摟著、親著、磨蹭著,溫溫的掌心溫溫地熨貼在她腰間,屋樑上的顧綺年幾乎可以感覺得到他的溫度。

  「綺年,我已經和大哥告假,從明天開始我可以留在家裡陪你,你想做什麼呢?告訴我,我陪你做……

  「昨天孟可溪生下女兒,大哥高興極了,他想明媒正娶,把孟可溪娶回家,可是問題大著呢,靖王側妃變成太子妃,這種故事太刺激,官員百姓肯定無法接受,所以得給孟可溪一個身份。

  「記不記得顧太傅?我提過的,給我和大哥啟蒙的先生,那時候他沒少被我和大哥折騰過。他只有兩個兒子,現在多了兩個女兒,一個是你,一個是孟可溪,以後你們這兩個好朋友將成為真正的姊妹。

  「我們比較簡單,等你清醒,皇上會下令為我們賜婚,大哥和孟可溪就麻煩了,孩子都已經生四個,要怎麼自圓其說?

  「孟可溪很聰明,編了一個有趣的故事。她說:有位方外大師曾為大哥批八字,說他封太子之前,有再多的子嗣都無法保住,可皇上遲遲不做出決定,又怕大哥年紀蹉跎,便讓他和孟可溪先做夫妻,待封太子後才正式成親。

  你覺得,這個說法能說服外人嗎?

  「我想,大哥根本不介意能不能說服別人,他只在意能不能讓孟可溪名正言順,永遠留在身邊。我也是呢,我也在意你能不能永遠留在我身邊。

  「我已經給葛嘉琳一紙休書,等你醒來,我們辦一場盛大的婚禮……」

  衛翔儇用溫柔的聲音說著溫柔的話,他挑著過去的事,一件件訴說,那三塊寫著「我愛你」的帕子,他一直帶在身上;沒有南棗核桃糕,他再也不吃糖。他們之間共同經歷過的事太多、太瑣碎,可是他每一件都能鉅細靡遺地講。

  他抱著她,輕輕搖晃,他不確定顧綺年什麼時候會醒,太醫的診斷非常不樂觀,但他不會放棄,他們好不容易能夠在一起。

  鬼是沒有感覺的,可是顧綺年覺得好心酸,眼睛發熱、心底脹痛,難受想哭……

  「想通了嗎?」

  清冷的聲音在她耳邊出現,顧綺年偏過頭,身邊坐著一個嬌俏可人的小少女,這是她第二次現身,第一次的時候她自我介紹,說她是月老。

  顧綺年把她的話當屁,何謂月老?第一是男人,第二是老人,她怎會相信這小少女的鬼話?

  少女月老被顧綺年的目光激怒,賞她一顆栗爆,說:「笨蛋,月老是一種職業,不是一種人稱。」

  顧綺年還是不相信,在某些時候,她挺固執的。

  少女月老又說:「我之所以出現,是你的紅線比別人脆弱,無法把兩個人牢牢綁在一起,所以你的愛情往往才剛開始就斷線。」

  是嗎?剛開始便斷線,所以孤獨是她的人生?寂寞是她的命運?

  「想通沒?」少女月老又問。

  「想通什麼?」顧綺年反問。

  「為什麼你的紅線比別人脆弱?」

  「因為你用的紅線是次等品、劣質貨?」顧綺年直覺回答。

  商業時代咩,舊東西都比新物事用得久,聽說愛迪生發明的燈泡直到二十一世紀還可以發亮,如果東西用不壞,老闆要把新產品賣給誰?

  以此推論,所以現代人的離婚率高,並非月老不盡心,而是紅線耐用度低?

  少女月老翻白眼,大歎氣。「喂,你懂不懂什麼叫做自我反省?」

  「反省?」

  少女月老很忍耐地差點沒咬碎一口銀牙,恨鐵不成鋼地捶她一記。「算了,我沒時間跟你耗,直接公佈答案——

  對於愛情,你不夠勇敢。」

  哼,顧綺年輕笑,要飆歌嗎?

  「你說是我們相見恨晚,我說為愛你不夠勇敢,我不奢求永遠,永遠太遙遠……」

  她竟然唱歌?很痞?是!不痞一點她會哭,驕傲如她不想在外人面前掉淚。

  少女月老被她氣得一張俏粉臉漲成豬肝色,這個女人有沒有同情心啊,衛翔儇抱著她的「屍體」痛不欲生,她還能唱歌?

  難怪新聞記者問:「一千萬買你男友,賣不賣?」

  十個女人九個願意賣,不賣的那個不是因為兩人感情深厚,而是男朋友的身價比一千萬還多。

  「記不記得每天都到你店裡買一個蛋糕的男生?」

  「你說的是那個宅……」男字尚未脫口而出,倏地,聯想起什麼似的,顧綺年的眼睛圓瞠,不會吧!她揉揉眼睛,用力看,如果宅男拔掉眼鏡,梳平一頭亂髮,那是……阿儇?

  「沒錯,阿宅就是衛翔儇,你敢說你不知道他喜歡你?」

  她……知道的,她想過試著用開玩笑的語氣問他「你是不是喜歡我」,但想起被愛情弄得傷痕纍纍、毫無自尊的母親,她退卻了。

  她說女人其實不需要愛情,她說追逐金錢比追逐愛情更實際,她總是為了愛情價值和可溪辯論,她想,愛情不在她的人生選項裡。

  少女月老把她的表情盡收眼底。「這就是你的問題,你連多問一句的勇氣都沒有,第二世一樣、第三世還是一樣,給你這種人再多的機會都是浪費。」

  「不對,在第二世裡,我曾經告訴阿儇,我愛他。」

  「就那三個雪球?哼!」少女月老鄙夷一笑。「你知道他為了想娶你這個身份低賤的商戶女,十幾歲就跑到戰場上砍人頭,一心想用功勳換得婚姻自主,你呢?你做了什麼?在他老媽和你談判時,連多爭取幾句的意願都沒有。」

  胸口一滯……竟是這樣?他的急於表現,他的不顧一切,他把生死置於度外……不是因為事業心強烈,而是因為她?

  她竟還因此與他爭執吵鬧,甚至恐嚇要和他一刀兩斷,永世不見……

  就是因為這樣嗎?所以她為爹的事上門求助,他才不願見她?是因為怕她再次恐嚇,怕兩人真的一刀兩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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