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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馥梅 「我知道。」 「那你為什麼……」 「不是你的問題,是我。」她微微掙扎的起身。 他不想放開,卻不得不放開,伸手扶了她一把,讓她離開了他,起身走到欄杆旁,眺望著黑暗的山林。 「我媽多年洗腦似的言語已經在我心裡根深蒂固,對好看的男人,我無法付出信任,就算我知道你很好,就算我一直叫自己要相信你的真心,甚至理智上我知道你是真心的,可是那些在我心裡已經扎根的言語,依然會不時展現它言語的力量。」 「每當你前一刻對著我說喜歡,下一刻,六歲那年見過的那張臉就會在我腦海裡重複說出那些殘酷的話。前一刻我笑得開心甜蜜,下一刻我又會被陰暗包圍,我無法克制地懷疑你的感情,我相信你隨時都會離我而去。」她環抱住自己,不住的發抖。 他站了起來,拿著毛毯走到她身後,為她披上,從背後緊緊的抱住她。 「我知道。」他沙啞的低語,「我知道你在等我離開你,我感覺到了。」 她錯愕,眼淚掉了下來,忍不住低咽。 「恩媺,別哭,我沒關係的。」他彎身將頭靠在她的臉側,與她臉貼臉。「真的沒關係,你不必信任我,你在等我離開,就等著沒關係。」 「可是……」她搖著頭,淚如泉湧。「我的忽冷忽熱、我的反反覆覆,最後一定會磨光了你對我的感情,到時候……」 「不要緊的,你的母親花多少年給你洗腦,我也可以花同樣的時間,甚至更多時間讓你感受我的愛,就算沒有成功也沒關係,你就繼續等,等到我們都老了,青春不再,齒搖發禿,路也走不動了,那時你就轉頭看看你的身旁,然後告訴我,你等待的答案。」 她知道他的意思,他在告訴她,那時候他依然會在她身旁。可是…… 「對不起,杜威德,對不起,對不起……」 ☆ ☆ ☆ ☆ ☆ ☆ ☆ ☆ ☆ ☆ ☆ ☆ ☆ ☆ 向杜家人告辭時,或許他們察覺到什麼,表情雖然有著關切和擔憂,可是卻沒有多說什麼,只叮嚀開車小心。 張姨應該也察覺到他們兩個不對勁,閉著眼靜靜坐在後座,不知道是真的睡著了,還是只是避免尷尬的場面。 車廂內一片沉默,這次她的生理時鐘沒有發生作用,她一路清醒的回到台北。 車子停在大樓前,她和張姨下車,搭電梯回到她的住處。 而杜威德則將車開進地下停車場,再搭電梯回到他自己的住處。 在張姨的幫助下,她洗好澡,回到床上躺下,睜著眼,意識有些茫然,似乎不知道自己現在要幹麼。 「睡吧!李小姐,天都快亮了。」張姨溫柔地替她蓋上棉被。 睡?她愣愣地看著張姨。 對喔,她要睡覺,她都是晚上十點之前睡覺的。 可是……睡覺要怎麼做? 對了,要閉上眼睛。 她緩緩地閉上眼,一會兒之後,她聽見張姨離開她的臥房,聽到房門被輕輕的關上,聽到門外……他的聲音。 「她怎樣了?」他的聲音低低的這樣問著。 「休息了,不過看起來很不好,神智好像不太清楚。」張姨擔憂的回答他。 他又說了什麼,聲音遠了,模糊了,讓她聽不清楚。 她睜開眼,焦急的坐了起來,他要走了,這次真的要離開了! 她聽見鐵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他走了,走了…… 好看的男人是不可信任的! 她知道,她真的知道,媽媽,可是他……不一樣,他不是……那個男人! 他不是……可是,他走了! 她猛地跳下床,赤著腳衝出臥房,然後一頭撞進聽到聲音從沙發站起來的男人懷中。 「恩媺,怎麼了?」杜威德被她嚇了一跳,這樣急匆匆跑了出來,還赤著腳。 「你……」她愣愣的抬起頭來。是他,他……沒走? 她疑惑地望向鐵門,再抬頭看著他,剛剛她明明聽見了…… 「我讓張姨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再過來。」似是看出她的疑惑。 「為什麼……你在這裡?」她神智還有些迷茫,似乎無法確定自己在哪裡? 「我不放心。」他輕聲地說,帶著她來到沙發坐下,將她抱上自己的腿,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你看看你,全身冷冰冰的,還赤著腳跑出來,地板那麼涼,你就不怕感冒啊?你這樣教我怎麼放心回隔壁睡覺?」他絮絮叨叨地說。 她窩在他的懷裡,貼著他的胸腔,一會兒,他的話才進入大腦。 「對啊,你只是回隔壁……」歎了口氣,緩緩地閉上眼睛。「你不要管我,等睡一覺,有精神了,就會恢復成快樂開朗的李恩媺。」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抱著她,一下一下拍撫著她的背,輕撫著她的發,眼底滿是心痛。 「你喜歡快樂開朗的我,對不對?」她低低的說著。「我會恢復的。」 「我喜歡,但是卻不喜歡你把痛苦壓抑著,所以暫時不恢復也沒關係,我會陪你度過的。」杜威德低聲的說。 「杜威德……」心,輕顫著。 「恩媺,至少在我面前,你沒必要把痛苦壓抑,也沒必要在人前強顏歡笑,難過就難過,要憂鬱就要憂鬱,懷疑就懷疑,不信任就不信任,有什麼關係?有痛苦就痛痛快快的發洩,然後煙消雲散,不是很好嗎?不信任的話,就讓時間來證明,日久見人心,不是嗎?」 「媽媽說,我沒有權利任性,長得差,就得笑臉迎人,時時甜美嬌憨……」她低喃。 「沒那回事,喜怒哀樂是理所當然的,人有七情六慾非常正常;永遠開朗快樂保持笑容才是不正常。」 「那……我也可以不笑了?」 「當然可以,當一個酷酷的小冰山也很可愛。」他笑說,眼底有些發熱。 她扯了扯嘴角,緩緩地閉上眼睛,抬起左手撫上他已經冒出胡碴的臉。 「杜威德,你可不可以變難看一點?」這樣她就可以安心的愛他。 「哎呀,就是天生麗質難自棄啊!怎麼辦?」他輕笑,眼淚滴了下來,落在她的手上。 她的手輕輕一顫,那熱燙的液體,滲入了她冰冷乾枯的心,像泉眼般,慢慢地湧出了一絲絲溫泉。 他在為她流淚嗎? 為這樣反覆無常、不信任他、鬱鬱寡歡、莫名其妙的她……心疼嗎? 「你不覺得這樣的我很討厭嗎?不覺得厭煩嗎?」她喃喃地問,透著疑問。 「為什麼會?你在我面前表現出你拚命隱藏壓抑的一面,代表我是特別的,更代表你其實心裡已經信任我了,我很高興,可還是覺得心疼。」他坦白的說。 「我心裡已經……信任你了?」她驚愕的低問。 「當然啦,不然你自己想想,你的這一面給誰看過?」他說得異常篤定。 是沒有。 「是……嗎?」她有些疑惑。 「當然是。」原來她已經信任他了…… 「杜威德,我想睡了……」她喃喃地道,好像有些安心,終於可以睡了。 「嗯,你睡吧。」他柔聲說。 「你會陪著我嗎?」 「我會陪著你,乖乖睡。」 「就算我是酷酷的小冰山?」 輕笑一聲,圈緊雙臂,將她緊緊的擁在懷裡,揉進心裡。 「對,就算你是酷酷的小冰山,也是我最可愛的小冰山。」 第8章(1) 懷裡的人終於沉沉的睡去。 這輩子,他的心從來不曾這樣痛過。 那是個什麼樣無恥的男人?是什麼樣可悲又殘忍的母親? 那個李耕佑……他知道李耕佑的父母是誰。 去年,李父的自傳上市,他看過裡面有關李父那感人勵志的求學奮鬥史。 自傳裡也有寫到,李父確實是在國外求學時和李母結婚,有一子一女,並在前年,李父從其岳父手中接下某私立貴族學園理事長的職位。 如果她口中生她的那個男人就是李耕佑的父親,如果她的母親說的是真的,那……一個男人可以無恥到這種地步,還真是人間哪得幾回聞! 輕輕的將她抱起,走進她的臥房,將人放在床上。 想直起身,卻發現衣襟被她的左手緊緊揪住,稍稍使力想解開,她卻蹙了眉,不安的動了動。 他無聲地歎,心疼不已,於是小心翼翼的脫了鞋爬上了床,在她身旁躺下,溫柔地將她攬進懷裡。 如果他的存在能讓她安心,又何嘗不是她對他存有感情的證明? 「我會陪著你的,安心睡吧……」他溫柔的低語,看著她,漸漸的,也閉上眼睛,一起睡著了。 ☆ ☆ ☆ ☆ ☆ ☆ ☆ ☆ ☆ ☆ ☆ ☆ ☆ ☆ 他是被驚醒的,睜開眼,外頭天已經大亮。 他不知道是什麼驚醒了他,望著依然睡得很熟的人兒,似乎沒什麼問題,他也就放下心來。 看了看時間,他輕輕地放開她,這次很順利的退開,悄悄的下了床,替她蓋好棉被,無聲地走出臥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