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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頁 決明 「可是紙人替身術只能跟我交換,你怎麼辦?」延維第一次在該逃跑時扭扭捏捏,換做以前,絕對二話不說,馬上施展。 現在,竟擔心她逃了以後,留下來的他,如何是好。 「我不會有事,那是我兄弟,不會殺了我。」狻猊帶著笑,輕鬆說道,握住銀煙管的手勁卻加重,紫眸定在兄弟們身上,眼底僅剩對峙的專注,而無笑意。 延維只看到一隻隻噙著嗜血笑容的俊獰龍子,手握各式鋒利刀器,愉悅地衝殺過來—— 不會殺了他,但會重傷他! 一隻隻笑得那麼獰、那麼喜悅,他們會手下留情才有鬼! 「你先走,我就沒有後顧之憂,不會分心,你留在這裡,只會絆手絆腳,拖累我的反擊,害我被兄弟圍毆得更徹底。」兩人閃過二龍子的雷霆一刀,六龍子的凌厲攻勢接連補上,雙劍左右開弓,劍影翩翩,似猛鷹撲來,凜冽無情。 狻猊不單只顧自己閃避,還得護著她躲,而大龍子的琴聲,比刀劍更難應付,琴聲無所不在,就算捂上耳,也捂蓋不掉它的穿透,琴聲讓聽者受縛,動作和反應都顯吃力,音律越優美,殺傷力越是強烈難擋。 她確實是累贅。 他說得對,有她在,他更綁手綁腳,她應該要明哲保身,先顧好自己再說。她說打不能打,要閃也閃不快,再者,西海龍王要逮的人是她,狻猊好歹是自家人,沒有立即危險,他的危險,只因為要扞護她,才會遭兄弟輪番追擊,她若離開現場,他們開打的理由消失,自然毋須自相殘殺。 留在這裡,不如先回樓子裡再作打算! 「好,我先走了。」撐住,多撐一下。延維衡量情況之後,做下決定,在「走」字還清晰可聞時,嬌影已經咻地不見蹤跡,原先所站之處,徒剩一張輕盈紙人飄落。 狻猊不用回頭,已知身後無人。 眾龍子對此情況感到錯愕,紛紛停下攻勢。 「那女人……拋下老五自己逃了?!」睚眥瞪大眸,對延維自私自利的行徑,一臉錯愕。「真是畜生一隻,留老五替她收拾善後?我家蔘娃就不會這樣,她只會往我身前站,妄想替我阻擋任何傷害。」 果然還是自家小蔘可愛討喜,做不來無恥私逃的事。 「五弟太不值了……」大龍子停下彈奏誰箜篌,悠揚琴聲乍止。「五弟,你先向二伯父認錯賠不是,為你掩護兇手逃離的行為道歉,並且,將她帶回二伯父認錯賠不是,為你掩護兇手逃離的行為道歉,並且,將她帶回二伯父面前領罰。」做兄長的,規勸弟弟盡早回頭是岸,別再錯下去。何況是為一個在危急時候,自己掉頭逃掉的惡劣女人。 狻猊輕啜著煙,什麼話也沒多說,嘴間那抹笑,是在慶幸延維平安逃掉。 延維的逃離,徹底讓西海龍王失控。 憤恨怒火,沸騰澎湃,翻江倒海地化為一道強大的鷙猛電光,由龍口噴吐而出,直擊狻猊洩憤,不管龍威甩去,會掃到其餘龍子,憤焰染紅一雙利眸,一心認定狻猊是幫兇,將對延維的弒子之恨,轉移到他身上! 「二哥手下留情——」龍主阻止不了西海龍王的盛怒,此時誰上前勸阻,都是自討苦吃,被牽連著一塊打。 狻猊沒躲開,口吐薄煙,形成煙霧屏障,要接下西海龍王這一擊。 「笨兒子!快閃!快閃呀!你父王我也擋不住這記電光炮——」龍主吼得太遲,電光筆直轟往狻猊,發出巨大爆裂聲,破瓦碎牆,在海水裡飛得四散。 龍骸城一角,垮了。 延維回到情侶退散樓,匆匆翻出一迭紙人,每一張都寫滿狻猊之名,為求萬無一失,有好幾張寫著「煙華」。 不受海水濕濡的紙人,散亂滿屋。 她來似風,去亦然,丟下最後一張紙人,她口裡吟咒,咻地又跑了。 她替狻猊也做了替身紙人,雖然沒附上狻猊的發或血,不確定效用相同,但如今無法多做思考,死馬當活馬醫! 現在只需趕回龍骸城,施出替身術,一塊帶走狻猊,留兩張替身小紙人,讓龍王們捶胸頓足去! 他還撐得住嗎? 等她,她馬上到! 留在龍骸城的那張小紙人,躺在凌亂碎瓦間,被厚厚一層砂塵覆蓋。當延維再度使出分...身術,將自己和它做出更換,重新回到城裡主廳時,她灰著臉、土著臉,嗆得直咳嗽。 她坐起身,有東西由胸口滾下,落進滿地狼藉間,銀亮扎眼。 長長銀煙管,狻猊鮮少脫手的那一枝,據說,是他的一根龍肋。 延維瞪它,如同鬼魅般,瞪著它。 沿著它,往四下掃視,才驚覺龍骸城主廳已經消失無蹤。 這裡……是哪處亂葬崗嗎?大大小小的瓦塊,掉了滿地,有的較小較輕,還在上方海潮間載浮載沉,像輕盈的雪,慢慢、慢慢地飄旋著,不急於降落。 曾嵌滿貝珠的屋頂,只剩毫無遮蔽的一大片海空,灑進千年珊瑚樹的淡淡輝光,一顆顆飽滿貝珠,好似被誰蠻橫扯斷的項鏈,叮叮咚咚,圓珠撒亂了。 其中一顆碎裂的貝珠旁,她瞧見了修長好看的指,一動不動,在亂瓦碎玉掩埋下,看見那麼一小戳…… 她認得它,它曾經多麼頑皮,多麼惡劣,在她身軀每一處作亂造反,撫過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敏感地方,潛探於教人羞澀難耐的深處,勾弄甜蜜和澤潤,也曾輾轉來到她的唇,描繪著她的唇形,那指間,帶點香香的味道,是煙和檀木香息,交雜的味道…… 『狻猊!』延維來不及站起,直接爬行,往那截手掌所在之處,努力搬開每一塊瓦礫,要把埋於亂石下的挖出來。 她太專注於眼前,完全忽略自己正背對著多大的危機—— 直至後頸一痛,嫩膚被銳利龍爪刺穿,強大的扣握力道,將延維狠狠提起到半空,五爪間,腥血洶湧汩冒,和入潮洋裡,染開大片赤艷血色。 又痛又辣的知覺,本該佔滿她所有意識,可她此刻腦力閃過的,不是逃,不是跑,不是大聲嚷疼,而是碎瓦底下掩埋的人。 『禁咒蛇。』西海龍王喚出另一條深綠色的小蛇,順著他穿扣的龍爪爬去,纏繞延維細嫩頸子,蛇身收緊之際,西海龍王鬆開對她的箝制,讓她跌坐回地。 她脖上五個爪洞極深,血不停在冒,她連試圖探手去捂的打算都沒有,她匆匆搬開兩大塊的琉璃牆瓦,終於看見紫色衣角和黑髮長辮。 她挖到他了! 『狻猊!』 他受了傷,昏厥過去,她怎麼喊,怎麼拍,他都沒有反應。 對!帶他走!快帶他會樓子去療傷! 延維抱住他,立刻吟念紙人替身術——纏在脖上的禁咒蛇,利牙一咧,迅速咬向她的咽喉,她重重一顫,美眸瞠圓,深陷喉頭的蛇牙,像要鑽到身體最深處,注入火熱且炙熱的毒液,讓吐出一字的紅唇,瞬間退去血色,麻痛得無法控制,她硬想擠出第二字,咒術卻梗凝不動。 『沒想到你又自投羅網……逃了,還敢回來。』 西海龍王已恢復人形,滿身龍鱗沒有斂去,依舊佈滿手臉,模樣猛獰可怕。 第十八章 延維心急吶喊,每次喉頭一滾動,都換來禁咒蛇的咬。 『不想多吃皮肉痛,就別再妄想動用咒術,禁咒蛇對於一般言語無害,但想唸咒,它便會撲咬,太多的蛇毒,仍舊會致命,我並不想……』西海龍王一把揪住她的長髮,滿掌的青絲糾結,扯疼她頭皮的力勁,硬逼著她仰頭看他,他冷顏斂笑,聲音冰冷:『讓你死得如此輕鬆。 『二哥,你對她要殺要剮沒關係……她她她她抱著我兒子當人質呀!』龍主完全沒想替延維求情,可是倒在她懷裡那一位可不一樣,是寶貝兒子吶,被自家二哥打成半死不活還不夠慘嗎?!要趕快將他帶離戰局療傷才是呀! 西海龍王雖對狻猊的諸多舉動不滿,但元兇自己折返,他毋須遷怒於侄兒。 長臂一撈,由延維手中奪走狻猊,拋回給龍主,龍主急忙接住重傷的兒子,滿腹想數落不自量力的教訓話語——全龍族裡誰不知道,西海龍王最是彪悍,敢跟他正面槓上的笨蛋不多,尤其是怒火旺旺的他——末了,也只化為一聲歎息。 龍主鬆了口氣,延維也是。 天底下沒有哪處地方,會比雙親羽翼中更加安全。 尤其看見龍主立刻施法替狻猊治療,她甚至流露出淺笑。 『與其擔心別人,不如多擔心自己。』西海龍王冷著嗓,蠻橫揪扯她的長髮,逼她將目光從狻猊身上,挪到他怒顏間。 那是一張佈滿仇恨的臉,恨不得把她碎屍萬段的臉。 『我沒有刻意要殺你兒子。』她說,並非解釋,而是陳述。禁咒蛇不妨礙他說話,沒有術力的言語,策動不了禁咒蛇的殺意,試試它咬破的密密牙洞,隨著她開口,又熱,又疼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