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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余宛宛 難怪他不願說她是他的家人,而說她是他的女人。因為女人可以隨便贈予別人的,她對他也沒什麼不同。 他擁著她入眠,也不過就是一種舊習慣,而不是什麼喜歡的意思。如同什麼「東方院」、「聽荷院」,全都只是他感恩她當年救命之恩的表現吧。是她在乎了他,才把所有事情全都轉化為他對她多少有幾分特別的假象罷了。 如今的痛苦,都是她咎由自取。 「東方姑娘,把刀子放下,您流血了啊!」鍾管事和其他人全對著她驚呼出聲。 東方荷眨了下眼,被他們一提,才發現脖子確實傳來一陣刺痛,鼻尖甚至聞到了血腥味。 夏侯昌送給她防身的這把刀果真銳利,才輕輕一觸,便見了血。 她把刀子再壓緊一點,那痛讓她瑟縮了下身子。 「姑娘!」所有人全都嚇到臉色發白。 「把刀放下。」 東方荷驀地抬頭看向站在水晶簾後,依舊冷沉著面容,只是雙唇較之平時淡白了一些的夏侯昌。 「我沒跟你簽任何契約,你不能命令我生或死。」東方荷心頭一慟,卻學他面無表情地說道。 「你沒有,但她們都有。」夏侯昌眉也不抬地說:「先把金春丟進湖裡,若她再不放下刀子,那就再丟金夏、金秋,丟到她願意放下刀子為止。」 黑衣護衛們抱起呆若木雞的金春往外走去,其他幾名女子則是嚇到雙膝無力,竟沒有人敢發出一點聲音。 東方荷望著夏侯昌漠然的臉孔,她以為心不可能再更痛了,沒想到他就是有法子踩著她的傷口讓她痛得更加刻骨銘心。 她雙唇一勾,不怒反笑了。 這下好了,真的可以徹底放下了。 「讓他們全都出去,我就放下刀子。」東方荷說。 「全都出去。」夏侯昌說。 所有人邊跑邊爬著離開「聽荷院」。 東方荷見狀舉起刀子猛往自己心臟插入—— 夏侯昌飛步上前,驀地握住那把刀。 鮮血從他的大掌間汩汩流出,可他眼也不眨一下,就是定定地望著她。 她一驚,鬆了刀,刀從他的掌間落到地上。 他受傷的大掌抓住她的領子,鮮血染濕了她的衣服,那溫熱讓她打了寒顫。 「你要傷你自己,得先過我這關。」他低語道。 東方荷惱了,驀地一把扯去他的面具、撕掉他蜈蚣般的假傷痕,冷笑地說:「現在是哪一個你在說話?唯利是圖、不顧他人死活的大商人夏侯昌?還是當年和我在古墓裡生活的那個夏侯昌?或者,一直都只有一個夏侯昌,是我傻到以為這兩個人是不同的。」 她感覺他握在她領間的手掌顫抖著,而她右手則緊緊地握住荷花形狀的玉珮,讓冰涼的玉提醒自己再也不要給他任何暖意。 「你直接殺了我吧,我是不會去二皇子那裡的。」她說。 「聽好了,我若不是確定能保你平安,怎麼會說出那些話來。我很快便會把你從司徒長達那裡接回來,不會讓你受到一丁點的委屈。我會派人讓他完全沒法子對你……」夏侯昌聲音略帶急促地說道。 「我不信,因為我已經很委屈了啊。」她眼眶含淚地打斷了他的話。 「誰讓你嘴硬挑起了二皇子的興趣!你聽我說過他的一切,怎麼會不知道他是那種愈是得不到就愈要沾染的個性呢?」夏侯昌怒急攻心,大吼一聲後,急亂地捧住她的臉,不許她移開視線。「大局為上,我不能在這種時刻,為了你而和二皇子鬧得不愉快。」 「那是你的局,不是我的。」她的右手握住玉楓底下的一個小香包。 「你和我之間還有『彼此』嗎?」他看出她此時神情的異常,心下更懼,猛然將她抱得更緊了。 「當然有。」東方荷笑得更燦爛了,笑容裡帶著幾分的義無反顧。 「不要這樣。」 「那要我怎樣?這樣嗎?」東方荷左手勾下他的頸子,紅唇在他的唇上輕點了一下。 夏侯昌還來不及回神,一把帶著濃冽花香的粉末已經撒向他口鼻之間。 他屏住呼吸,但還是吸進了一口粉末。 那是他讓上官大夫調給她防身用的「迷離散」,即便只是一丁點,便足以讓敵人昏迷,而她竟對他撒出了所有份量。 「你!」夏侯昌高大身軀一晃,緊抓住她的手臂,把兩人全摔到了地上。 東方荷被他的重量壓到喘不過氣,只慶幸自己在返回「聽荷院」的路上,已經先吃過「迷離散」的解藥。 她原本是打算迷昏所有人之後再離開的,只是沒想到他會親自過來興師問罪。 「你逃不掉的。」夏侯昌努力瞠大眼,四肢卻已無力地垂在身側。 東方荷手腳並用地將他推到在一旁,她一腳踩著他的胸膛,居高臨下地睨著他。 「誰說我要逃了?逃是表示我屬於這個地方。我這叫做——」 夏侯昌頭一偏、雙眼一閉,不省人事了。 「離開。」 她啪地流下了眼淚,站在他身邊再深深看了他一眼之後,轉身在桌上留下紙條和給他的解藥之後,她從櫃子裡取出了那把他當年為她打造的鐵鍋繫在身後,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他。 從此,永別。 「不!」 夏侯昌驀地睜開眼,整個人從榻上彈坐起身。 「主人,您總算醒了,您睡了整整兩個時辰啊。」鍾管事鬆了口氣,只差沒有喜極而泣。 夏侯昌很快地將榻邊所有人打量過一回。「東方呢?」 「我們找不到東方姑娘。」鍾管事邊說邊拭著額上的冷汗。 「什麼叫做找不到她?」夏侯昌聲音冷得讓所有人全都打了個寒顫。 「我們一直守在『聽荷院』門口,沒人看到東方姑娘出來。」鍾管事嚥了口口水,垂下視線繼續說:「我們是因為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響,轟得整個地面都震動了一下了。我們急了,朝裡頭連喚了幾聲,沒人應聲,又怕您們出了事,這才大了膽子往裡頭沖的。沒想到就看到您倒在地上,而東方姑娘已經不見蹤影。」 「全退下。」 夏侯昌撐持迷藥未退的身子,跌跌撞撞地滾下長榻,一路朝著尾端的儲物室而去。 奇怪的聲響?轟得整個地面都震動了? 不會的,她不會這樣對待他的! 夏侯昌趴在儲物室的地上,後背冒出涔涔冷汗,顫抖的手連試了幾次,才取出他收在腰間的荷形玉珮,又一連試了好幾次,才打開了通往地下古墓的密門—— 水流滾滾的聲音及水氣朝著他的顏面直撲而來。 他雙腿顫抖,一步一步緩緩地走下階梯。 水開始隨之漫上他的腳背、膝蓋、腰間、胸口、脖子…… 當初準備在這座地宮上頭興建這一片建築時,他便找人仔細地勘察過這座古墓地宮,將地宮的機關封鎖到只剩一處沒法子處理的東出口—— 東出口,通往大湖瀑布。 當初陵墓設計者,是準備讓誤觸機關的盜墓者被大水給淹沒的。 東方荷明知如此,還是啟動了東出口——分明就是死意甚堅啊! 「東方!」夏侯昌大吼一聲,整個人躍入水裡,在黑漆漆的水道之間,睜大著刺痛的眼,嘗試著要找出她的身影。 他奮力揮動著此時還未完全恢復力氣的雙臂雙腿,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只知道他的眼再也睜不開、直到氣息已然用盡,直到他的腦子告訴他—— 他得快點起來,才能找人拆了「聽荷院」,洩出地宮裡的水,好救出她來。 沒有屍體,他就當她是活的! 因為他不相信,她會狠心拋下他離去!他不相信! 第4章(1) 「我是要撈點海草當飯吃,現在撈到了一個人,是要我不吃素改吃肉嗎?」 在東羅羅北方的「鐵城」城東一條河岸邊,喃喃自語的梅非凡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一名姑娘從河裡撈了出來。 梅非凡把了下姑娘的脈之後,屈起了她的身子,用力往她的胸腹間一壓—— 「惡!」 姑娘臉一側,吐出了幾大口的水。 好難受。東方荷感覺有人抬起她的身子,一次又一次地壓著她的胸腹,逼她吐出一大堆水。 她究竟是死了還是沒死? 「這是什麼?鐵鍋嗎?背著鐵鍋想做什麼?」 東方荷聽到她的鐵鍋匡啷一聲被扔在地上的聲音。 「不能丟。」東方荷氣若游絲地說道,雙手在空中胡亂摸索著。 她的手掌被握住,鐵鍋鍋柄被塞回她的手裡。 「我不丟,但你得快點醒來。」梅非凡說。 「好。」東方荷說,然後暈了過去。 這一暈就是兩天,東方荷於是知道她一定沒死—— 因為死人不會全身酸痛、不會全身發燙,更不會聽到身邊一直有個溫文的聲音喃喃自語地說著她什麼陽虛兩耗之類的話。 東方荷無法分辨那清冷的聲音是男是女,只覺那人身上有股好聞的淡淡花香,不似男子體味。餵她喝藥時,動作輕柔,較之後來另一個替她更衣的大嬸,顯然優雅許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