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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頁     余宛宛    


  「我也是個好君主……北荻在我的治理之下安居樂業……」司徒禮頭皮發麻,結結巴巴地說道。

  「死到臨頭還敢說屁話!」軒轅嘯咆哮一聲,把司徒禮半邊身子推出城牆之外。

  夏侯昌示意軒轅嘯放下司徒禮,因為從眼角餘光看見兩名見證的宰相已經上前對梅非凡勸諫。

  兩國議和,原不該有干戈之事,要以禮為綱,如此議和之事才能算數。

  「要不是等著看你的報應,我巴不得剝你的皮、喝你的血!」軒轅嘯咬牙切齒地把司徒禮往地上一扔,正好扔在他兒子身邊。

  父子倆見他殺氣騰騰,不由自主地縮在一起。

  「只可惜你的好日子不長了。」夏侯昌走到司徒禮面前,漠然臉上閃過一道冷光,看得對方父子都打了個寒顫。

  「你……是什麼意思?」司徒禮在士兵的扶持下起身,危危顫顫地問道。

  夏侯昌掩唇輕咳了兩聲,目光突然看向東方荷。

  「這種人還需要跟他多說什麼嗎?待他回國之後,就該頭皮發麻了。」東方荷知道這是他體力不支的表態,立刻不著痕跡地移步到他身邊,藉著替他拭汗的機會,好讓他倚靠著,可面上還是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在這城牆上待了一個時辰,對夏侯昌已經是莫大的煎熬了。

  他的病情惡化得極快,近來就連安坐在几案前對他來說,都是折磨。可他為了要讓一切圓滿、為了要能盡快離開,要處理之事多如牛毛。就算她能代勞一半,也還有一半會累到他每隔一日便要嘔血啊。

  「什麼意思……你們做了什麼?」司徒禮面色慘白地追問道。

  「你親領大軍至此,精英盡出只為營救二皇子回國。太子難道不擔心你們回國後,他的儲君之位會不保嗎?」夏侯昌帶著淺笑說道,身子搖晃了一下。

  東方荷立刻朝他靠得更近,手臂亦環住了他的腰。

  「不,不可能!」司徒禮大叫一聲,搖頭連連地瞪著他說道。

  「為什麼不可能?你能奪皇位,你的兒子就不能嗎?」夏侯昌又咳了兩聲,東方荷立刻遞上黑色絹巾讓他掩住唇間嘔出的鮮血。

  「不可能!不可能!」

  司徒禮這一驚,就連頭上冠冕歪了都來不及扶正,整個人慌慌張張地便往城樓下走去。「來人,起駕回國!」

  而不能開口的司徒長達則在士兵的扶助下起身,臨走前,不忘再用惡毒眼神狠狠瞪了夏侯昌一眼。

  東方荷從夏侯昌此時細碎的氣息知道他已經氣弱到無法開口,於是便代為說道:「二皇子不用瞪人,也不用費心想著回國後要如何教訓他,因為他已經把北荻國的產業全都脫手了。」也給了府內大夫人幾輩子吃穿不盡的財富及一紙休書,遣送她離開。

  至於金銀珠寶則已經全數被運到北荻國海城的商船上,在軒轅嘯鬼盜船的護持下,正航向東羅羅國。

  司徒長達一聽,心頭頓時一涼。

  夏侯昌是何等的大商人,這一撤商,北荻國豈能不亂,加上太子盜國……他不敢再想,無力地頹著身子,任由士兵們攙扶著走下城牆。

  夏侯昌仍舊傲然地站立著,待到閒雜人等全都退盡之後,他兩眼一閉,倒向東方荷的懷裡。

  東方荷撐住他無力倒下的身子,心如刀割地用手絹搗住他嘔吐出的鮮血。

  「大哥!」軒轅嘯狂亂地上前,立刻將夏侯昌抱到陰暗處。

  夏侯昌身子癱軟在地上,再也不復方才倨傲神態。

  東方荷坐在夏侯昌身邊揉著他的胸口,拿過溫水讓他淨口,再餵入上官大夫交代的丸藥。

  夏侯昌含入丸藥,可胸腹間一陣翻絞又讓他將丸藥給嘔了出來,只能虛弱地靠在東方荷的頸間喘著氣。

  「沒事了、沒事了。」東方荷撫著夏侯昌的後背,柔聲地說道。

  夏侯昌勉強動了下唇角,緊握了下她的手。

  「快點叫人把那個上官大夫給我帶過來!」軒轅嘯看著大哥慘白的臉龐,急得幾乎要掉淚。

  「不用了。」送完兩名見證宰相離開的梅非凡走近他們,彎身看著東方荷的眼,輕聲地說:「車子與隨行人員都已經安排好了。」

  「大哥這種情況怎麼上路!」軒轅嘯氣急敗壞地對著妻子咆哮道:「我不許他上路。」

  「他得上路,他會撐到巫咸國的。」東方荷撫著夏侯昌的臉龐,眼神堅定地看著他。

  夏侯昌勉強睜開眼,灼熱臉龐偎入她的掌間,低低呢喃了一聲:「我相信你。」他眼一閉,臉兒一偏——

  「大哥!」軒轅嘯撲到他身邊。

  東方荷看著夏侯昌毫無動靜的臉龐,她整個人怔住,連話都說不出來。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不會就這樣離開她的!

  梅非凡飛快上前替夏侯昌把了脈。「大哥還在。」梅非凡鬆了口氣地說道。

  一股淚意直衝向東方荷的鼻尖,但她咬牙忍住,只是將他高熱身子抱得更緊更緊了。誰也不許帶走夏侯昌!

  「上路。」東方荷堅定地說。

  「可是……」軒轅嘯看著大哥,高大身子遲遲沒有動靜。

  「到巫咸國找到獨孤蘭君是大哥最後的希望。」梅非凡眼眶泛紅,上前抱住軒轅嘯的手臂給他安慰。

  軒轅嘯拂去淚水,一把抱起大哥,用最穩定的步伐,將大哥送到在城門下等待的車隊。

  「沿路小心。」梅非凡緊握著東方荷的手,千萬不捨與擔心如今都只化成簡單兩句。「保重,平安回來。」

  東方荷回以緊緊地一握,大聲地說道:「我們會的。」

  除了相信他一定會沒事之外,她什麼也不願相信啊。

  待到夏侯昌再度醒來時,已經是兩天後的夜裡。

  馬蹄達達聲音讓他知道自己正在車廂裡,但他其實感覺不大到馬車的震動。

  他虛弱地睜開眼,一隻小手便已覆住他仍在發燙的額頭。

  「我在這呢。」東方荷端過一碗蓮子百合粥,就等著他清醒。

  他別開頭,沒有一點食慾,可她的眼神求得他勉強吃了兩口,又讓她餵著喝了一點藥。

  馬車裡燃了燈,幽幽暗暗地卻也足夠讓他瞧清她憔悴面容了。他心疼地抬手撫過她的臉龐,誰知光是這樣一個動作,也讓他不適地擰起眉。

  「躺著。」她將他的手放回原處,用手撫著他擰結的雙眉。

  「我昏迷多久?」

  「兩天。」她面上裝著堅定,沒敢告訴他——

  上官大夫說,他之後每嘔血一次,昏迷時日便會加長。

  「我們到哪了?」他輕聲問道,又往她懷裡偎去一些。

  「正在前往巫咸國的路上。梅非凡已經派人先行上路去找巫冷了。這一路行程也都安排好了。」他們搭乘著特製較不易晃動的寬大六人馬車,後頭則跟著兩輛四人馬車,一輛載著上官大夫、藥材和一名專司煎藥的僕人,一輛則坐著服侍的僕役及護衛。

  「現在只有我們兩人了。」夏侯昌閉上眼,唇邊帶著笑意。

  「是,就像當年在古墓時一樣。」她的手貼在他的胸膛,唯有感覺到他的心跳,才能安心。

  「記不記得,我初入古墓時的情形?」他微喘地說。

  「記得。」她撫著他胸口,笑著凝望他說道:「你總是嫌我吵,老愛用主子命令語氣說話。而我每次被你惹氣了,就拿東西打你。可你那時和現在一樣病得慘兮兮的,害我每次打你,都覺得自己良心不安。」

  「良心?」他嘲諷地勾唇說道:「我好像一直沒有這種東西。」

  「你有的。你原本可以介入北荻國內戰,支持太子司徒長賢,讓他們自相殘殺、生靈塗炭的,但你選擇了撒手。」她說。

  「我現在還能不撒手嗎?」他撫著她的手,與她十指交握著。突然想起,他從沒想過她要什麼,總是他在決定所有的一切。「如果我平安返來,你想要什麼?」

  夏侯昌揚眸,定定地看著她。

  東方荷來不及藏住的淚水啪地滴落在他臉上。

  「我要你、只要你。」她捧著他的臉,哽咽地說道。

  夏侯昌喉頭一梗,伸手撫散她的眼淚,把話都揉碎在她的唇間。

  「放心,我會讓你如願的,我說到做到。」他說。

  她點頭點頭又點頭,將彼此偎得更近更緊。「我昨天對老天爺許願,若你好了,我們就把一半錢財捐出去。」

  「我如今除了你,還有什麼不能捨呢?」他嗄聲說,也費盡全身力氣緊抱她。

  於是,一對有情人帶著乞求著上天能夠再給他們一次重生機會的念頭,在馬車的達達聲中,朝著巫咸國疾奔而去……

  第11章(2)

  三年後——

  東羅羅的鳳皇別院,也就是當年夏侯昌預計要贈予辛漸,後來則轉贈給軒轅嘯當成婚慶大禮的那座夏侯私人宅院裡,如今正是荷花盛開之際。

  第十一任鳳皇梅非凡生活簡樸,不可能僱用大量工匠讓荷花一年四季維持錠放。然而,只要一到夏日,這座荷花盛開、又有藏冰地窖能取冰消暑的別院,自然便成了梅非凡一家人避暑的好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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