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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綺綺 「你是說,你想替我修改一下衣裳?」 「是啊!」不然咧? 自知會意錯,易南天面露窘態,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嚨,順水推舟,稍稍發了下牢騷,「這衣裳確實是有些不合身。」 接著,他告訴她,上衣有點繃,褲襠的部分也有些緊,讓他有些不舒服。 柳緞兒這才發現,上衣緊,是因為他有壯碩的胸肌和粗壯的鐵臂,褲襠緊,則是因為她太低估了自家相公得天獨厚的「份量」。 他是個真正的男人,極強壯又勇猛……她失神地看著他褲襠前突起的部分好一會兒,倏然回神後不禁為自己心裡所想的事而臉紅。 「換下來吧。」雖然不是很明顯,但他兩邊的腋下都裂開一道縫了,看起來礙眼得很。「它太緊了。」 「你應該為我縫件大一點的衣裳。」一抹笑容溫柔了易南天的眼睛,「可是我現在得趕著出門,晚上回來再說吧。」 之後,他當著眾兄弟的面,毫不避諱的低下頭給他的小妻子一記熱情的擁吻,並且在她耳邊小聲的暗示。 「如果你到現在還不清楚我的尺寸,今晚我會一項、一項讓你弄個明白。」 由於早上出門之前易南天表示,今天一整天他都會在寨外忙著堤防修補的工作,因此當過了正午,他沒有如往常般回來用午膳時,柳緞兒便為他準備一些食物與水,並親自送去給他。 不過,這也只是個借口啦! 好不容易兩人和好如初,她怎麼樣也要試著做個好妻子,別讓他真的以為她柳緞兒只是個嬌蠻任性的千金女。 除此之外,她尚有一件事想和他商量。 獨自走在村寨中蜿蜒崎嶇的小路上,她的腦海裡充滿了他的身影,明明今早兩人才見過面,她卻在他一走開後就已經開始想念他了。 她不禁心想,是不是天下所有陷入愛戀中的女子都與她一樣,總是無法抑制自己的心,時時刻刻都掛念著心上人呢? 正當柳緞兒沉浸於思緒中,一支不知從哪兒射來的疾箭,以些微的距離驚險地從她身邊掠過,穩穩地刺入她手中的食篋。 忽然被襲擊,她兩頰頓失血色,當背後傳來一道沉穩的呼喚聲時,更是讓她驚嚇地猛轉過身,手中食篋也因此掉落在地上。 「你怎麼在這裡?」 從背後喚住她的,是正巧經過此條小徑的易南天。當他看見她腳邊摔落的食篋上,竟插著一支尾端刻有條形紋的箭後,臉立刻僵住了,眼神也頓時變得犀利。 驚魂未定的柳緞兒見著來人,僵硬的小臉這才一鬆,連忙奔向前去,「夫君,剛剛……」 這時,遠方傳來一聲號角聲,響徹雲霄,接著又傳來第二聲、第三聲,顯然是警告些什麼似的。 「那是什麼?」她驚訝地瞪大了眼。 易南天沒有回答她,但眼神瞬間變得凌厲,一手也本能地移至腰間的匕首,頓時週遭的氣氛顯得充滿蕭殺之氣。 柳緞兒也被這詭譎的氛圍震懾住了,不禁手捂著胸口,緊張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就這樣僵凝了好半晌,四周除了微風吹動樹梢發出沙沙的聲音之外,聽不出有任何動靜,而易南天眸底的殺氣也逐漸散去,神情轉為柔和。 「別擔心,沒事了。」他走向她,伸出手安撫她,但聲音卻是微微顫抖的,「我們已經安全了。」 柳緞兒揚起眉,疑惑的問:「那你的聲音為什麼在發抖?」 「我沒有。」他窘怒的駁斥,暗自詛咒自己發顫的聲音,否認道:「你聽錯了。」 他的臉龐上明明清楚地寫著「恐懼」二字,如果不是他在說謊,那一定就是她眼睛瞎了。 原本柳緞兒並不打算繼續跟他爭辯的,可是當她看見他雙眸中竟漸漸浮現深深的懼意之後,只想將這一切理出一個頭緒來。 「你看起來……很煩惱。」她小心翼翼地斟字酌句,不想又引來丈夫的白眼。 易南天俯身抽去食篋上的箭矢,臉上嚴肅的神情令人不寒而慄,下顎的肌肉一直跳動著,黝黑的皮膚顯得有絲蒼白,像是完全沒有將她的話聽進去。 「告訴我,這件事很嚴重嗎?老天……你的樣子讓我感到很不安!」 她的聲音裡滿是恐懼,他轉頭看著她,一動也不動,內心交戰著,不知是否該把真相告訴她。 見他依然遲遲不肯透露,她秀眉微蹙,質問道:「你還是不打算回答我的疑問嗎?」 回應她的仍是一片靜默。 「好吧。」柳緞兒故意威脅道:「我想白朗或格達或許會知道內情……」 「我說。」易南天滿腹挫折的咬牙道:「如果,你真的那麼有興趣想知道的話。」 「你說。」她堅定的看著丈夫,「我聽著。」 「你還記得來到雷風寨之前,我們曾經經過一處叫狼嗥谷的地方嗎?」 「當然記得。」柳緞兒點點頭,回憶道:「為此你們還刻意繞道,比預定的時間晚了半日才回到雷風寨。」 「對。」易南天睇視著她,接著說:「而這支箭,正是屬於狼嗥谷谷主嵇若龍所有。」 聽到這裡,柳緞兒漸漸感到背脊竄起一陣涼意。 「那、那三聲號角聲又是怎麼一回事?」她注視著他,僵硬地等待他回答。 易南天的聲音突然變得嘶啞,「每年兩次,那個男人會帶領一群人馬掠奪村寨裡所有他們想要的東西。」 「掠奪?」她僵住了,從他一雙空洞的眼眸中,她嗅出了一絲血腥味。 「這是我與嵇若龍的協議。」 他喃喃地說著,彷彿對自己所說的話也感到相當悲哀。 「只有他不危及村寨裡任何人的生命與安危,我願意給予食糧、牲口,以及……」他看向她,聲音裡霎時充滿了苦澀,「他想要的一切。」 第8章(1) 他竟然同意讓那個無法無天的盜匪頭子掠奪雷風寨? 由於易南天的表情看起來不像是開玩笑,讓柳緞兒完全說不出話來。 她思索了一整個晚上,就是搔破了頭,她還是無法理解,他的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我不懂,為什麼你非得如此委曲求全?」 正當她努力從貧瘠的腦子裡擠出追問他的話時,看見他開始動手褪去身上的衣褲,一面走向置於屋角的水盆,接著他擰乾布巾擦拭著身子,渾身上下幾乎一絲不掛。 易南天身上留著無數過去的傷疤,柳緞兒不禁猜想,如果那些可怕的傷是出現在一般人身上的話,可能早就承受不住了吧? 「多年前我便曾聽聞,那英武絕倫的雲麾將軍曾經以一擋百、克敵制勝,多次在以寡敵眾的戰役中贏得勝利,這足以證明,以你的能耐對抗那些山賊綽綽有餘,既然如此,又為何寧願示弱,任憑那些烏合之眾對你予取予求?」她不解地望著他的背影,「是什麼讓你變得如此、如此……」 「懦弱是嗎?」易南天替她說出未竟的話,但並沒有轉過身來看向她。 他的背影看起來是如此哀傷,柳緞兒咬著下唇,內心一陣翻攪。 「我不怨你這麼想我。」他苦澀的一笑,眼眸中閃現出深沉的痛苦,思緒也回到了從前,那個還一心為國、赤膽忠心的他。 當他身披戰袍,征戰沙場,奮勇殺敵之際,那個昏君卻在宮中整日縱情聲色,日日歡宴,夜夜春宵。 當他苦無援手,兵退邊境的城樓,教騎兵日夜百里加急回京,請求朝廷派遣精兵相助,結果孤軍奮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依然沒有等到朝廷派來的援軍。 當他滿懷著悲痛,對朝廷還抱著一絲信任回到京城,卻是親眼目睹他的死訊被貼在城牆上,他頓然發現,自己不過是個雙手沾滿鮮血,只懂得為朝廷殺人的傀儡,根本沒有人在乎他的生死! 那一夜,他嘗盡了世態炎涼、人情冷暖的滋味,自嘲如一葉飄零,內心的淒楚與悲愴,誰又能夠明白? 最教他心寒的是,那個在他年滿十四歲即送他上疆場,淳淳告誡他要忠心為國、保家衛民的父親,最後竟對他的死不曾聞問,一件破損的戰袍便信以為真,認為長子已經戰死,匆匆為他立了衣冠塚,幾乎是迫不及待。 沒有多久,原為小妾的姨娘被扶正,成了鎮國將軍府的夫人,而他那庶出的弟弟也成為易家的長子。 而他,只能帶著破碎的記憶,重回邊關故地,守著一群還願意相信他、跟隨他的人們,從此與山林為伍,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 憶起過往,易南天眼中掠過痛苦的陰影,啞著聲音低喃。 「你可曾看過,那滿城滿地的屍骨無人收埋,一個又一個的孤兒寡婦只能坐在街邊乞食,一雙雙眼睛裡充滿了對戰禍的恐懼和無奈?」 緩緩轉過身來,只見他的視線雖然停留在柳緞兒身上,卻已失去了焦距,嗓音裡更透著一抹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