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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頁     綠光    


  回營後,她特地先沐浴,洗去一身血腥再回營帳照料贏政。

  「阿軻,去歇息吧,你的氣色很差。」徐夫人一見她,眉頭都快要打結了。

  「不了。」荊軻笑了笑,接手他的位置。「二師兄,你去瞧瞧大師兄吧,大師兄為了護我受了點傷。」

  「他被捅個十刀八劍都不會死,但你已經幾天沒闔眼了,再不睡,你會先倒下。」徐夫人沒好氣地道:「要不這床板挺寬的,你就挨著他躺一會兒,他要是有個動靜,你會馬上察覺。」

  荊軻撫著贏政長滿青髭的面頰。「二師兄,阿政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會醒?」

  他心跳不勻,脈微氣弱,雖比起一開始要好上許多,但下了許多藥,病情卻再無起色。

  「阿軻,別擔心,這世上經我所醫治的,有沒救活的嗎?」

  「二師兄,你很少醫人,毒人比較多。」

  「……反正我說他能活就一定會活,清醒只是時間早晚,你就多點耐性。」徐夫人說了老半天,見她還是坐在床邊,只好搔搔頭先離開。

  荊軻靜靜地瞅著贏政,一會兒替他擦臉拭手腳,一會兒替他掖被收攏長髮,最終,才輕輕地握住他的手。

  她不敢闔眼,就怕會追不上他離去的速度。

  她一日夜一日夜地強撐著,他不清醒,她就不敢睡。

  過幾日,燕趙聯軍再動,已經接近駐軍地五十里。慶幸的是,幾乎在同一日,王翦竟率領二十萬大軍前來支援,秦軍軍心大振。

  日落之前,荊軻以杜虎符下令,由王翦帶兵在破曉之際突襲聯軍,另外要阿蕊再次假扮贏政,走驛道引走其它刺客埋伏,再由她和蓋聶、樊於期領五千騎兵護送贏政,從魏國邊境回咸陽。

  一切準備就緒,日落後,斥侯出境偵察,其餘留守駐營,等待斥侯搜集消息後,破曉前再確定戰術。

  用過膳後,替贏政熬好了藥,荊軻踏進主帳裡。「二師兄,你去歇會兒,天亮之前咱們就得啟程了。」

  徐夫人看著她日漸憔悴的神色猶如枯萎的花,心疼得要命。「藥交給我灌,算我求你了,你去歇一歇吧。」他真的看不下去了,好幾次請大師兄出面,大師兄卻弔詭的不勸她,甚至還說他明白她的心情。

  明白個鬼!瞧瞧她那氣色,已經跟鬼差不多了!贏政日漸消瘦,她也跟著瘦了一圈,要是贏政不醒,她是打算跟他去死了是不是?!

  「二師兄,我不想打暈你,再費力拖你回帳。」她淡淡的道。

  他聽了吹鬍子瞪眼,悻悻然地溜了。他跑,他一定跑,因為他太清楚他唯一的師妹向來是個言出必行的狠角色。

  吹涼了湯藥,荊軻扶起贏政,一口一口慢慢餵著他喝藥。二師兄說這些藥並非解毒,純粹是要固元培氣的,剩下的只能靠他己身排毒。

  她已經不敢數他中毒後到現在已經幾天了,他的狀況只讓幾個領頭的將領知曉,以防軍中出現細作,但只要他不醒,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屆時的秦國將會陷入一團混亂,稱霸中原的君王恐將易主。

  多可怕,這竟是她造成的。

  打一開始刺殺秦王,她抱持著犧牲生命也在所不辭,認為自己是行正義之舉,為蒼生謀生路,可如今他因她而生死不明……她渾身發寒得不敢再往下想。

  她不怕死,但是她害怕失去他。

  思緒低落著,手上的藥碗一偏,湯藥從他的嘴角溢出,她回神輕拭,卻意外聽見他咳了一聲。

  荊軻直睇著倚在她肩窩的贏政,看著他微張開眼,聽到他用沙啞的嗓音開口說出連日來的第一句話——

  「卿……」

  她幾乎要放聲尖叫了,頓時熱淚盈眶,她想要回應他,但嘴一張,淚水就落了滿腮。

  「卿?」贏政費力地抬頭,卻迎上她腮邊的淚,驚詫望去,心急問道:「怎麼了……怎麼了……」他想問清楚些,可偏偏就是乏力得緊,就連說話都教他氣喘吁吁。

  荊軻顫著嘴唇,好半晌才擠出破碎的聲音,「阿政……」她緊緊地環抱住他短短幾日便過分消瘦的身子。

  「嗯?別哭……怎麼了?」他想要抱著她,可一點力都使不上。

  但,能夠教她主動地抱著自己……三不五時讓自己虛弱一點好像也不賴。不過,他捨不得見她掉淚,上一次她哭是因為喝醉,這一次……是因為他嗎?

  雖然虛弱得要命,雖然她哭得柔腸寸斷,但他卻咧嘴笑得萬般愉快。

  過了半晌,等荊軻哭夠了,才想起他初醒,趕忙問他是否餓了渴了,他搖了搖頭,只讓她勉強餵了一口水。

  「卿,現在狀況如何了?」

  荊軻扶著他躺下,才低聲將逃出燕國後發生的事都說過一遍,唯獨將高欣的刁難省略。

  「所以破曉出征嗎?」贏政問。

  「嗯,燕軍不擅夜間作戰,秦軍不熟悉地形,所以挑破曉之際是最有利的。」

  她伏在床邊與他對視。「我替你做了這些決定,有無不妥之處?」

  「沒有,你做得很好。」他笑瞇了眼。

  就說了他家卿卿是文武雙全,足智多謀,有她在,他真的省心不少,只是……

  他又被扛了一次,但沒關係,卿卿嘛,勉強可以接受。

  「你現在覺得如何?」荊軻握住他的手,總算有點微溫,教她終於可以放心。

  二師兄說了,只要他醒過來,就代表體內的毒已經排得差不多了,只要靜養培元固氣就可以。

  「還不錯。」只是頭昏加上渾身乏力,大致上還不差。

  「怎可能還不錯,」她滿懷歉意地垂首,額貼著他的手。「要不是我,你不會遇到這些凶險……」

  她差一點就要失去他了。

  「卿,抬頭。」

  荊軻抿了抿嘴,一抬頭就見他的俊臉逼近,微涼的唇吻上她的,她怔了下,隨即張口任他的舌鑽入,與她的小舌勾纏著。

  贏政心旌動搖,沒想到他鬼門關前走一趟,他家卿卿就這麼好商量,早知如此,他就應該把自己往死裡整一次才是。

  只可惜,現在的他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要不然應該是有機會跟她……咳,想得太邪惡了,他自個兒都覺得害羞了。

  第13章(2)

  好半晌,他依依不捨地離開她的唇,但還止不住內心的激動,想要立刻將她正法,可偏偏身不由己,真教人扼腕得要命。

  好一會兒,他才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卿,不要胡思亂想,橫豎我活下來了,不是嗎?」

  「你不怪我?」荊軻不敢說許多將領對她有諸多不滿,要不是她有杜虎符在身,恐怕此刻他已見不到她。

  說來,他確實慎謀能斷,竟在出宮之前就將杜虎符交給她。

  「我怎會怪你,說到底全都是阿丹搞的鬼嘛。」贏政笑了笑。「這幾筆帳自然是掛在他頭上,本來看在與他有些交情,想要等他自動投降議和,如今也只能用武力拿下燕和趙了……我這麼做,你不會怪我吧?」

  「胡說什麼,這怎能怪你!」她歎了口氣,不在其位不知其慮,她確實不如他的深思遠慮,以為他以武力血洗是他殘虐無情,可事實上旁人不招惹他,他不會惡意侵略,而是以困敵之勢,不以戰,損剛益柔,當初她卻是不分青紅皂白地仇視他。

  「就是了,一切不過是時勢所逼,與你無關。」

  荊軻聞言,不禁語塞,搖頭失笑。原來他繞了一大圈,是想要安慰她,不想她內疚罷了。

  「卿,你的氣色不好……」贏政伸手輕撫著她的臉頰。「瘦了。」

  荊軻像只被安撫的貓兒,蹭著他的掌心。「你要是瞧見自個兒的模樣,才會知道什麼是瘦了。」

  他的眼窩陷落,但黑眸依舊俊魅晶亮,他的身形消瘦,但無損他與生俱來的王者氣勢,哪怕是在病榻上,他依舊是令六國聞風喪膽的秦王。

  「是嗎?」贏政笑瞇了眼,壓根不在乎自己什麼模樣,因為他的卿卿肯親近他就夠了。「可我瞧你眼裡滿是血絲,眼下都黑了,你……該不會都沒闔眼地照顧我吧?」

  「你因我而傷,照料你是我的責任,我可不允旁人跟我搶。」荊軻低喃著,親吻他的掌心。「你不清醒,我就不睡,你不好轉,我就不讓旁人碰你……阿政,你要是不醒,我就不能活了。」

  他怔怔地望著她,眼裡溫燙著,一路燒進心窩。

  這一席話早已包含了愛,哪怕她不懂愛,但她的言行舉止都在在說明她是愛著自己的。

  她愛他一如他愛她,寧可雙死不獨活。

  「卿,你好壞……」他啞聲低喃。

  「我?為什麼?」難道他不愛她這麼說?

  「我體虛……」

  「又如何?」有種牛頭不對馬嘴的感覺,教她不知該從何問起。

  「……沒事。」他悶聲道。

  他只能等著破爛身子復原,待他重振雄風,屆時再好好同她說,他想跟她做夫妻,那時她應該不會拒絕才是,然後再回宮把後宮廢除,只要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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