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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沙沙 「你不要跑出來偷看,我就聽你的。」 Pierre哈哈大笑。 「那先來杯餐前酒?我有上等的Cremant DVV lsace。」 原青表情僵住。卓因瀲說:「你先去忙,等等我跟小麥說。」 Pierre笑著離開,原青呆呆地看著桌上白色的桌巾。 「我很想說不用喝也沒關係,」他柔聲說,「但我知道其實很有關係。如果你是本來就不喝酒的人,那便理所當然;但如果是因為人的因素……那麼酒可能會永遠橫擋在你和別人中間,阻斷你的人際關係。」 她心中悸動,難道……又是為了她特地來這裡?因為酒根本是法國餐不可少的一部分? 「學長……又想治我的心病了嗎?」她低聲說。 「我能做的,都想為你做。」 聽他這麼說,她感到心熱熱的、酸酸的。因為以往只要一聽到酒,她就聯想到毒藥,他卻要把酒當成禮物送給她。 「我真的不喜歡。」她輕聲說,「酒會讓人忘記別人的存在,忘記自己的青往,讓人失去控制,讓人不自覺地傷人……想把自己的痛苦丟給別人。」 媽生病後所承受的苦痛,大半不是因為身體的病痛,而是心裡的傷痛,是爸酗酒造成的;但媽卻又自責,認為爸會酒終歸是因為她將不久於人世。 所有的痛苦似乎都因酒的存在而更沉重了,卻已沒辦法停止;一開始的短暫麻醉,很快就變成了癮頭纏身。 哥和弟弟追求的又是另一種誘人的歡快,藉著喝酒,彷彿什麼都可以拋開而得到自由,不管是多麼短暫、多麼不真實,卻可以在夜裡因酒精的麻醉而脫離現實。 她當然喝過酒,並且記得許多和朋友家人在喜慶節日的歡樂時光,卻更使得酒在她心裡的危險性加倍。 酒,是醉人的毒藥…… 「我不是希望你重新開始喝酒,」他說,「我只是想要除去你心裡的那份悲傷。」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可能。」她喃道。 他不意侍者過來,「小麥,給我一杯cremant D Alsace。」 她看著桌上的水瓶和四個玻璃杯,一人有一個水杯和一個酒杯,卓因瀲幫兩人倒水。 小麥很快端來一瓶酒,細長圓潤的綠色酒瓶,寫著2005年份,瓶口封了金色的封蓋。小麥打開瓶蓋,倒了一些到杯中,卓因瀲輕輕搖晃酒杯,金黃色液體閃著光,他端近鼻尖細聞幾秒,這才從容啜了口,讓醇香酒味在口中流轉、飲下,然後對小麥點點頭,小麥立即將卓因瀲的酒杯加至四分滿,再對她微微一笑,走了。 原青有半晌的分神。看他做什麼事都像是一種享受,但他的品酒卻跟品茗不同,有一種近乎性感的風情,眼眸半瞅著她,如同懷著某種秘密。 「過來。」他示意她往前傾,像是要告訴她什麼。 他再輕啜一口,傾身捧住她臉頰,吻住了她。 她腦中轟然炸開,完完全全沒有預料到他會有這舉動,她的感宮瞬問聚焦在他柔軟的唇,下一秒卻嘗到了微甜的白酒。 他把那口酒吻給了她。 時空在那一刻彷彿被模糊了。他的吻是那麼溫柔卻燙熱,甘中帶干的酒液在口中迴旋,因他探入的舌而變得更加濃烈;迷茫中,她一手不自覺地攀住他的手臂,像是昏眩的人在尋求支撐。 他的吻不曾停,直到酒液似已進入她的身體,在她血液中流淌,直到他的氣味深駐她記憶裡。 當他終於放開她,她微喘,臉頰整個燒紅。 待回到現實,記起他們是在什麼地方,她幾乎不敢睜眼。意外的是,現場沒人鼓掌叫好,大概是明顯感受到她的羞赧,也或許是法國餐廳的氛圍讓人變得溫文有禮。 只除了眼前這個男人;在他溫文有禮的表相下,卻有著什麼都敢做的狂野之心。 他看起來仍是那麼從容鎮定,但她確實看到了他眼中的狂野熱度。她說不出話來,只能慢慢平息急促的呼吸,評亂的心跳卻不配合。 「我不希望有我不能跟你分享的東西,」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我還有很多很多東西想跟你分享。」 酒是用來分享的嗎?曾幾何時,她早忘了這層意義。 她記憶裡有傷痛,有歉疚,有憤懣,有麻木,卻忘了……也有分享的心意。 「也許下一次就是偷偷放在我做給你吃的菜裡。」他揚起性感的嘴角。她忍不住微笑起來。他是那種會為了達成目標目的而費盡心思的人吧?從見面伊始她就知道他是個無堅不摧、無謀不成的男人。 接下來的美食,似乎都不及他的吻好吃……這樣想會不會太對不起Pierre了? 一吻過後,他就沒有再碰酒;但那醇香酒液在她體內似已融成一種全新的感覺——被他珍惜珍視的感覺。 *** 回到家時,哥和弟弟已經睡了,空氣中有著酒味,原青感覺一顆心又提到喉嚨。爸呢? 「小青?」暗黑的客廳傳來唐益升的聲音,「把燈打開吧。」 她打開小燈,暈黃的燈光打在爸有些疲倦的臉上,但那雙眼卻是清明的。 爸沒有喝醉?原青意外極了。 「你哥和你弟陪向柏語喝,不知道為什麼向柏語今天晚上喝得特別多,三個人都醉了,餐廳派人送他回去,另外叫車送我們回來。」 唐益升頓了頓,「別擔心,我就只敬向柏語一杯。」 「爸……」她聲音哽住了。原沒抱任何期望,反而使得爸的話更讓她感動。 「我在等你,是因為有東西要給你。」他拿起手中的一封信。 她走過去坐下,「是誰寄來的?」 他低聲說:「是你媽走前寫給你的。」 「什麼?」原青驚問:「爸!你怎麼……一直收著,沒有拿給我?」 「我……覺得沒有臉拿給你看。」唐益升啞聲道,「也覺得……害怕。」 「害怕什麼?」 「害怕你媽叫你離開家。」 「離開?怎麼可能?」 「我很清楚你媽走後這幾年我是什麼樣子的。我每天都害怕你不會再回來,我知道這個家只在折磨你、拖累你。」 「爸……」原青哽咽了。 唐益升深吸了一口氣,「但爸終於清醒了。清醒了,就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拿去吧!不管你媽想告訴你什麼,一定是對你最好的。」 原青顫抖著,躊躇了一會,終於撕開信封。 「你……還是自己看吧。」 她抬頭,看到他眼中滿是傷痛。 「我對不起你媽,沒有臉聽她想說的話。」他歎息,「如果她有話告訴我,就會留了封信給我。她想說的話,當年已經說了,只是我都沒有聽進去。這個……我終生都會後悔。」 他轉身回房,腳步蹣跚沉重,彷彿肩上擔了永遠卸不了的重物。原青眨回淚水,走進自己房中。她必須好好、仔細看清楚媽寫給她的信,她迫不及待地打開。 小青: 媽今晚可以下床,做了從前沒有做過的菜,你說味道有點奇怪,但媽很高興。 媽一直都在做我知道你們三個都喜歡吃的菜,從來沒有時間和心力去嘗試其它的菜色。媽希望你爸順心,希望家裡的氣氛好起來。 但媽總覺得這樣對你不好,每天你幫忙做的、吃到的,都是這幾道菜而已。媽擔心的不是營養問題,而是害怕埋沒了你。 你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天賦,但媽知道。 你一定不明白,媽為什麼從以前就硬要你待在廚房裡每天幫忙,又為什麼老是絮絮叨叨地要你注意做飯的每個細節。有時媽還會故意少做一點,讓你多做一點。 小青,你知道你在做菜方面多有天賦嗎? 媽從你六歲能進廚房幫忙時就注意到了。你做飯時總像變了一個人。 本來有點散漫愛玩的你,那時就會變得很嚴肅認真,老是皺著小眉頭,手裡不停捏捏弄弄,好像對食材本來的樣子不太滿意,想施魔法把它們變成別種東西。你常常把我沒有想到的東西放在一起,有時我要你切這個、放那個,你卻沒有聽進去,逕自做著完全不一樣的搭配。 但這幾年你變得越來越不喜歡下廚,把它當作苦差事,是那種連半毛錢也拿不到的白工;有時叫你好幾次才拖拖拉拉進來,做好飯後你寧可端進自己房裡吃,也不在餐廳吃,更不想和大家一起吃。 媽不能下床以後,都是你在做,你沒有再抱怨過一聲,但媽知道這侗差事對你來說只有更苦了。 是媽不好,沒有把家弄好,沒有讓你覺得家裡很溫暖、很安全。 媽也沒能力教你最好的廚藝,讓你至少能發揮天賦。 媽的廚房不是你想待的地方,這是媽永遠對不起你的地方。 如果換了一個家、換了爸媽兄弟,你一定不會是這樣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