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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心寵    


  望著潔白羽毛映襯著藍天白雲,優美飛翔的模樣,趙玉惑巧笑倩兮。

  「瞧,」她回眸,對慕容佩道,「它飛走了!」

  慕容佩卻蹙眉,疑惑地望著她。這一幕,好熟悉,彷彿過去也曾經見過……

  是了,很久以前,他們還年少時,在夏楚的宮中,亦有過如此畫面。

  她以此方式,幫助嚇破膽的鳥兒飛翔。

  她說,鳥兒明白若是落地就會摔死,所以,關鍵時刻,只能自救。

  她還說過,人,亦是如此,唯有在絕境中,才能激發潛能。

  這就是當她默許趙闋宇對他百般羞辱的原因吧?想激發他的鬥志,以免庸碌一生……

  然而,這也是他心裡一直暗暗恨她的原因。所以,這些年來,不曾給她寄過一封信,捎過一句話。

  他只當她死了。

  今時今日,她卻讓個丫頭帶來她的慰藉與關切,彷彿遲來的道歉,再度讓他內心波瀾起伏。

  她是故意找了一個與她感覺相似的丫頭,提醒他,別忘了她的存在吧?

  但這樣有用嗎?呵,他還沒打算原諒她。

  ***

  「慕容佩喜歡你,只因為你是夏楚的帝姬!」

  兩年過去了,皇兄這句話卻猶似在耳際,總在午夜夢迴的時候浮現,彷彿夢魘,揮之不去。

  趙玉惑自床上撐起身子,冷汗自額際滑落。當年的一幕幕情景在眼前滑過。

  她看見自己跪在皇兄趙闋宇面前,苦苦哀求他恩准她的婚事,皇兄玄色的帝王朝服莊嚴而肅殺。

  「玉惑,你也知道,慕容佩是前朝皇族,咱們趙氏自他家手中奪了夏楚,你以為他對你會是真心?」趙闋宇冷冷道。

  「既然這樣提防,當初父皇又何必接他入宮?這些年來,他與我們同吃同住,父皇待他如家人一般。」趙玉惑反駁道.  「若父皇還在世,斷不會拒絕這門親事!」

  「當初,慕容氏戰敗,將夏楚江山獻給父皇時,開出的唯一的條件,就是不傷慕容佩性命。之後,慕容氏滿門自盡,僅剩慕容佩這一支血脈。父皇答應條件時是對天發過誓的,但如果可以,父皇情願斬草除根,沒有下手,只不過是怕遭報應罷了。」趙闋宇緩緩道出原委。

  她只覺得全身在顫抖。朝堂宮闈之中的腥風血雨,她從小見慣了,沒料到,事情一旦涉及自己的至親至愛,竟還是感到如此的驚心動魄。

  「這些年,我仔細觀察慕容佩,覺得他也在暗中用功,詩書騎射樣樣精通,非一般皇子可比。」趙闋宇歎道,「若他成為駙馬,借你之手,定會在朝中翻雲覆雨,咱們趙氏江山堪憂……」

  「慕容他不會的!他待我是真心的……」趙玉惑咬唇道。

  第2章(2)

  「你若非夏楚的帝姬,你若沒有這副美貌,看他待你態度如何?」趙闋宇攙著她的胳膊,將她扶起來,「玉惑,天下男子,對你傾心的不計其數,何必為了一個慕容佩如此?」

  她退開一步,輕輕將兄長的手推開,倔強道:「就算我不是夏楚帝姬,就算毀了這張臉,慕容也不會嫌棄我的!」

  「你確定?」趙闋宇一臉諷笑。

  「不如臣妹現在就拋卻帝姬身份,與慕容隱居民間,驗證一下。」她目光炯亮,與皇兄相視。

  「不,你不會的。」趙闋宇卻自信滿滿的道,「身為夏楚帝姬,你不會推卸護國之重任。」

  這一句話,就像戳中了她的死穴,讓她霎時啞口無言。

  沒錯,母后臨終前要她守護娘家季漣氏一族,還交給她代表族長身份的琥珀戒指,假如她不顧而去……豈不辜負母后所托?自幼,父皇將她當作男兒教養,在她身上亦寄予許多希望,她一走豈不也會全然落空?

  她,真的能為了一個男子,放棄所有?

  「你下去再好好想想吧,」趙闋宇道,「此刻朕再說什麼,你也聽下進去。」

  趙玉惑默默地施了一個禮,轉身踏出大殿。

  正值黃昏,御花園裡一片夜來香的氣息,斜陽脈脈,輕風送爽,平素的她最愛這番美景,但今天,卻沒了任何欣賞興致。

  慕容佩跟她約好,日落後在她的彤霞殿相見,本來,她滿心歡喜,但此刻卻忐忑無措措。

  他還在等著她的信兒呢,她以為能順利說服皇兄同意這門親事,然而,等來的卻是冷酷的拒絕。

  她該怎麼說才能不讓他太過難堪?

  一路低著頭,默默走著,沒發現身旁已經多了一道黑色身影,無聲地跟隨著。

  「承恩?」她無意問抬眸才發現,她的護衛江承恩跟在身旁。

  「屬下打擾帝姬了,還請帝姬恕罪。」江承恩單膝跪下道。

  「你未受召便上前,想必有要緊事。」她抬手示意他超身,「怎麼了?」

  江承恩是她收留的一個孤兒,近年來頗受她的器重,但凡大事,她也不瞞他,江承恩感恩,亦十分忠心盡力。

  「回帝姬——」此刻,江承恩似有難言,支吾道,「晌午時分,屬下與皇上一班近侍飲酒,藉著幾分醉意,竟探得一個消息。」

  「你說。」她凝眉,心下明瞭,一定非常棘手的消息。

  「皇上聽聞帝姬與慕容公子感情篤厚,怕是一時之間無法拆散……」江承恩抿了抿唇,「已經召了大內高手,說要……要……」

  「要怎樣?」趙玉惑心中大吃一驚,急急追問。

  「要暗害慕容公子。」

  雖然已經料到了這最壞的答案,但鑽入耳中,心仍如刀割一般劇痛。

  她最親的哥哥,要對付她最心愛的人,彷彿手心與手背互虐,逼得她心如刀絞,鮮血淋淋。

  而一切因她而起,她卻束手無策,找不到一個十全十美的辦法,不讓任何人受傷。

  「知道了,你下去吧。」她輕甩衣袖,江承恩知意而退。

  夕陽漸漸落下,晚霞的光芒消散,滿庭的花香更加濃烈了,她的心情卻凝重得像這暮色一般,黑沉沉,不見一絲光明。

  皇兄身邊的近侍一向嘴嚴,哪裡會因為喝了幾杯小酒就洩露秘密,想必,這個消息是皇兄是故意給她知曉的吧,算是一個警告,若她執意要與慕容佩在一起,他隨時可以毀了他們。

  她,到底該怎麼辦?

  「玉惑,你回來了!」

  不知不覺,已經回到了彤霞殿,一眼便看到那謫仙般的男子正站在紗簾下,往窗欞上掛了一串風鈐。

  「打哪兒弄來了這個?」趙玉惑緩緩走過去,撫了撫那五彩琉璃,它霎時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甚是悅耳。

  琉璃的觸感冰涼,彷彿直達心底,讓她微微一顫。

  「東市有一個制琉璃的地方,昨兒個跟陳大人他們一塊兒去看了,」慕容佩笑道,「我還是頭一回知道琉璃是吹出來的,擱在爐子裡烤融了,再吹出各式各樣的形狀。當下覺得新奇好玩.給你制了串風鈐。」

  「你親手做的?」趙玉惑一怔。

  「對啊,你說過琉璃若製成星星的形狀一定很美,我就試著做了一下,也不知像不像。」他的明目注視著她,彷彿一汪清泉,讓她心中興起波瀾。

  「很像……」一時間,彷彿胸口堵了塊大石,她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淚水就這樣默默地落下來,滴在袖口的紗邊上,留下濕漉的印記。

  「怎麼了?」慕容佩托起她的下巴,凝眸問道,「王上沒答應我們的事?」

  她難過地扭過頭去,半晌不言,算是回答。

  「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卻依舊輕鬆微笑,「我們一塊兒離開這兒,與其被困宮牆內,不如泛舟江南,過自由自在的生活。玉惑,你願意跟我走嗎?我們今晚就走?」

  他的大掌握上她的柔荑,她忽然覺得全身都在顫慄,有種站在懸崖邊上的感覺。

  「不……」她緩緩地將手從他的掌中抽出,哽咽道:「我不能跟你走……」

  儘管她沒抬頭看,卻能明顯感覺到他怔愣住了。

  「之前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他的嗓音低沉,「怎麼忽然變了?」

  的確,之前說好了,她也心甘情願隨他遠走天涯,但聽到皇兄要對他下毒手,她怎能冒險?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逃走,又能逃得了幾時?

  她能捨棄自己的性命,卻不捨得有人傷他半分毫髮,像他這樣驚才絕艷的男子,實在不該毀在一個女人的手裡……

  「我思來想去,覺得皇兄的話有道理……」事到如今,她只能逼他離開,而唯有把心一狠,道出決絕的話語才能辦到,「想我一國帝姬,豈能逃避責任,與你終身祿祿無為,埋沒民間?你若真有才華,就該幹出一番大事,向世人證明配得上我這金枝玉葉,如此一走了之,哪裡算有本事?」

  她強抑淚水,逼迫自己抬眸與他對視,裝得態度堅硬,心意已決。

  果然,他被她騙到了,那俊顏上平添的陰雲,證明他的心裡被她狠狠刺傷了。

  「玉惑,你真的這麼想嗎?」然而,他依舊微笑,他是那種任何時候都能從容淡定的男子。「不會發生了什麼事逼你這麼做,而我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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