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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香彌    


  「這好端端的,王爺昨日是怎麼受的傷?」提起他的傷,花蘿有些好奇。

  「據說是書房裡的書櫃突然倒下來砸傷了王爺,趙總管後來親自察看那書櫃,發現底下被白蟻蛀空了。王爺已向皇上告假,這段時日會留在府裡頭養傷,王妃若得空,可去看看王爺。」

  「怕王爺不想見我,我還是別去惹他生厭了。」花蘿瞟她一眼,明知白千量不待見她,她還讓她往他跟前湊,也不知存的是什麼心。

  鮑淑儀溫言淺笑道:「王妃多慮了,您昨日送給王爺的那四個婢女,這會兒都在王爺跟前伺候著呢,我今兒過去探望王爺時,王爺還提到了王妃。」

  「他說了我什麼?」花蘿漫不經心的問道。

  「他說王妃八成是受了高人指點,開竅了。」

  「這是什麼意思?」她秀眉微蹙,面露不解。

  鮑淑儀欲言又止,似是在考慮著要不要直言相告。

  「你直說無妨。」

  「王爺的意思是,王妃向來心軟,突然之間硬起心腸來,施手段整治了幾個不長眼的姬妾,說不定這是有人在背後……提點王妃。」白千量並未這麼說,但鮑淑儀想套出讓她性情陡然間改變的原因,故意曲解了他原來的話意。

  花蘿不動聲色的順著她的話答道:「可不就是有人指點了我嗎?前幾日我午睡時,夢見了我過世多年的親娘,她一來就斥罵我,說我太窩囊了,明明是身份尊貴的王妃,卻老是教那些上不了檯面的小妾給踩到了頭上,簡直不像話!最後還說,若是我再不振作起來,就不認我這個女兒,我著急之下便醒了過來。」

  說到這裡,花蘿微微一笑,才又續道:「醒來後,我深切反省這幾年來的作為,越想越感到羞慚汗顏,覺得娘親罵得沒錯,這才下定決定要改過,不再讓娘親失望。」

  她相信母親若在天有靈,見到她以前那般委曲求全的模樣,心疼之餘,必也會氣惱她的不爭氣。

  「原來如此,想必是王妃思母心切,才會夢見已過世的母親。」鮑淑儀聽畢,溫笑道,可心中對她的話卻是半信半疑,不太相信僅僅憑著一個夢,便能讓她的性子有這麼大的轉變。

  不過隨侍一旁的紅衣和青兒聽了主子的話,卻毫無懷疑的相信了,因為主子就是在那日午睡醒來後,性情整個變了。

  又再說了幾句話,鮑淑儀才離開。

  花蘿站在窗前,冰冷的眼神注視著鮑淑儀離去的背影,她明白她是特地想來套她的話,想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令她改變。

  死過一回,她已不再是從前那個心善無知、不懂得揣測別人心思的笨女人,而且看事情比以前更加通透明徹。

  第3章(1)

  趙總管微胖的身軀亦步亦趨的跟在白千量身邊,陪著他在園子裡散步賞花,一邊聽著他交辦的事——

  「下個月太子生辰,他素來喜愛玉雕,你讓人去置辦幾個上好的玉雕,送到他東宮去,另外,我日前得到的那幾匹從關外送來的駿馬,挑一對送去給他。」

  「是。」趙總管接著請示,「奴才記得三皇子的生辰與太子相差也沒幾日,不知三皇子的生辰賀禮要送些什麼?」

  「三皇兄素來喜愛仕女圖,你尋幾個畫工好的畫師,依春夏秋冬四季繪四幅仕女圖送過去,還有……」

  白千量正說著話,雲姍姍突然奔了過來,到他跟前她雙膝一屈的跪了下來,啜泣道:「王爺,姍姍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惹了您生氣?」

  他臉色不豫的瞥了她一眼,背過身子,懶得搭理她。

  趙總管立即召來跟在後頭的隨從,要將她拖走。

  雲姍姍不肯走,膝行爬向白千量,抱住他的腿,哀聲泣求,「王爺,求您別這麼狠心對待姍姍,姍姍心中只有您,這幾日見不到您,姍姍痛不欲生!」

  她受夠了這幾日來在集翠閣裡遭人冷嘲熱諷的日子,等她再得到王爺的寵愛,她要撕爛那些賤人的嘴。

  然而她如此低聲下氣的乞求,卻無法激起白千量的半分憐惜,反而更添厭煩,他不留情的抬腳踹開她。「把她拖下去,若她再鬧,就將她逐出王府。」說完這句殘忍的話,他不再看她一眼,逕自離去。

  對一個已經不得他寵愛的小妾,他沒有絲毫的耐心。

  「王爺、王爺,您不能這麼狠心對我……」雲姍姍對著他的背影淒厲哭喊著。

  白千量依舊無動於衷,腳步不停,就在他準備返回寢屋時,不經意抬起眼,瞥見站在前方拱橋上餵魚的花蘿,此刻春陽照在她身上,她嘴角微彎的俯視著下方池中的魚兒。

  他猛然停下腳步,瞇起眼凝視著她的臉龐,那張臉依稀與他記憶中的那名少女重迭在一起。

  他從來沒有發現花蘿竟也長得肖似那名少女,杏眼柳眉,櫻唇瓜子臉,除了她的嘴角旁少了顆痣,此刻的她彷彿是那少女長大後的模樣。

  算算時間,當年那少女約莫十三、四歲,九年後,也該二十二、三歲了。

  他怔忡的望著花蘿,遲遲無法收回眸光。

  察覺到有人在看她,花蘿轉過頭,覷見是白千量,見他緊盯著她看,她神色淡然的朝他福了個身,便旋身離去。

  白千量這才收回目光,告訴自個兒,花蘿不可能是她,因為她嘴角旁沒有那顆痣,然而方纔她佇立在拱橋上的身影,卻徘徊在他腦海裡,遲遲沒有散去。

  待他回到寢屋,鮑淑儀已在屋裡頭等著他,還有那四名花蘿送給他的婢女。

  白千量抬眼朝幾人的臉上一一看去,突然發現,花蘿與這幾人長得也有幾分相似,若是在她嘴角邊點顆痣,或許她會是最相像的。

  他不由得回想起當年皇后作主,安排花蘿嫁給他時所說的話——

  「本宮差人打聽過了,當年救了你的人,正是花太傅的孫女。」

  成親翌日,發覺受騙的他,憤怒進宮面見皇后。

  「母后,花蘿並非當年救我之人,您為何要騙我?」

  皇后與他母妃是親姊妹,當年母妃生下他不久,便因身子虛弱而病逝,他是由皇后帶在身邊養大的,雨人親如母子。

  「怎會不是!本宮命人打探到的消息確實是花家千金沒錯,當時花蘿去紡城探望她外祖,回程時花家的馬車經過那裡。」

  知道白千量一直在尋找當年曾救過他一命的少女,她也細心留意著,派人四處打聽,之後得到消息,說當時只有花家的馬車經過那裡。

  為求謹慎,她還特意找來花夫人,詢問是否有此事,花夫人說那年花蘿確實曾出京去紡城探親,回來時應該會經過那裡,至於當年花蘿是否曾救過什麼人,她則表示沒聽說過。

  由於皇后當時並未向她說明當時被救之人是白千量,花夫人也未放在心上,她是花蘿父親的繼室,嫁入花家後,很快便生了一對龍鳳胎,忙著照顧自個兒一雙兒女,對花蘿並不上心,回府後也沒將這事告訴花蘿。

  聽了花夫人所言,皇后心下覺得應當就是花蘿沒錯,這才促成兩人的婚事。

  「當年救我的姑娘嘴邊有顆痣,花蘿並沒有。」他質疑。

  「難道是底下人弄錯了,是花家的其它閨女不成?」

  為了查清這件事,皇后再召來花夫人詢問,花家是否有嘴邊有痣的姑娘。

  「花府上下並沒有人嘴邊有痣的,不知皇后娘娘為何要找這人?」花夫人回答後,好奇的反問。

  「沒事。」皇后擺擺手,沒將原因告訴她,不想將白千量在尋找救命恩人之事洩露出去,一來是擔心有人得知後前來冒名頂替,二來是不想有人藉此挾恩圖報。

  這事最後便不了了之。

  這麼多年來一直找不到那少女的下落,白千量不禁心忖,也許這輩子他都不可能再見到她,畢竟人海茫茫要去尋找一個不知姓名來歷的姑娘,無疑是大海撈針。

  想及此,他有些意興闌珊,屏退了那四個姑娘和一干丫鬟,只留下鮑淑儀。

  「王爺怎麼了?」察覺他的異樣,鮑淑儀關切的詢問。

  他不發一語,抬手輕撫著她嘴角邊的那顆痣。

  她明白此刻他那溫柔的眼神並非是給她的,她回望著他的眼神透著一抹複雜難辨的思緒,幽幽啟口,「這麼多年了,王爺仍是無法忘懷那個姑娘嗎?」

  當年他乍見她時,便直勾勾的盯著她不放,還追問她當年是否曾在嘉陵河畔救過一個人。

  也許由於她是他第一個遇見嘴邊有痣的姑娘,他將他在尋找那少女的事告訴了她,還納她進府。她只是個庶女,她爹也只是個芝麻小官,依他尊貴的地位,她連庶妃都不夠格,但她進門沒多久,他便將她抬為庶妃。

  這些年來他是很寵她,可沒人知道,他並未碰過她,她只是被當成那少女的替身,在他想念那少女時,看著她的臉一解相思。

  之後王府裡陸陸續續添了好幾個嘴角有痣的姬妾,她們同她一樣,全都只是替身罷了,可笑的是,那些姬妾絲毫不明白自個兒的身份,以為得了他的寵愛,便恃寵而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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