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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湛露 「我是不是該感激你的仁慈呢,女王?但是你可能不知道,五年前的那場大火已經燒死了一半的我。而現在的你,讓活著那另一半的我也如同死了一樣。」 他每次說出的話都像是一把刀,剜著她的心,似要把她完全掏空一般。她必須竭力克制自己,不轉過去面對他的眼睛。 她快速地離開海灘,像是背後有什麼妖魔鬼怪追趕著她。每多靠近這個人一些,她的心就會多迷失一塊。 今夜會到墨音閣的樓下,也是一種鬼迷心竅的舉動。本來心緒煩亂,想躲開他的,不知道怎麼最後走到他的領地,還被他撞見。 被他強摟在懷中的感覺已經不像最初那麼憤怒,慢慢地,有種熟悉的貼合感,就好像真的如他所說,在某年某月某日,他們曾經如此親密地靠近過。 不,這不可能,她是黑羽人,從來沒有離開過黑羽! 但是,倘若他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倘若那些讓她迷惑、支離破碎的感覺都是其來有自?該怎麼辦? 黑羽龍盈將下唇咬得很深,深到滲出血也不自知。 罷了,即便他所說的都是真的,那麼當初她既然選擇了遺忘,就必然是認定遺忘會比記得好,未來會比過去好,今時今日的她也不再是他口中那個小情。 忘記,就不要再記起!哪怕他們真的相愛過,那也只是過去,過去便是結束。 現在的她,不會動情、不會愛人,只記得自己的使命。 她是黑羽龍盈,黑羽國的女王,令狐九隻是她生命中的過客,僅此而已。 他與她,無牽無絆,無情可續! 第八章 令狐九回到黑音閣時,還是如夢遊一般的恍惚。他跌坐在窗前,外面依舊是風鳴蕭蕭,沒有一絲月光。夜,沉入死亡。 夏南容那張年輕俊帥的臉還在他眼前浮現,但是他的人呢?葬身海底,屍骨無存。 誰害他死在他鄉異國不能返家?是自己的莽撞和武斷,低估了黑羽海軍的實力,更低估海上的風浪會帶來致命的危險。 一場大戰還沒有開始,他已經先失去一個手足般的朋友,往後,他還將失去誰?黑羽龍盈?在他心中,她如小情的轉世,讓他有失而復得的驚喜,只是她的冷漠讓他原本澎湃的心一點一點開始冰涼。 雖然,她也並非完全無動於衷,但是他可還有時間來喚醒她?在這陰霾壓頂的情勢下,他開始質疑自己,也質疑命運。 重逢,到底是上天的恩賜,還是作弄?是讓他幸福,還是讓他加倍地痛苦? 窗台前一陣撲撲的聲響,有只渾身被打濕的鴿子正用它的喙敲打著窗欞。 他振作地醒悟過來,打開窗子,放它進屋裡。 鴿子顯然是越海而來,腳上所綁的密函竹管還安全地在那。 解下竹管,裡面是令狐笑捎來的信息—— 我已聯絡其他兩國,做好萬全準備迎敵,近一,兩日奮。派船接你回朝。 難道令狐笑已經知道他有難,所以特意另外派船來接他? 但是,他還能回得去嗎? 苦澀的笑容爬上令狐九的嘴角,蔓延至整個心底。今天一事過後,他與黑羽國已經正式撕破了臉。在黑羽眾臣的心中,他無疑是聖朝派來的奸細,萬萬不可能放走。 而黑羽龍盈呢?雖然她保證過「不斬來使」,但那是在夏南容出走之前,如今事跡敗露,情勢必有極大的扭轉。就算她還存著一分善心不殺他,又怎麼可能力排眾議放他離開? ☆ ☆ ☆ ☆ ☆ ☆ ☆ ☆ ☆ ☆ ☆ ☆ ☆ ☆ 「昔日有眉攢千度,今朝更有顰顰處。天上人間難長聚,無處不有相思路。相思隨意繞天涯……」 當這一串詩句無意識地從口中流出時,黑羽龍盈還猶不自知,直到念了一半,她猛地醒悟自己吟誦的正是令狐九所說的,在聖朝連孩童都琅琅上口的詩歌。 只聽他念一遍,竟然會有這麼深刻的記憶? 「二年簷下飛春燕,人未叩門已掀簾。哪知無常人事改,瓊花碧落入黃泉。」 這四句詩從何得來?她不記得自己讀過這樣一段文字,但是接下來的詩句更是信口拈來,「回顧相逢十三年,聚少離多苦無邊。天地終有別去日,此情綿綿無計剪。」 忽然間,一行淚水自左眼眼眶滴落,她悚然一驚。為什麼?為什麼會從腦海中冒出這些詩句,還情不自禁為其落淚? 還是女孩家容易動情,這首詩我反覆念了幾十遍,也沒覺得怎樣,你聽了一遍居然就哭了。 令狐九的聲音含著笑意翩然而至,彷彿就在耳邊。黑羽龍盈驚得回身去看,四周空蕩蕩,沒有人影,只有屋外的風聲還在繼續。 你要是喜歡,以後我再念給你聽。 他的聲音還在追逐著她,就從一個遙遠的地方飄來,可又好像從身體內向外噴湧。 門聲伊吱響起,她旋即瞪過去,走進來的卻是黑羽文修。 看到她如此緊張,他也愣住,「女王,怎麼了?」 「哦,沒什麼。」她跌坐回椅子上,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一個人獨處在大殿裡,而後背、手心都早已被汗水浸透。 「你找我有什麼事?」她看到他的手上似乎有什麼東西。 黑羽文修將那件東西呈上,「剛剛收到聖朝令狐笑發來的信函。」 令狐笑?這時候他還要搞什麼鬼? 她拆開那封信,看了一遍。 黑羽文修有點迫不及待地問:「女王,他又在耍什麼花招?」 「他說已經派船來接令狐九,希望我們這邊做好準備。」 他不由得冷笑一聲,「哈,這個時候他還想讓令狐九全身而退?真是癡人說夢,我們要是放他回去不成了大傻瓜。」 「不,」她斬釘截鐵地說,「我們放他走。」 「什麼?」他大驚,「女王,難道你不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係?昨天令狐九讓自己的手下潛逃,說不定就帶走什麼重要的情報,而那人到現在生死未明,也不知道是否已經逃回聖朝。如果再讓令狐九回去,我們這邊不知道會有多少秘密都被令狐笑摸清楚,這個人絕對不能放走!」 「我答應過他,兩國相爭不斬來使。」她疲倦地說:「死的人夠多了,不應該再賠上他一條性命。」 「大戰前夕,敵方死幾個人是很正常的,女王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優柔寡斷、心慈手軟了?」頓了頓又道:「如果女王今日對敵人仁慈,他日就是敵人對你殘忍。令狐九昨天死了幾個手下,你放走他,我們黑羽國又要死多少人來陪葬,可就不知道了。」 她低垂下眼,喃喃道:「既然都是死,為什麼我們要打這場仗?」 她突然流露出的恍惚和迷離讓黑羽文修更加心驚,不禁大聲喝道:「女王難道忘了歷代先王的遺志了嗎?」 她睜開眼,雙手捏得生疼,「文修,你為什麼非要置他於死地不可?」 「我是為了黑羽國的安全。女王,你又為什麼非要救他?而且你對他手下留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難道那人的如簧巧舌真的把你說動了嗎?」 黑羽文修的質問讓她無言以對。 她不能否認,自己對令狐九的確是一忍再忍,而且還暗中維護。但是,要她硬起心腸把他關起來,或者當作要脅聖朝的人質,她……做不到。非但做不到,她還不能夠想像當別人傷害他的時候,她該怎麼辦…… 「無論如何,必須讓他安全離開!」她從牙縫裡迸出這幾個字。 黑羽文修沉默半晌,才說:「這件事,既然女王已經有了決定,微臣本不應該和女王爭執。但是事關國家存亡,女王可否召見幾位朝中重臣商議,以免日後落人口實?」 她盯著他的眼睛,「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微臣不敢。」 她握緊的雙拳陡地放開,拍在桌案上,「好,你去叫人,隨便叫誰來都可以,但是我告訴你,令狐九,我放定了!」 ☆ ☆ ☆ ☆ ☆ ☆ ☆ ☆ ☆ ☆ ☆ ☆ ☆ ☆ 令狐九並不知道令狐笑也寫了信給黑羽龍盈,但是他卻明白,令狐笑要想把他接走是決計不可能的,如果黑羽龍盈不同意的話。 整整一個上午都非常平靜,就因為過於平靜反而顯得詭異。 黑羽龍盈沒有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但是黑羽文修顯然另有打算,所以無論他在宮院裡怎麼轉,遠遠地都有人偷窺著他的一舉一動。 中午時分,他回到黑音閣,早有人為他準備了午膳。他在樓上憑窗而坐,還沒有動筷,便發現遠處議事殿似乎不太尋常。 以往那裡和整座宮殿一樣地平靜,但是今天隱隱約約一直能傳出一些人聲,距離遠,聽不清在說什麼,可是聲音既然能飄到這裡,一定是因為說話的聲音很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