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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寄秋 看到這麼貴重的藥材,蒲恩靜連忙推辭。「不用了,娘,有大夫開的方子,照藥方用藥就好。」 「拿著,拿著,人參補氣,切兩片含著也好,人沒精神病就好不了。」底子打好了,百病不侵。 婆婆的堅持她無法拒絕。「好吧,媳婦代替我娘謝過了,我就做一回婆家賊,給我娘家送禮去。」 「你喔!還調皮的逗娘笑。」蘭夫人呵呵低笑。 「一會兒收拾收拾,媳婦就回娘家住幾日,家裡的事就勞煩娘多費心了。」她福了個身,姿態婉約。 「住幾日……」蘭夫人笑意微凝,她果然沒猜錯。「好吧好吧,你快去快回,別給耽擱了,代娘問候親家母一聲。」 她不會一去不回……吧?蘭夫人心中難免憂慮。 「是的,娘。」說完,她盈盈退下。 回屋收拾行囊的蒲恩靜帶著沉重的心走出院子,她將細素、綺羅留下,只帶走較為親近的冬菊、冬麥。 誰知才走了幾步,便遇上不想撞見的人。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柯麗卿似乎刻意在垂花門邊等她。「你……」 不等她開口,蒲恩靜像看一隻蟲般睨視她,櫻唇輕啟。「一片兩片三四片,飛入蘆花都不見,五片六片七八片,化作梅花枝上雪,九片十片留年末,再剪一枝春插瓶。」 「你怎麼……」她錯愕的睜大眼。 「不是做了幾首酸詩就是才女,摘花成畫,剪葉為雅,信手拈來都是文章,何須賣弄。」 「你偷聽我和表哥的談話?你真是不要臉!」柯麗卿伸出指頭向前一指,直指向那張的嬌顏。 「何必偷聽,表小姐興高采烈的嬌笑聲傳過好幾個院子,捂著耳朵還能聽見呢!」捉到一點小錯處就得意忘形,實在成不了大事。 蒲恩靜同情她的愚不可及,就算蘭泊寧因妻子婚前在外的名聲不佳而厭棄了她,他也不會休妻,光憑自己那一手「錦上添花」的繡技,捨了她,將是蘭家繡坊的重大損失。 「哼!別太猖狂了,表哥很快就會休了你,娶我過門,我的才女之名可不是浪得虛名,你以為你隨便念一首爛詩就想超過我……」柯麗卿又打算自吹自擂,抬高自己。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慼慼,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宋朝女詩人李清照這首《聲聲慢》是她最喜歡的詩詞,因為喜歡,也記得最牢,隨口便能吟誦。 柯麗卿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兩眼像看到殺父仇人似的,充滿怨恨和嫉妒。 「勸告表小姐別再以才女自稱了,那會讓人笑掉大牙,還有,不是臉上塗滿了粉,頭上插十來支金釵銀簪就是美,你不覺得自己活像是一株會走路的炮竹花嗎?」一說完,她輕笑著轉身就走。 「我像炮竹,她……」那賤人竟敢半點面子都不留的羞辱她,那個搶走表哥的村姑……她恨死她了! 第9章(1) 「……呃,是不是我家那批棉花出了問題,有什麼為難處儘管提出來,大不了我讓人把棉花搬回去,你就不用整天愁眉苦臉地擔心不知道如何向我交代……」 「住口——」誰管他家那批爛棉花!早就紡成棉、織成布,就差染色和上漿,繡上花樣了。 「我曉得你心裡難受不好說出口,打咱們還在穿開襠褲時我就認識你,你呢,壞在性格不好又受不得氣,凡事一站在理上就要打得別人趴下去,誰給了你氣受,你就要還上千倍才肯罷休,一張霸王臉嚇哭了不少膽小的小孩和女人,人家說你是活閻王你還樂得接受……」 「你說夠了沒,再說我就讓你永遠開不了口。」一個大男人比婆婆媽媽還嘮叨,家裡賣水的不成。 口水多,早晚吐兩口唾液,水缸就滿了。 像是沒看到好友臉色鐵青,一副想踹自己一腳的樣子,魚思淵繼續他的教化大業。「我家真的不缺這筆賣棉花的銀子,你心境放寬,不要想太多,專心在本業上,繡坊才是你蘭家立足的根本,根基穩固了才能長成參天大樹……」 「給你。」他太吵了。 「給我什麼?」不會是借條吧?!蘭家繡坊終於被蘇家小人逼得走投無路,要靠借貸過日子了? 「銀票。」 「銀票?」本來看也不看的魚大少連忙低頭一瞧,一看到面額上的數目,他驚得手發軟。 「買棉花的銀兩,你收著。」他不佔朋友便宜。 買棉花的銀兩……「是不是太多了?」 他拿得有些不安。 「不多,有多少棉花你替我收多少棉花,年底前給齊,我照市價多一成的價格給你。」親兄弟明算帳。 一聽,魚思淵倒抽口冷氣。「嚇,你瘋了呀!收那麼多棉花做什麼,你開的是繡坊不是棉被店,而且我聽說朝廷欽天監算出今年冬天不太冷,你賣棉被是蝕本生意,虧定了。」難道繡坊生意慘淡,他決定轉行幹別的? 「儘管收,我有用處。」天氣不冷才好,他新一批的棉布才賣得好,那可是具有吸汗排熱的功效呀。 「要我收也給我一個理由,我不能眼睜睜看你傾家蕩產,落魄潦倒,你到底收棉有何用處?」他實在想不出還能做什麼,棉花是棉被的主要原料,沒聽說還有別的用途。 「商業機密。」他故作神秘。 「我說蘇家那奸人真把你逼慘了是吧!蘭家繡坊的人潮比往年少了一半,每回我打你家鋪子門口經過都鼻酸了老半天,真有困難就別客氣,我手邊還有些莊子、字畫,湊一湊也能支撐一段時日。」人最怕喪志,一蹶不振。 聽好友發自內心的關懷,蘭泊寧緊擰的眉頭略微一鬆,薄唇往上一勾。「憑我們蘭家多年的基業還沒那麼容易被擊垮,你多慮了,蘇暉明那條成不了龍的小鮫尚成不了氣候。」 只要以亂針繡繡花的錦布一推出,不求變化的蘇家豈有招架之力,買得起織錦的貴人並不多,主要是平民百姓和商賈、仕紳,犧多咬死象,小本經營也能掙出一片天地。 「既不是棉花囤積問題,又非蘇家來找碴,那你喝什麼悶酒,故意尋我開心呀!」害他操心了老半天,心口七上八下的,唯恐好友一時想不開做了傻事。 被如此直白的一問,持著酒杯送到嘴邊的大手明顯僵了一下。「能有什麼事,找朋友喝喝小酒,酌兩口桃花釀,順便瞧瞧你有沒有被大熊拖進山裡,是否健在罷了。」 蘭泊寧眼底的郁色濃如墨彩,深幽不見底,只有一片寂冷的暗,猶如覆蓋一片黑霧。 「呿!我們是什麼交情,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你就這死硬脾氣,一有事就像撬不開的蚌殼,死也不鬆口。你真不是因為蘇暉明那門子爛事而心中不快?」沒能找機會回報一二,他肯定是惱得火冒三丈,日後尋思著該怎麼還擊,有仇必報才對。 蘭泊寧搖頭,但是一提到蘇家奸人,原本消沉的眼又迸出森寒。「這筆帳我遲早會討回來,且容他再蹦躂幾日。」 「嗯哼!早知道替你擔心是白擔心了,有活閻王之稱的你哪肯吃這暗虧,肯定早留有後手,不過呀,你還是要留心蘇暉明,有人看見他和知府大人走得很近。」 不知是真是假,多點防心也好,自古以來官商勾結的大有人在。 「他那邊有我的人在。」為防萬一,他也先做好安排了。 「那就好,盯著他的一舉一動,日後我能幫上你的地方不多了。」向來笑看紅塵的魚思淵忽然發出感慨。 「發生什麼事?」他娶妻了,又有美妾數名,人生正是快意時,何來傷春悲秋,長吁短歎的理由。 「你曉得我二叔在朝中當官,是不大不小的四品官,他認為我在讀書上有不錯的天分,讓我年後上京備考,他可保薦我進國子監,來年便可入朝為官,叔侄連手在官場盡心盡力。」閒慣了的人叫他再背書考科舉,他是苦不堪言。 心無大志的魚思淵是長子嫡孫,他父親是現任的魚家族長,掌管族中上萬畝良田和百來間鋪子,利潤由族長占一半,餘下則分給族中眾人,十數年來無人有異議。 而身為嫡長子照族規是不入仕的,等現任族長卸任便由他接手,一代一代都是這般傳下去。 沒想到逍遙了二十幾年,竟出了他二叔這個意外,硬是說獨木難撐橋,朝中無族裡子弟幫襯,若是他四品官職到頭了,魚家也要開始敗落了,這話一出,族人紛紛轉了風向。 「你很適合走這一條路。」他那張嘴就是愛說教。 |